“終於打算殺了我嗎……莫吉托先生？”
波蘭雪樹聲音沙啞地說道，他聽到了腳步聲。乾涸的鮮血湖住了他的眼睛，所以來的人是誰，這位壯漢其實看不真切。
那天，從FBI的攻擊裡突圍後，波蘭雪樹渾身是傷地回去向莫吉托覆命，結果毫無防備地被射了一針麻醉劑。
等波蘭雪樹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關進了審訊室。
武器被收繳得乾乾淨淨，裝了氰化鉀的後槽牙被拔掉，波蘭雪樹被綁在刑訊專用的鐵椅上動彈不得，他試圖和看守他的人溝通，但無濟於事。
根據對時間的粗淺判斷，他在這裡關了差不多有一天才見到自己的上級莫吉托。
然而等來的不是解釋，是噼頭蓋臉的責問。
“米利安·埃斯波西託，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和FBI的人內外勾結？！”
“什——什麼……？”波蘭雪樹被問懵了。
審訊室白慘慘的燈光下，莫吉托先生一向溫和可親的臉看上去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讓波蘭雪樹心季。
他試圖開口為自己辯解，但是沒找到機會，因為自己上司帶來的人開始擺弄起各種刑具。
波蘭雪樹不記得自己在哀嚎中喊了些什麼，無非是“自己是無辜的”“莫先生你要聽我解釋”之類的。而他的言語很快就在莫吉托娓娓道來的證據中，變得支離破碎了。
職位足夠高，能接觸到埃斯波西託家族的大部分企業；有足夠高的自由度，有時間與機會和FBI接頭；至少兩次陷入FBI的包圍圈卻“幸運”逃亡……
聽著聽著，甚至連波蘭雪樹在恍忽間都覺得自己是臥底。
直到最後，莫吉托開始質問卡沙夏的死。
他告訴波蘭雪樹，這些罪證是由卡沙夏提供。終於開竅的波蘭雪樹聽了出來，莫吉托在暗示，已身死的灰髮青年也不乾淨。
波蘭雪樹想起子彈穿過卡沙夏皮肉時的聲響，想起濺射的血花，而這個相處不到兩個星期的同事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還不忘提醒他有危險。
緊接著，波蘭雪樹又想起灰髮青年，是怎樣以一種開玩笑的口吻，暗示他……
莫吉托的手下，可能有FBI的臥底。
波蘭雪樹無力地低下頭，一呼一吸間他斷裂的肋骨以疼痛的方式抗議自己的不堪重負，但是和全身上下被刑訊的痕跡比起來，不值一提。
而更甚於此的，是心裡的苦楚。
他只覺得自己的胸膛被破開，冒著熱氣的心臟被活生生扯出來。
血流成河，而行刑者無視擺在眼前的真相，輕描澹寫地將他的心臟浸泡在瀝青中，再拎起來，向旁觀者展示那些不屬於他的汙濁。
“莫吉托先生……如果……如果您，想屈打成招……想讓……讓我嫁禍卡沙夏，不妨……直說……”
頭皮傳來拉拽感，波蘭雪樹被迫抬起頭和莫吉托對視。直到現在，他才從莫吉托身上感受到殺氣。
這位軍火商似乎是看見家養多年的狗終於向自己齜牙，憤怒之外，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還真是嘴硬的條子。”莫吉托冷笑一聲，“希望你能在行動組的專業審訊裡也這麼堅持下去。”
……
專業審訊。
對了，莫吉托不可能輕易讓他死。波蘭雪樹的思緒從回憶裡抽離，他努力擠壓著眼睛周圍的肌肉，試圖讓自己在鮮血中看得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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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要把我送給那個組織繼續審訊？”
其實在第三分部的行動組接手前就給波蘭雪樹上刑，是不符合組織規定的。但是波蘭雪樹幾乎完全是莫吉托的人，他的工作領域被限制在埃斯波西託家族企業中，對此並不瞭解。
那個人沒有回答他。
鐵質刑訊椅被從地上卸下。隱藏在椅子底部的滑輪展開。那個人繞道波蘭雪樹身後，將他推出審訊室。
至始至終，波蘭雪樹都沒有看清對方的身份。
路上，他依舊只能看見隱隱綽綽的事務，波蘭雪樹能嗅到血腥味從道路旁傳來——不止是自己身上的血。他的嗅覺向來敏銳，以至於能粗略地聞出不同血腥味的來源。
這說明，不止是他，還有其他人也被審訊了……
不得不說，這讓波蘭雪樹心頭升起一絲微末的希冀。有沒有可能——
有沒有可能莫吉托大人是在努力地尋找那個FBI臥底，只是覺得他嫌疑最大，所以想詐詐他？
沒等波蘭雪樹想明白，他被推入了一輛車裡。
脖頸一涼，有人往其中注射了什麼東西。隨即，波蘭雪樹眼前陷入了黑暗。
…………
莫吉托冷眼旁觀著押送波蘭雪樹的集裝車遠去，他總算松了口氣。
之前安插在C城南區的“波蘭雪樹”候選人被卡沙夏給幹掉了，因此他一時還挑不出有能力接任米利安職位的人，只能矮子裡拔長個，勉強找了個能力過得去的審訊米利安。
其實這個審訊可有可無。
莫吉托真正的目的是在米利安身上製造足夠多的傷口，好讓這傢伙在到達第三分部前，因“傷勢過重”身亡。他給米利安注射了必死的藥物，而藥物發作會導致血液不能凝固。
莫吉托雖然用“臥底臨捕前通風報信”的方式告訴了FBI他們的人被捉住審訊的事，但不能百分百保證這些條子會前來營救。
而他，必須要讓波蘭雪樹在落到君度手上前死亡。
因為波蘭雪樹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那東西的嚴重程度可比勾結FBI厲害多了。
波雪樹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這不排除有心人從中拼湊出莫吉托的命脈。
這也是莫吉托一直想幹掉波蘭雪樹的原因。與此同時，他做得越明顯越容易引人懷疑，還不能隨便拉到一個崎角旮旯裡一槍斃了。
此次FBI事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反倒是個擋箭牌。
如果FBI沒有來營救，波蘭雪樹仍在押送途中死亡，有可能給莫吉托帶來麻煩……但是這點風險他還是冒得起的。
因為莫吉托可比哪天被君度叫去談話時有底氣多了。
有人給他寄了一封匿名郵件。
郵件裡附上了卡沙夏團滅傑克遜幫高層的影片。影片裡很明顯，卡沙夏在殺死他的人前，並沒有審訊。
用專門技術檢測過，影片沒有拼接篡改的痕跡。
也就是說，君度手上的錄音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