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魚想了一會兒，才說。
“她的身上有很多很多優點，就像您所說的，漂亮，聰明……能包容我，能理解我……這些都是我喜歡她的地方。”
“但我最喜歡的是，她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活著，也不用依賴任何人發出的光，甚至在給予別人她的光，因為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個獨立的光源體，而我的生命，也正是因為她才被照亮……沒有她的話，現在的我，或許還被困在某個地方。”
“就算這個世界再怎麼糟糕，但是有她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日升日落、花開花謝，我的心就會逐漸安靜下來，就能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溫暖能量，並不需要做什麼，自然就有無窮的意義。”
陳嘉魚說完之後，就看著蔡佳怡，微微的笑了一下。
所以，不是她在需要他，而是他在需要她。
蔡佳怡知道，陳嘉魚是一個臉皮很薄的人，像這樣子袒露心扉般的表白，從他的嘴裡說出來，是很不容易的。
注視著陳嘉魚漆黑的眸子，她分明沒有喝酒，但卻覺得身體裡有點醉醺醺的，又像是被蜜糖浸泡著，甜到了不行，她兩隻手臂撐在桌上，雙手捧著自己的小臉，眼睛彎彎的，像一隻小狐狸一般看著陳嘉魚在笑，輕聲地說：“傻瓜，明明是你讓我變得完整了起來，沒有你的話，我也不會是現在的我。”
沒有遇到他的話，或許她會一直困惑下去，孤獨下去。
永遠在渴望著愛，卻又害怕被欺騙和傷害。
蔡長興像是對陳嘉魚的這個答桉滿意了，笑了一笑：“好了好了，我們聊點其他的。”
菜一道道的上來，蔡長興又很客氣地詢問了陳嘉魚幾個問題，比如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平時喜歡做些什麼等等。
陳嘉魚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最後，反倒是蔡佳怡幽幽地嘆了聲氣，“爸，你又不是派出所的，第一次見面，問那麼仔細幹什麼？”
蔡長興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對對，不問了，以後再慢慢瞭解。”他再度舉杯，“來，小陳啊，再來一杯。”
“……爸，他不能喝了。”
陳嘉魚也笑著擺手：“叔叔，我的酒量不好，剛才喝了兩杯，已經有點頭暈了。”
“你該不會連三杯都喝不了吧？”蔡長興笑呵呵地說。
“……”
這能認慫嗎？
陳嘉魚毅然道：“好，再喝一杯。”
第三杯下肚，陳嘉魚頓時感覺整個人都有點飄了起來，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像是被浸泡在一種奇異的暖流裡，暖融融的，還挺舒服。
蔡長興倒是講信用，沒有再給陳嘉魚倒酒，只是自斟自飲著，不時和陳嘉魚、蔡佳怡聊上幾句閒話。
飯到中途，一瓶一斤重的茅臺已經有大半進了他的肚子。
這時，蔡佳怡站起來，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陳嘉魚和蔡長興一起說：“好。”
等蔡佳怡出了包廂的門，蔡長興才忽然轉頭，看著陳嘉魚，神情變得凝重了幾分，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現在小怡不在，叔叔想請你幫一個忙，你能不能……答應？”
陳嘉魚點了點頭：“您說吧，我能辦到的一定去做。”
蔡長興卻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轉而拿起酒瓶，給自己的杯子倒滿，又將剩下的最後一點倒給了陳嘉魚，“來，再喝最後一杯。”
“……”陳嘉魚沒有拒絕，只是端起杯子。
他之前已經喝了三杯白酒，大腦已經開始昏沉，但還是把酒杯放在了唇邊，慢慢地抿了一口。
這時，蔡長興再一次嘆了聲氣。
“哎，我很久沒能和她一起吃飯了，也算是託你的福了。”他的聲線壓低了下去，有幾分闇然，“我曾經做過一些事，而因為那些事，小怡她一直對我有很深的成見。”
“剛才我和你說，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就是希望你能勸勸小怡，讓她不要總是對我那麼疏遠，畢竟現在在她的心裡，你比我這個爸爸的分量還要重得多。”
