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雖然沒有劉成那樣縝密的思維,但是基本的警惕性還是有的。
首先,梁有庫出現的位置就值得懷疑。
那座山地勢險要不說,山裡野獸眾多,甚至有人說在那裡見過老虎。
而梁有庫連把獵槍都沒有,別說遇到老虎和狼群,就算遇到一頭野豬,他都夠嗆能活著回來。
他與高遠是戰友,那是在高遠被選到華夏憲兵接受訓練之前,所以梁有庫可沒有高遠那樣的本事,甚至現在獨立營的戰士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在各項軍事技能上完爆他。
這樣的一個人,拎著一把柴刀、一條繩子就敢進山打獵?那到底是打獵的還是送餐的?
其次,梁有庫想要加入獨立營的理由看似合理,實則疑點頗多;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既然他是因為老孃身體不好而選擇從部隊逃回家來,那就應該在第一時間帶著老孃到躲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去生活。
雖然他沒有什麼太大的本事,但是帶著一個老太太躲到深山裡蓋個木屋,夏天種點兒糧食,存點兒野菜,冬天抓個野雞套個兔子啥的,肯定要比來五斗鄉更加安全。
大多數的百姓之所以不走,其主要原因是捨不得自己家的院子,而且也不知道該往哪兒逃。
但梁有庫卻不應該有那樣的想法。
再者說,五斗鄉就安全嗎?
日本人儘管連續幾次失敗,卻必然會再來,五斗鄉能一直不敗嗎?
這樣的念頭劉成都不敢有,他梁有庫憑什麼這樣認為?
最後就是,五斗鄉的事情按理說還傳不了那麼遠,梁有庫就算聽說過,也不該知道的那麼詳細,更不應該主動提出要求,要帶著老孃加入。
一個人在落魄的情形下有勇氣敢向能夠幫助自己的人提條件,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對自己的能力和價值絕對有信心,要麼就是瘋子。
根據把梁有庫抓回來的戰士所說,在他們抓梁有庫的時候,這小子並沒有反抗,而是規規矩矩的任由那寫戰士把他給綁了。
如今的獨立營還沒有統一的軍裝,穿什麼的都有,梁有庫連問都不問就任人綁了,他怎麼就知道抓他的不是土匪?這是當過兵的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這一系列的疑點累積到一起,高遠沒直接把梁有庫抓起來嚴刑審問,就已經是看在曾經是戰友的份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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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層原因就是想借他之手來個反間計。
田六娃聽完高遠所說的這些疑點之後,有些遲疑的問:
“那你打算怎麼安排這個人?”
高遠搖搖頭:
“沒想好,這不是來跟你商量了嗎?肯定是不能讓他跟戰士混在一起,因為這件事情沒法跟所有戰士交代一遍,要是讓他跟戰士們混在一起,可能會出現意外。”
田六娃點點頭說:
“的確是這麼回事兒,要不這樣,讓他先去一連當連長咋樣?”
高遠一愣:
“咋樣?不咋樣!咱們知道咋回事兒,可是戰士們不知道,把一個連的指揮權交到他手裡,那不是瘋了麼?”
看著高遠因為激動而有些漲紅的臉,田六娃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
“你看我,有點兒糊塗了,那就這樣吧,先給他個代理副教導員咋樣?讓他天天跟在我身邊,我能看著點兒。”
高遠想了想說:
“這樣還行,起碼不能脫控,要不一旦出點兒啥亂子,我都沒臉見營長了。”
決定下來之後,高遠便起身告辭,回去安排梁有庫了。
看著高遠離開的背影,田六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欣慰。
高遠的能力確實很強,否則劉成不可能不管不顧的把他帶回來還委以重任。
劉成在走之前宣佈任命的時候,曾經特意看了田六娃一眼,其中的意思田六娃瞬間就明白了。
能力歸能力,但是高遠來的時間畢竟還短,有些事情是需要足夠的時間來驗證的,所以劉成的意思就是讓田六娃小心謹慎。
剛剛他是故意說要讓梁有庫暫時代理一連長的,目的就是試一試高遠的反應,如果他一口答應下來,那田六娃恐怕就要有所行動了。
高遠倒是沒想那麼多,對於這種揣摩心思的事情向來不願意去琢磨。
來找田六娃商量,一方面是表示尊重,另一方面是他的確沒有想到合適的辦法;至於田六娃開始說讓梁有庫代理一連長的事情,他還真當田六娃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了。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田六娃跟在劉成身邊的時間長了,原本憨厚耿直的他心思也慢慢變的縝密起來。
尤其是現在劉成不在,他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放鬆,一點兒小事兒都要翻來覆去的想很多遍,直到找不出任何紕漏之後才會去做,怎麼可能會犯那樣低階的錯誤?
