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大殿大門緩緩關閉，寧休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笑容。
雖然關上了門，但從細縫裡透進來的光，還是可以讓人將屋子裡頭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寧休抬起頭，環目四顧，屋子裡的一切都被破壞得亂七八糟，幾乎所有的藥材櫃都倒在了地上。各種珍稀的藥材、丹藥猶如垃圾一般四處丟棄在地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荒敗的氣息。
像是已經很久沒人居住，偌大的百草門竟然看不到一個人影，這實在是太過古怪了。
寧休臉色不變，抬頭往裡頭望了一眼，繼續往前走去。
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昏暗，給人以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踏！
通道中，寧休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
他踩了踩腳下青石地板，喃喃低語道
“我還以為這裡徹底變成一個死地了呢。”
話音剛落，只見寧休腳下青石地板一陣顫動，然後以他為中心，周圍地板飛快裂開，整個地面開始往下墜落。
轟！
寧休身子隨著塌陷的地面也跟著墜落，輕身落在了地底。
他抬頭看了一眼，他腳下所站的這片土地距離上方地板至少有十米的距離，這才知道這百草門裡頭竟然別有洞天，難怪整個百草門都看不到半個人影，如今看來想必是都在這裡。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低沉的嘶吼聲從前方深處傳來。
低語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寧休身化清風，立馬消失在了原地。
昏暗的通道。
出現在寧休眼前的是一頭面目猙獰的怪物，三米多高的身軀，全身皮膚蛻盡，露出裡頭血淋淋的身軀，那張面目全非的臉，一隻獨眼泛著令人心悸的寒光。猙獰的大嘴，猛地張大，正對著寧休低聲嘶、咆哮著。
又是一頭發生劇烈異變的怪物，當日在千商島上，寧休就曾經見到過。當時狂劍門掌門在異化後吞噬大量丹藥，導致發生了二次突變，看來眼前同樣是這個情況。
在寧休看到對方的同時，這頭怪物同樣也是發現了寧休。
他咆哮一聲，朝寧休衝了過去。
別看這頭怪物體型大，可速度卻是快得不得了，十幾米的距離竟是眨眼即至，張開他那血盆大口，猛地朝寧休咬去。
猶如刀鋒般鋒利的獠牙，在空氣中閃著逼人的寒芒，可以想象，這一口要是成功咬在一般人的脖子上，怕是整個脖子都會被咬斷！
寧休臉色不變，繼續往前走去。
兩道身影交錯而過。
過了片刻，一道驚豔的劍光這才亮起。
這頭怪物那巨大的身形被一劍斬成了兩半，殷紅的鮮血與內臟灑落一地。
......
先前低吼聲並非來自同一個方向，這地底中異化的怪物顯然不止一隻，而且讓寧休感到疑惑的是，他甚至還聽到了人類的慘叫聲。
按理來說到了這個時候，百草門的人就算沒死，也該異化成怪物了才是。
地底深處的通道，一眼望不到盡頭。
像是一個擇人而噬的怪物張開了它的大嘴，又像是通往無垠地獄的入口。
寧休看了一眼，邁步往裡頭走去。
從看到百草門的那一刻，寧休就發現它整個上空被一股怨念籠罩，一直到了這裡，他才終於發現了這股怨念的來源。
走在幽暗的地底通道裡，四周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死寂的氛圍，讓人害怕。
可當它有聲音出現時，卻更加讓人恐慌，是一陣咀嚼聲。
是人大口吃肉的聲音，不，比這個還要來得強烈一些。
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怪物吃人的聲音。
整個通道到處都充斥著這種滲人的聲響，一般人單單只是聽了，怕都要失去先前前進的動力。
人的想象力是豐富的，有時候這樣往往比讓人直接看到還要來得可怕。
寧休對此卻恍若未聞。
他邁開堅定的步伐繼續往前走去，對他來說，這道聲音唯一能夠告訴他的就是，他離目的地又更近了一步。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越往前，就越濃郁。
揮之不去。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無垠的黑暗，忽然開口道：“我已經來了，你還在等什麼？”
話音剛落，周圍環境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
前一刻，寧休還身處百草門不見天日的地底。
下一刻，寧休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在一輛馬車中！
與寧休之前乘坐的那輛馬車一模一樣，只不過車廂裡頭不見了王小虎，反而多了許多不認識的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商人、有女俠、也有平民百姓......
每一個人臉上都滿懷著希冀與堅忍。
這種表情，寧休在王小虎身上也曾看到過。
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寧休並未感到心驚，他伸手掀開車廂窗簾，看了一眼外頭天色。
陽光昏黃，大約是傍晚時分。
咕嚕咕嚕......
馬車載著眾人繼續往前走去，這條路寧休同樣十分熟悉。
這條山路的盡頭正是百草門。
......
“大哥哥，你也是來聖地求藥的嗎？”坐在寧休身旁的一個小女孩抬起頭，看著寧休，一雙大大的眼睛，顯得十分可愛。
稱呼百草門為聖地，也就是說這個小女孩應該是百草島本島上的人。
寧休看著小女孩，並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對方並不是在問他。
這時一道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是啊，小妹妹。”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寧休回頭看著說話的那個男人，面容模糊，看不清模樣。
寧休站起身，走到車廂門口，開啟車門看著趕路的車伕。
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腦袋自然是有的，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時常會回頭和馬車裡的人談笑。
可寧休卻看到老漢眼底深處感情，很複雜，害怕、冷漠、同情，甚至還帶著一絲悲傷......
