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生氣嗎？”楊曉愣道。
“我為什麼要生氣？”沉念初澹澹反問。
“……”楊曉一下子無措了。
在食堂裡被當眾嘲諷，還不得不道歉這件事，從昨天開始，就像根巨大而尖銳的魚刺，牢牢地卡在她的喉嚨裡，讓她難受了好久。
她不敢歸咎於讓她去道歉的沉念初，只能把怨恨都傾向了陳嘉魚。
一切都是他的錯。
食堂那麼大，他哪兒不好坐，為什麼偏偏坐在她們對面？
巧合？她不信！
不光嘲諷她不起眼，在打了她的臉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的接受她的道歉！
叫她怎麼甘心！
沒料到，她這口氣還憋著呢，就和沉念初在小賣部裡又撞見了方才那一幕。
聽和陳嘉魚一起的那個瘦男生口氣，陳嘉魚似乎和其他女生也關係密切。而且對方在背後形容沉念初，竟然用的是“歪脖子樹”這種儼然有點兒譏諷揶揄意味在裡面的詞語。
楊曉覺得，機會來了。
沉念初總是雲澹風輕，不爭不搶。可問題是，在楊曉看來，不爭不搶，是因為她太過優秀，所有讓人羨慕的一切，她都唾手可及，甚至不用開口，就有人爭先恐後地送上。
在她面前，其他人往往只會抱持著羨慕、討好，讚美的態度，即便真有什麼惡意，也極少會當著她的面顯露出來。
但在楊曉看來，即便沉念初的涵養再好，聽到被人稱作“歪脖子樹”，以及原本暗戀自己的男生，在短時間內就被其他女生所吸引，多少會有點介懷。
越討厭那個傢伙，越好——
正因此，沉念初的表現，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生氣？”
“……”
“如果一個我並不喜歡的人，轉而喜歡上了其他人，又或者，被人在背後說幾句壞話，我就要生氣的話……那我和那些膚淺幼稚的小女生，又有什麼區別呢？”
沉念初澹澹的說。
“畢竟我又不是鈔票，做不到讓所有人都喜歡。何況，比起生氣，我寧願去看看書，練練琴，甚至睡一個懶覺……這個世界上那麼多有價值的事情等著我去做，哪有餘暇去在意這些。”
“……”
沉念初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無言以對的楊曉，然後笑了笑，柔聲說：“作為朋友，我想給你一點真心的建議。”
楊曉擠出一個笑：“什麼？”
“與其平日裡把精力和時間用來關注這些雞毛蒜皮、得不償失的小事，還不如多刷幾道題，讓自己變得更優秀更強大。畢竟高考的結果不看你是否討人喜歡，而斤斤計較也不會為你額外加上幾分。”她說罷，便朝著收銀處走去。
楊曉笑容瞬間僵住，臉頰一點點地燙起來。
*
*
教室內。
距離上課還有兩三分鍾，學生們或三兩聊天或埋頭複習，蔡佳怡坐在她的座位上，右手託腮，認真而安靜地看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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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陽光明媚，不遠處是一棵高大的楊樹，此刻正綠得可愛，一隻羽毛漆黑，頭頸和翅膀尖尖覆著白色的漂亮鳥兒正在停在枝頭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偶爾拍下翅膀，從這根樹枝飛到那一根樹枝上面，很是無憂無慮。
蔡佳怡看著這只鳥兒，聚精會神，直到陳嘉魚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她的桌面上，她的注意力才轉移了過來。
她看了眼袋子，又抬頭看他。
皺皺鼻子，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鼻尖上的那顆小痣愈發俏麗精緻。
“這是什麼？”
“給你的。”
“為什麼？”
“禮尚往來。”陳嘉魚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陳同學，你還真是客氣哦。”蔡佳怡笑了一下，伸手把袋子開啟，看了一眼，“甜甜圈，還有……奧利奧餅乾？”
陳嘉魚“嗯。”了一聲，又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選了兩種。””
她抬頭，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你知道男生送女生奧利奧，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什麼特殊含義？
還真不知道。
買奧利奧純屬因為陳玉藻愛吃，覺得女生的口味多半大同小異罷了。
緊接著，蔡佳怡就自己揭開了謎底，她一本正經的：“聽說一個男生送給一個女生奧利奧餅乾，就是暗示，他想要追求她。”
“……”陳嘉魚本來不想搭腔，但多少有點兒好奇，還是問了句：“為什麼？”
蔡佳怡睜大水汪汪的眼，濃密睫毛在眸底投下陰影，聲音壓低了幾分。
“咦，你沒看過它的廣告嗎？‘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加上白色液體，我就是你的~~’”
陳嘉魚“……”
這是車嗎？是吧？
他作勢伸手去拿奧利奧，“既然這樣，我不送了。”
“誒，小氣鬼。”蔡佳怡趕緊護住餅乾，噘嘴抗議，“已經送人的東西怎麼能拿回去呢。”
陳嘉魚眼皮都沒抬：“免得你誤會。”
她抱著餅乾不撒手，嘴裡都都囔囔：“我就是開個玩笑嘛，知道你沒其他意思。大家都是年輕人，一個小玩笑不用這麼認真吧……”
陳嘉魚本來也沒真打算拿回來，當下也就把手收了回來。
蔡佳怡瞅了他一眼，拆開了包裝袋，拿出一塊奧利奧，伸手遞給他，“你也吃啊。”
陳嘉魚：“不用了。”
她看著他，姿勢沒變，輕咬紅唇，睫毛輕扇了兩下，像兩把小刷子刷在人的心尖上，酥酥的。
“……”
等陳嘉魚接過餅乾，蔡佳怡才拿出一塊，放進嘴裡。
她邊吃邊抬手指著樹上的鳥兒，問陳嘉魚：“對了，那是只什麼鳥，好可愛啊，八哥嗎？”
陳嘉魚看了眼，“不是，是黑背白鶺鴒。”
“詩經《棠棣》雲：鶺鴒在原，兄弟急難。意思是說有一隻鶺鴒鳥困在原野，它的兄弟都來相救，指的就是這種鳥。所以我們歷代都以棠棣和鶺鴒來比喻兄弟手足之情。唐玄宗還寫了個《鶺鴒頌》。不過在RB，它是象徵著愛情和愛情的使者。”
“哇，你竟然懂這麼多，好厲害哦。”蔡佳怡表情驚訝又欣賞，目光裡還帶了那麼一點點恰到好處的崇拜，足以滿足任何一個普通少年的虛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