陳嘉魚拿著酒杯的手懸停在半空，晃了晃腦袋，感覺清醒了一點，才問：“您的意思是，想讓我勸她，原諒您做的那些事？”
“其實那些事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男人，有幾個不會犯點無傷大雅的小錯啊？”蔡長興大概也是有幾分醉了，直接說道，“我是個生意人，平時自然免不了各種應酬，但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我身邊有大把的人都是這樣，日子還不是照樣過？”
沒等陳嘉魚發表意見，他又再次開了口：“在知道那些事情後，小怡不光對我總是冷言冷語，還支援她媽媽和我離婚。雖然我平時忙，對她的關心不夠，但在物質條件上，我可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她要什麼，我就給她什麼……這兩年裡，和那些女人的關係，我也都斷了……但她每次看到我，依然沒什麼好臉色……我有時候都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恨我入骨，不打算原諒我了……”
“不、不對。”陳嘉魚突然打斷了他。
蔡長興聲音頓滯，看著他。
陳嘉魚放下酒杯，有些含湖地道：“她不是、不是恨你入骨，相反，她很愛你。”
“啊？”蔡長興一愣。
“她對你越冷漠，其實就是越愛你。在她的心裡，你是這世上最高大最偉岸的男人，可就連你都能背叛感情，都能不信守婚姻裡的承諾，還有哪個男人會堅守忠貞？”陳嘉魚有些費力的捋著舌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正是因為太愛你了，所以她才會被傷透了心，無法容忍和接受你犯下這樣的錯誤。”
蔡長興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的凝滯住了。
頓了頓，陳嘉魚把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才繼續雲澹風輕的說：“還有，我不同意你的說法。雖然說，追求激情是我們人類的本能，但我們不是動物，除了激情，我們的字典裡還有‘忠誠’、‘承諾’、‘剋制’……這幾個詞，不是嗎？”
蔡長興面上表情愈發凝滯，可嘴上依舊不肯服軟：“你小子，這是在批評我了？”
“我不是在批評你。”
蔡長興的面色和緩了一點，剛笑了笑，準備說話，就見到陳嘉魚挑了挑眉，把酒杯放在桌面上，然後才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我這是在教育你。”
蔡長興的笑容頓時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直接消失。
他喝了一口酒，平穩住了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磨著牙道，“小陳，你注意一下口氣，我到底算是你的長輩。”
“長輩？”陳嘉魚咧嘴一笑，突然壓低了聲音，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麼樣？”
蔡長興看出陳嘉魚已經醉了八九成，本來不想搭這個話茬，但陳嘉魚神秘兮兮的樣子，還是勾起了他的一絲好奇心，問道：“什麼秘密？”
“其實，我活的時間只比你長，不比你短……”陳嘉魚一本正經又醉醺醺的開口，“以後，咱們可以各論各的，當面我管你叫岳父，私下你管我叫哥，怎麼樣？”
蔡長興：“？？？？？”
陳嘉魚伸出手，重重的拍了拍蔡長興的肩，認真道：“記住了嗎，蔡老弟。”
片刻後，蔡佳怡推開了包廂的門，就看到陳嘉魚已經趴在了桌上，一動不動。
蔡長興則是坐在那裡，臉孔鐵青。
一見到蔡佳怡回來，他立即氣急敗壞地吼道：“把這個臭小子給我帶走，別讓我再看到他！”
蔡佳怡：“……爸，發生了什麼？”
……
……
蔡長興把陳嘉魚半拖半扛地弄到了房間，再丟到一張床上，才板著臉說：“早知道這小子酒量和酒品都這麼差，我就不讓他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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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佳怡不禁彎起了嘴角。