對於寧休的動作，整個車廂的人都恍若未見，好似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一般。
馬車速度很快，在太陽落山前，終於將眾人帶到了百草門。
將眾人送達後，車伕很快駕著馬車離去，竟是一刻也不願停留。
負責接待眾人的是一個年輕的百草門弟子。
他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讓眾人感覺到一陣欣喜。
百草門這樣的超凡宗門對於普通人而言猶如神祇一般，而現在百草門的弟子竟然會這麼禮貌、溫柔，這讓他們欣喜的同時，又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他們是來求人的。
可站在第三方視角的寧休看到了更多東西，那名百草門弟子眼中帶著笑意不錯，可這眼神他太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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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人類在看到喜歡的玩具時的神情，這名百草門弟子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件件貨物。
“我知道大家是來求藥的，只是這世上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我們百草門的丹藥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你們想要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人，跟我走。”
百草門年輕弟子靜靜地看著眾人，臉上帶著笑意。
他在等著這些人做決定，像是一個熟練的釣手。
沒有人選擇放棄，既然已經來了，自然多少都做好心理準備。
很快在這名百草門弟子的示意下，眾人按照男女老少被分開，分別被帶往不同的地方。
......
來求藥的人，都不是空手而來。
或是帶著珍稀的寶物，或是帶著名貴的古玩，這是他們想象之中的代價，與現實卻有著巨大的落差。
從他們上島求藥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名單已經到了百草門手中。
然後百草門弟子們會根據名單對這些人進行分配，像分配貨物一般。
沒有用的廢物直接被拖到後山，當做澆灌藥材的肥料。
年輕的女性和俊美的男子則被當做奴隸，供百草門弟子把玩。
哭喊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寧休耳邊不斷響起，迴盪。
他站在院子裡，發現只有其中一間房間，不哭不鬧，傳來的只有百草門弟子們猥瑣的笑聲。
屋子裡的小女孩，無論如何痛苦，臉上都帶著笑容。
在她那顆小小的內心深處，有這麼一個信念，以有限的痛苦為代價避免更大的痛苦。
為了求到丹藥，無論什麼代價她都能付出。
不僅是小女孩，許多求藥者內心深處都懷有這個想法，而這也是讓他們堅持下去的信念。
“沒錯，只要伺候好我們，你要的丹藥沒有問題，你奶奶的病不過只是小菜一碟。”一名百草門弟子放肆地笑道。
這一幕幾乎在每一個屋子裡上演。
他們在給這些人希望。
這世上最絕望的事不是明知沒有希望，而是以為有希望，卻一次次把自己推向絕望的深淵。
希望越大，當它破碎的時候，才越發疼痛。
猶如人從萬丈懸崖狠狠摔落，最後砸得四分五裂......
“哈哈哈，騙你們的，我們辛苦煉製的丹藥怎麼會給你們這些賤民吃。”
“不過就是故意放出一些訊息，還真有人信，大師兄這一招還真是厲害。這樣一來，不僅不會受到其他宗門指摘，而且解悶，不然整日不是修煉就是煉藥，煩都煩死了。”
......
放肆的狂笑聲中，百草門的弟子們在肆意地欣賞著那些求藥者的絕望。
這也是他們娛樂專案之一，甚至比交合更加讓他們感到興奮。
踐踏他人，總會產生一種病態的快感。
世家怪異吃人，有時候人也吃人。
世家怪異吃人是為了修煉、成長，而人吃人，有時候往往只是因為他們想吃人而已。
“把她們帶到藥園，上佳的養料可不要浪費。”
故事還在繼續。
那些求藥的人都被捆綁起來，帶到了百草門地底深處，一處藥園。
寧休沉默地跟在眾人身後，再一次來到了地底。
他來到了百草門弟子口中的那處藥園，藥園中的那些植物彷彿像是一頭頭猙獰嗜血的野獸，沒等那群百草門弟子有所行動，一根根藤蔓破空而來，將前來求藥的眾人束縛，輕輕一卷，帶到了藥園之中。
就在這時，一根藤蔓忽然朝寧休這個旁觀者激射而來。
幾乎瞬間，寧休身子便已經被緊緊縛住，巨大的力量壓迫著他的身子，於此同時，他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騰空而已，迅速朝著藥園飛去。
藥園中那株花朵，猛地張開嘴巴，一股讓人感到窒息的腥臭撲面而來，寧休眼神一冷。
這株食人花突然燃燒起來，洶洶大火很快將其吞沒。
寧休輕輕一震，身上殘餘的藤蔓隨之掉落，他輕輕落到地上，伸手輕輕拍了拍衣角，臉上無悲無喜，輕聲道：“我又不是什麼救世主，不是來聽你訴苦的。”
火光散去，寧休終於是從幻境中走了出來。
此時他站在藥園前，抬眼望去。
與幻境中所見的場景一樣，藥園同樣有許多人被藤蔓困縛，不得動彈。
只是這些人從那些求藥之人，換成了百草門的弟子。
真是天道好輪迴。
而不遠處，一頭頭異化的怪物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困在角落，隨時都要掙脫而出。
附近地上堆滿了無法形容的碎肉，寧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些碎肉已經看不出曾經是人類的模樣了。
骨頭、內臟，碎肉，還有許多骯髒齷齪的東西全都混雜在一起，從散落在一旁的一些碎衣布可以看出，這些碎肉生前的主人正是百草門的弟子。
而那些異化的怪物同樣也是百草門的弟子。
藥園中，那群百草門的弟子並沒有死去，甚至就連意識都沒有失去，先前寧休聽到的慘叫聲應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他們看著不遠處的那些異化怪物，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深深的恐懼，其中一些人從他們的表情看，甚至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一個小女孩站在藥園前，看著藥園中的那些百草門弟子，開口笑道：“吃人與被吃的遊戲，你們是變成吃人的怪物呢，還是要成為被吃的食物。”
“來，快些做出選擇吧。”
小女孩臉上笑容越發燦爛。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殘酷，每個人都是食屍鬼，悄悄的吃人和被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