第二天晚上,派出去偵查的兩個班先後回來,帶回了一個不太好的訊息:
“東西兩個方向分別發現了一支偽軍隊伍,人數都在一百五到一百八十人之間,正朝五斗鄉的方向靠近,但是速度很慢,總是走走停停。”
高遠和田六娃聽完之後,都沒有立即說話。
過了半晌,高遠率先開口說道:
“教導員,我覺得這兩個方向出現的敵人是在等什麼,很可能北面也有一支隊伍在靠近,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或者是距離還很遠,否則那兩隻隊伍為什麼要走走停停?”
田六娃點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這樣,我們先不聲張,再讓這兩個偵查班去盯著那兩支偽軍隊伍,另外派幾名特戰小隊的隊員去北面,偵查距離增加到一百裡,你看如何?”
高遠想了想說:
“那就這麼辦,我現在就去挑人,另外派人往東西兩個制高點暗堡裡多送點兒子彈吧,那兩挺重機槍可是個好玩意兒,有他們在,壓制那兩支隊伍應該不成問題。”
田六娃旁邊的院子裡,梁有庫推門出來,問門口站崗的徐志:
“副營長在教導員屋裡?”
徐志立即大聲喊道:
“報告副教導員,是的!”
梁有庫頓時一臉黑線:
“你喊啥?我特麼又不聾。”
徐志憨笑著撓了撓腦袋,聲音依舊卻並沒有降下來:
“報告副教導員!俺們營長說了,戰士回答幹部的問話,一定要聲音洪亮。”
梁有庫無奈的看了徐志一眼,轉身回去,把門關上了。
徐志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他是一路盯著梁有庫回去接來老孃的,回來之後高遠又在特戰小隊挑了一名隊員,名義上是讓他們給梁有庫當衛兵,實際上則是貼身監視,不給他任何機會。
關鍵的棋子自然是要等到關鍵時刻再用,況且還是顆一次性的棋子,用早了就浪費了。
回到屋裡之後,梁有庫鬱悶的從衣角摳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紙團,氣哼哼的塞進嘴裡,喝了口水直接就給咽了,把衣服一脫,上炕往被窩裡一鑽,閉上眼睛睡覺。
他看出了徐志是在監視他,不過卻沒想到高遠已經幾乎確認了他奸細的身份,還在安慰自己:一個新加入的人,有些防備是正常的。
梁有庫並沒有完全撒謊。
首先他的確是從關內跑回來的,也真的是因為他老孃的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
但是回來之後,卻發現根本活不下去。
他在關內當兵的事情鄰居不少人都知道,一旦有人報告給日本人,他和他老孃的命恐怕全都保不住。
思前想後,梁有庫決定自己主動去找日本人,大不了就是頂個漢奸的帽子,對他來說這也沒啥大不了的。
日本人也沒虧待他,知道他在關內部隊就當了連長,直接給他提了半級,到一支偽軍部隊當副營長。
現在東面來的那支偽軍,就是梁有庫所在的第三十八旅第五營。
這支偽軍並不在駐守吉林的野村壽夫麾下,而是歸屬四平駐軍,只是駐點的位置距離吉林市地界最近。
這次對五斗鄉的清剿行動,野村壽夫動用了不少關係,調來的也都是能打仗的隊伍。
東邊的三十八旅第五營和西邊來的二十七旅第三營,都是原來張海鵬所部,戰鬥力強悍。
九一八之後張海鵬投降,他手下的主力部隊直接被拉到了哈爾濱,跟馬占山打的那場著名的“江橋戰役”,實際上就是以張海鵬的部隊為主力打的。
日本人全面佔領東北之後,自然不能讓張海鵬的隊伍繼續聚集在一起,便將其打散分配到東北各地駐守。
這兩個營一個歸了四平駐軍,一個歸了梅河口駐軍。
梁有庫這次的確是來“臥底”的,他的任務主要是配合這次對五斗鄉的進攻,其次是查清黑石千音和山本五十三的下落。
野村壽夫也是最近才知道獨立營多了一個特戰小隊,隊長叫高遠。
之前有吉隼所部的失敗,就是拜高遠佈置的那些地雷所賜。
所以這一次除了劉成,高遠的命也值三百大洋。
梁有庫得知之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曾經跟他在一個隊伍裡當兵的高遠,儘管不確定,但還是想來試一試。
富貴險中求,一旦成功,他在日本人那兒的地位也就徹底起來了。
梁有庫認為,就算高遠會有所防備,也不會真正懷疑自己,而且他只要弄清楚五斗鄉的防禦佈置,就算是大功告成。
當然,要是能順便把高遠活捉回去,哪怕是帶回去一顆腦袋,就更加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