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鹹蛋黃般的旭日從山巒間爬起，給晨間的肇源鎮鍍上了一層細細的金粉，鳥叫、狗吠夾雜在喧囂的鞭炮聲裡，給寂靜的鎮子帶來了一份喧囂。今天早上一連吃了五個馬家老鋪的肉餡包子，把馬坤的肚子漲的溜圓，揉著肚子的馬坤靠坐在了破敗的土地廟門前曬著太陽。馬坤今年12歲，打他記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這些年也就是在肇源鎮和縣城要飯混日子，好在有好心腸的人還是不少，雖說馬坤不能頓頓都要著吃食，但也沒有餓死在這土地廟裡。<\/p><p>今天是趕巧了，肇源鎮上的馮家老太爺過60大壽，馬坤仗著自己身子靈活湊過去給樂呵呵的馮家老太爺磕了三個響頭，就換來了五個肉包子下肚，填飽了肚子的馬坤心滿意得的揉著漲的發疼的肚子，美滋滋的想著要是每天都有肉包子吃該有多好。一陣腳步聲順著風傳來，沉迷於遐想的馬坤抬眼看去，土地廟外的大道上遠遠的來了一輛大車和幾個人，看他們的打扮應該是趕腳的商販。<\/p><p>大車和那幾個行人越來越近，馬坤眼珠一轉起身緊了緊自己腰間繫著的布條站在了大道中間。“你們是來俺們肇源鎮販貨的吧？”馬坤用露著棉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黑瘦的小臉，呲著牙花子笑著問那幾個被自己攔下的商販，“我家就是住在這肇源鎮裡的，鎮子裡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10個肉包子，我給你們帶路。”馬坤數數只能數到10 ，因為他只有10根手指頭，所以就報了10個肉包子的工錢。<\/p><p>被馬坤攔住的那幾個人笑了，領頭的一個身穿短打的壯漢看了看馬坤瘦小的身材，笑著伸手把馬坤提溜到了大車上，“你們這裡有家姓馮的大戶，你只要帶我們去他家，我不但給你10個肉包子，還送你兩塊現大洋。”馬坤從沒有用過大洋買東西，可這並不代表他就不知道現大洋能買多少東西回來，當下便忙不迭點著自己的腦袋，生怕這個壯漢改口反悔了。<\/p><p>“啪”“啪”“啪”坐在車轅上的車把式用手裡的長鞭一連甩了三個響鞭，興致勃勃坐在大車裡的馬坤卻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大道上又出現了十幾個莊戶打扮的漢子，若是有人留意他們腳上的鞋子，就會發現他們那滿是灰土的鞋子竟然是牛皮的。拉著幾口木箱的大車吱吱呀呀的進了鎮子，鎮子口站崗的皇協軍看著坐在大車上的馬坤，紛紛笑稱小叫花子今天是祖墳冒煙了，居然也有坐車的時候。<\/p><p>“這些人是來給馮家老太爺拜壽的，我是給他們帶路。”馬坤見那幾個皇協軍想要把大車攔下來，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馮家是肇源鎮的大族，不光他家的老三管著鎮上的民團，留學日本才回來的大長孫還是縣城裡日軍的翻譯，哪裡是皇協軍敢惹的人家。“各位老總，我們的確是來給馮家拜壽的，一點小意思給老總們買點酒喝。”早就從車轅上跳下去的車把式在那壯漢使了眼色之後，笑呵呵的從口袋裡摸出兩塊大洋悄悄塞進了那個帶隊皇協軍班長的手裡。<\/p><p>俗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年頭幹皇協軍的人無法是為了混口飯吃，再弄幾個錢花花，見這夥人如此的上道，那個皇協軍的班長一揮手就放他們進去了。“你們不給錢，咱也能進去，他們不敢惹馮家。”坐在車轅上的馬坤鼓了小臉，有些不忿的看著那幾個得意洋洋的皇協軍，眼中滿是對那兩塊大洋的不捨。<\/p><p>牽著大車的車把式回頭看著馬坤的小摸樣笑了，“我怎麼看著這小子和咱小七一個摸樣，你看那臉皺巴的，不就是兩塊大洋嗎，一會咱再要回來去。”歪坐在大車轅上的馬坤有些發愣，他不知道這個車把式說的是什麼意思，那兩塊大洋都給了鎮口的皇協軍了，咋就還能要回來。<\/p><p>在馬坤的指引下，這輛大車和那幾個商販打扮的漢子來到了馮家大院門口，此時還不到晚間擺大席的時間，來賀壽的客人們都坐在院子裡聽戲，擠擠攘攘的坐滿了整個前院，就這樣，還有拎著禮盒的人上門來拜壽。兩個坐在門口頭戴著瓜皮小帽的老賬房專門負責記名唱禮，接過客人的禮物，記錄在紅紙上，嗓子清亮的老賬房還要高聲喊出來客的名字和帶來的禮物，這就是本地的風俗，來的客人越多越有身份，收到的禮物越多，就說明主家越有臉面。