蔡長興看著她，突然說，“小怡，你很久沒對爸爸這麼笑過了……以前的事情，是爸爸不對。”
蔡佳怡微怔了下，垂下眼瞼，“哦。”了一聲。
……
等蔡長興走後，蔡佳怡走到床邊，先幫陳嘉魚脫掉了鞋子和外套，把他垂在床邊的腳搬上了床，然後再讓他的身子側躺過來，臉朝向床沿外面，避免萬一嘔吐時被嘔吐物堵住氣管的可能性。
這一整個過程中，陳嘉魚都閉著眼睛，睡得平和又安靜。
做完了這些，蔡佳怡伏在他身旁，聞到他呼吸裡散出的酒味兒，好氣又好笑，“四杯白酒就醉成了這樣……下次我絕對不許你再喝酒了……”
“……不過，你倒是幫我教育了我爸，謝謝了哦。”
說完，蔡佳怡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再從額頭，到眼皮、鼻子、下巴……
*
早上。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投進來，籠罩在陳嘉魚的臉上。
陳嘉魚迷迷湖湖的抬起手，擋在雙眼前方，過了會兒，他才慢慢睜開了眼。
頭疼得像是要裂開……
晃了幾下腦袋，陳嘉魚有些渾噩的坐起身來，過了幾秒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不是宿舍，也不是酒店。
而是一個頗為小女生風格的陌生房間。
陳嘉魚邊揉著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目光邊掃了一圈，愈發確信，這個房間他並不認識。
這是哪兒？
他努力回想了一會兒，腦海中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和蔡佳怡一起，陪蔡長興吃飯聊天……
怎麼一睜眼，就躺在這裡了？
中間的記憶呢？
去哪了？
還有，蔡佳怡呢？
陳嘉魚一邊困惑著，一邊穿上了放在床邊的鞋，起身走到門口。
剛要開門，門已經被人從外面擰開了。
蔡佳怡站在門外，看著他，先是愣了一秒，接著笑了起來：“你總算醒了，要喝水嗎？”
看著女孩兒甜甜的笑靨，陳嘉魚心裡一鬆，突然感覺到喉嚨像火燒一樣幹疼。
“要。”
過了會兒，接過她遞來的水杯，陳嘉魚先咕嚕嚕地灌下了半杯水，感覺整個人的精神為之一振，才問，“這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在這裡？”
“這裡啊。”蔡佳怡笑著說，“以前我高中住的地方。”
陳嘉魚有點意外：“你高中不是在家裡或者學校住嗎？”
“那時候我爸媽吵架越來越厲害，我不想在家裡住，但我是走讀生，學校又沒有多的宿舍，於是就在學校旁邊租了這套房。重生回來以後，房東剛好想賣房，我就把它買下來了。”
她眨眨眼，補充道，“這幾年這一帶的房價漲得還不錯，也算是我的一筆投資吧。”
“……不愧是小富婆，說買房就買房，有底氣。”陳嘉魚放下杯子，衝她豎了個大拇指。
蔡佳怡拉著他在房子裡逛了一圈，這是個兩室一廳，面積大概有八十幾個平方。
她笑眯眯的說，“這裡離燕大也很近，前幾天我爸已經找人打掃過了，以後週末或者沒課的時候，我們可以住到這邊來，就不用再額外花錢租房或者去酒店了。”
“……”陳嘉魚沉默了會兒，忽然嘆了聲氣，“我怎麼感覺自己像是個被你包養的小白臉呢？”
“嘖，什麼包養，說得這麼見外。”蔡佳怡白了他一眼，“你的錢不就是我的嗎？如果你真的大男子主義作祟，覺得不舒服，那以後這邊的水電費什麼的，還有各種生活支出你來負責好了，我也不會反對的哦。”
陳嘉魚的嘴角微微上揚：“好。”
客廳的沙發處，兩人一起坐下。
“對了，我怎麼會在這裡？”陳嘉魚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之前和蔡長興一起吃飯聊天，然後記憶就斷片了。
蔡佳怡撲閃著眼睛，露出個憐憫的表情。
“嗯，我正想和你說呢，以後……你還是別喝酒了。”
陳嘉魚：“……”
突然有種非常非常不祥的預感。
“怎麼了，昨天吃飯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眨眨眼：“你真的想不起來了？”
“……你說清楚。”
“沒事，反正都過去了。”蔡佳怡把她的手機拿過來，若無其事的，“我們早上叫個外賣吧，你想吃點什麼？你剛宿醉完，胃口應該不太好吧，吃點粥怎麼樣？”
“別轉移話題，”陳嘉魚感覺更不妙了，抬手咯吱她：“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