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所見的劉若虛，與往常不太一樣，他換去了耕夫布衣，一身丹青雲袍，束髮及冠，盤膝定做於堂中，鶴顏皓首，正氣凌然，當之無愧的一代宗師。
“師伯。”燕雲霆門口參拜。
劉若虛一指身旁蒲團：“坐。”
燕雲霆進屋入座，原本隨和的前輩，突然變得如此嚴肅，倒真叫他有些拘束。
“位列仙班後，有何感想？”劉若虛問道。
燕雲霆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輕輕一句：“只覺得，世界不過如此，天道也不過如此。”
劉若虛撫須藏笑，欣慰點頭，卻道：“口氣是夠了，但本事還遠遠不夠。”
燕雲霆頷首謙虛，“讓師伯見笑了。”
“????????????????我曾諾過，待你位列仙班，要贈你一場造化，可頭頂日月，腳踩三界……你信否？”劉若虛問道。
燕雲霆說道：“我相信師伯，也相信自己。”
劉若虛目光盡是滿意之色，他道：“我要將我畢生功力傳授於你，助你榮登大臻，縱橫天下。”
燕雲霆雙目一怔，倍感震驚，“師伯……”
“你是鬼谷唯一繼承人，這功力一定得傳給你，”劉若虛捫著胸口輕嘆：“我已經老了，不想再追求長生苟延殘喘，此次傳功對於你是造化，對於我是解脫。”
要是換做以前，燕雲霆一定不能理解，但歷經了這麼多風浪坎坷，他足以明白，這世間有許多東西都凌駕於生死之上。
對於魏瀛洲，愛情大過於生命；對於納蘭元術，親情大過於生命；對於無戒大師，友情大過於生命……人間之士，譜寫了太多太多平凡而又偉大的傳奇。
燕雲霆無以言表，衝劉若虛深深叩首。
“但是傳功有利也有弊，你需要慎重衡量，”劉若虛說道：“我若將六百年功力傳於你，衰劫也會提前到來。你忍受削肉剔骨之痛，渡過天人第四衰，也只差最後一衰。”
“心衰麼?”燕雲霆捫著胸口低喃，搖了搖頭：“我業障太重太重了，即便是現在也心魔難消，若得了師伯功力，恐怕會直接走火入魔——”
“不，不會的，”劉若虛笑道：“總有一天你要直面自己的內心，成神入魔僅在一念之間，你一定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燕雲霆再三思量，再次重重叩首：“多謝師伯成全。”
劉若虛緩緩轉過身，與燕雲霆面對而立，“無論多麼精妙的傳功，只要是從一人之體到另一人，期間都會有所損耗，為了將這損耗將至最低，我一邊渡於你，你一邊用噬神決汲取。”
燕雲霆當即道：“師伯，噬神決可是會竊取生機的！”
“注意專心！”
劉若虛氣出丹田，雙掌渡出金色氣息，瞬間侵入燕雲霆身體，經脈被氣息徹底衝開，在四肢百骸流轉一圈後沉入丹田。
“還等什麼！快快出招！”劉若虛呵道。
燕雲霆一咬牙，流轉噬神決，加速氣息汲取！
“????????????????哈哈哈……天道子果真是人間第一奇才，這噬神決實在有夠霸道！”劉若虛大笑感嘆。
燕雲霆嘆道：“可師伯您不知，噬神決雖能竊取生機，對心性的損傷極大，是不折不扣的邪功。”
“非也非也，不論修哪條道，都是奪天地造化，功法本沒有正邪之分，區別只在於使用它的人。”
“晚輩受教了。”
……
三天之後。
燕雲霆與劉若虛雙雙氣沉丹田。
得了六百年功力的燕雲霆，順利突破小臻瓶頸，十二條經脈暢通無阻，銜接丹田真氣源源不斷，身體彷彿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噬神決也已順帶修煉至第三層“海納百川”，如今他的丹田猶如星辰大海，若取之不盡，便用之不竭。
失了六百年功力的劉若虛，已完成了個遲暮老人，雖然形色衰退，眼神卻依舊蒼勁有力。
“師伯你可無恙?”燕雲霆欲上前攙扶。
“不用，”劉若虛出聲制止，自顧從蒲團上站起，“你可別忘了，師伯我也是仙武同修，功力雖傳給了你，靈力卻還是在的，我這把老骨頭，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那您接下來要去哪兒?”燕雲霆問道。
劉若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師弟在就義之前曾對我有過囑託，說鬼谷的傳承者終有一日會來到仙界，要我盡力幫他一把，如今我師侄已有獨當一面之能，我這個當師伯也能功成身退了。”
他輕輕推開門，一青一白兩個仙風老者早已站在院裡等候多時，二人神色都頗有無奈。
劉若虛走入小院，笑著拍了拍太虛子與青陽子的肩膀，“老兄弟，我要回家了。”
“若虛……”青陽子抓住劉若虛的手，高高在上的大羅金仙，不捨之情也是這般赤裸。
劉若虛輕著青陽子的手背，微笑搖頭，示意不要挽留。
“你我還有殘局未完，為何就要先走了？”太虛子低聲問道。
劉若虛腳下生風，扶搖騰空而起，人自離去無影，有話音徐徐迴盪：“我會在雲夢山復原殘局，你們若是得空，隨時來找。”
“????????????????師伯！”燕雲霆含淚目送，“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他終究還是高處不勝寒，乘風而去了。”太虛子嘆道。
“有人去，有人留，有人落幕，有人崛起。”
兩個老神仙的目光同時落在燕雲霆身上。
“我曾答應過你，待你位列仙班，會告訴你答案，”太虛子指著蒼天說道：“我們之所以不能出手，原因很簡單，天道不讓。”
青陽子又道：“在這三界之外，世界的盡頭，有一處輪迴殿，其殿主掌維持著三界均衡與秩序，凡位列金仙，妖帝，鬼皇者，不論局勢如何混亂，都不得出界插手。”
“可蠍王與鵬王，無相皇，他們親手製造了這一場場浩劫，輪迴殿主又為何不管不顧！”燕雲霆問道。
“你所謂的‘不管不顧’是何意？難道非得他親自現身才算得上管顧？”太虛子淺淺搖頭，“高高在上的掌權者，俯瞰蒼茫眾生，哪裡需得著親自動手?除非三界真的已經失去了平衡，否則他絕不會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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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子說道：“蠍王與金翅大鵬已經隕落，這便他們挑戰規則所付出的代價。不聽話的代價。”
“那無相皇呢？他為何還逍遙在規則之外？”燕雲霆又問。
太虛子說道：“因為他很聰明，他懂得如何鑽空子……規則總有缺漏，無相皇想藉著這個缺漏打破天道規則。”
青陽子嘆道：“無相皇的確很有膽氣，至少比我們有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