<\/p><p>“有客到…”見拉著木箱的大車停在了門口，負責招呼客人的小廝高聲喊了起來，另有那機靈的小廝還忙不迭的送上了熱毛巾，讓跟著大車來的這幾個人擦臉擦手。“好了，我們到了，這是你領路的工錢，可別給弄丟了。”車把式笑著從口袋裡拿出兩塊大洋和兩張紙幣遞給馬坤，還小聲的叮囑了幾句，“大洋是你的工錢，紙幣是給你買肉包子的錢，記住了，買了包子就趕緊回你那土地廟藏好，小心一會人多傷了你。”<\/p><p>伸手揉揉馬坤的腦袋，大車上跳下來的壯漢和那幾個人抬著木箱進了馮家，也不知道他們跟門口唱禮的老賬房說了什麼，兩個看著伶俐的小廝就帶著他們直接進了馮家的院子。“小要飯的，剛才不是給了你肉包子了嗎？怎麼又來了呀？快走吧，今天來的人可多，別一會惹了馮家不高興挨了揍。”負責記名的那個老賬房從身旁的盤子裡拿過兩個涼了的肉包子遞給馬坤，揮手讓他趕緊走。<\/p><p>馬坤呵呵一笑，攥著肉包子乖乖轉過了身，等那老賬房忙著低頭記名的時候，馬坤卻從地上撿起兩張掉落的紅紙，撒著兩條腿竄到了馮家大院斜對面的樹背後蹲下了。今天已經吃了五個肉包子了，馬坤想用撿來的紅紙把手裡這兩包子包好，留著明天再吃，等著馮家散了席，說不定自己還能要上點好吃的。這邊馬坤正攤開了紅紙，還沒等他把包子放在紙上，就聽著馮家大院裡， 突然響起了一陣鞭炮聲和哭喊聲。<\/p><p>馬坤這邊還納悶馮家的鞭炮咋這麼響亮的時候，馮家大院的門已經被從裡面猛的給關上了，男人女人的哭喊聲響了起來，隨著啪啪啪的三聲鞭炮響，馮家院子裡的哭喊聲突的沒有了。“喲，這還藏了個小家夥呢。”攥著包子發傻的馬坤被一隻大手突然拎了起來，抬眼看去，馬坤的眼睛正好對上了一雙冷冷的眼睛，被那雙冰冷的眼眸嚇了一大跳的馬坤急忙低下了頭，舉著手裡的倆包子連聲的哀求道，“好漢爺，我就是個要飯的小叫花子，不會壞你們的事，您就放過我吧。”<\/p><p>“呵呵，有點意思的小東西，爺帶你去吃好吃的去。”那漢子眼中的冰冷有了些暖意，拎著馬坤的後衣領子起腳奔著馮家大院走了過去。被拎著後衣領子的馬坤見那漢子好似並沒有什麼惡意，便大著膽子睜眼向周圍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不知是什麼時候，馮家大院門外已經靜悄悄的站了幾十個抱著槍的精壯漢子。<\/p><p>“咣咣 咣咣咣 咣咣”有節奏的砸門聲響起，緊閉著的馮家大門被從裡面緩緩拉開，起先給馬坤大洋的那個車把式迎了出來，只不過此時的車把式依然是換了個摸樣。趕車時候的那件灰色短褂不知去了哪裡，此時他穿著的是一身合體的土黃色軍裝，與縣城裡的鬼子兵是一樣的衣服。<\/p><p>“隊長，馮家在這裡的人全都控制住了，那個縣城裡來的小五郎少尉被彪子手快給砍了，跟著他一起來的10個日本兵被我們綁了就扔在院子裡，那些皇協軍團丁啥的都關在了地窖裡。”馬坤聽著那車把式低語了幾句，拎著自己的漢子拔腳就走，在其他漢子的簇擁中拎著馬坤進了馮家大院。<\/p><p>“呵呵，人還不少啊，馮家的人都站出來。”被人稱作隊長的漢子端坐在一張雕花太師椅裡，用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著，被押在院子裡的人群一陣騷亂，山羊鬍子花白的馮家老太爺帶著一幫子縮頭縮腦的傢伙站了出來。馮家的人馬坤都是見過的，瞪著眼睛仔細看了一遍，馬坤的心裡已經瞭然，馮家的人都在這裡了。<\/p><p>“諸位好漢，不知各位來我馮家要幹什麼？”馮家老太爺早年間也是扛過槍的行伍之人，衝著端坐在椅子裡的漢子雙手一抱拳，依照江湖禮節施了一禮。明明跟著那漢子進了馮家的都是端著槍的精壯漢子，他卻張口只稱好漢不喊土匪，就是怕這夥土匪盜賊對馮家幹出惡事來。<\/p><p>“你們馮家給日本人當翻譯會說日語的，是哪一個？自己站出來，否則馮家的人今天可就要死絕戶了。”坐在椅子裡的漢子也不生氣，只是把腰間的手槍抽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顫顫巍巍的馮家老太爺。坐在椅子裡的漢子就是宋星河，和唐城分開之後，他帶著兩個小隊沿著設定好的路線一直摸到了距離運城不遠的肇源鎮，這裡是國共日混雜區域，宋星河按照唐城的命令來抓會說日語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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