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將淚
（……人心都是肉做，長官們下了狠心讓弟兄們死戰的時候，其實內心都是極為痛苦的，有的長官會在一場慘烈過度的大戰後再也見不得血而不再帶兵了；我想他們在餘生的每一個晚上都會夢見那些再也見不到面的老部下吧……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
“轟隆！”一聲巨響，一個渾身掛滿手榴彈的敢死隊員瞬間就在大爆炸中憑空消失了，硝煙吹散後那一塊地上橫七豎八趴著躺著幾具鬼子的屍體……“轟隆！”又是一聲巨響，***陣地上簡陋的野戰攻事被炸塌了一片，陣地上被灰塵覆蓋住的屍體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那一道工事……這裡是渦河南岸的戰場，如果北岸的戰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那麼南岸的戰鬥則根本無法找到形容詞！
歸師勿遏，但是第十軍的官兵卻非得遏，堵住天谷支隊的後路就是他們的任務！
因為沒有足夠的工具，***的防線上並沒有太多戰壕，戰士們都是縮在只有半米深的散兵坑裡作戰。坑裡的士兵面對鬼子的衝鋒是根本沒有退路的，他們只能釘在那裡把彈藥打光，然後衝出去拼刺刀。
“殺給給……”隨著鬼子的衝鋒號，潮水一般湧上來的鬼子在第十軍的火力打擊下不斷倒下，但是他們還是衝上了一處陣地，陣地上散兵坑裡活著的人就把身上最後一顆手榴彈拉了弦然後端著刺刀迎頭向鬼子撲過去，在一聲聲爆炸中這一片陣地上的官兵們很快全部陣亡。但是後續部隊卻也藉著弟兄們最後與敵同亡的爆炸時機衝了上去，打頭的全是綁著**包和掛滿手榴彈的敢死隊，一陣陣大爆炸後陣地又回到了***手中。重新佔領了陣地的弟兄們又跳到散兵坑裡成為新的“釘子”，各處防線不斷被撕破又不斷地收復，一批批士兵不住地填上去……那就不是人命！人命有這麼廉價嗎！？
第十軍在南京保衛戰中傷亡慘重，那些沒經過血戰，剛補充上來的官兵眼看著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很多人都嚇得哭了起來。大多數官兵是被督戰隊的機槍指著才萬般無奈繼續頂上去的，但是只要上去了就能打，被扔到火線上的每一個人都會在求生的本能下作戰——只有不會打仗的將軍沒有不會打仗的士兵！
徐源泉在戰前就部署好了，第十軍各部都選出大批敢死隊，在鬼子攻進陣地時迎頭衝上去以自殺式攻擊瓦解對手的強突。但是誰都沒想到日軍二十二聯隊竟然也部署了相同的戰術，選派出了大批的挺身隊掛上手榴彈衝擊***的防線！
長達兩公裡的***防線全部炸成人間地獄，地上的屍體只能存在一陣子，很快就會被接踵而來的爆炸給撕成碎片；差不多三百米寬的這一段防守帶的地面上竟全部鋪滿了碎肉殘肢！雙方瘋狂的自殺衝鋒整整進行了兩個小時，現在的戰場上戰士們竟然連跑動都困難，很容易被地上的碎肉內臟給滑倒！
兩個小時竟然戰死了過千人！天真谷次郎在後邊看得膽寒：他們雖然沒有重炮，但是火力依然遠遠強於***，但是死不完的***官兵們前赴後繼，不管傷亡多重就是半步不退！忽然，在天谷支隊的身後也殺聲四起，一七零師和一七二師也開始進攻了！
驚天動地的馬達聲、進攻隊伍的最前方竟然是一字排開的四十餘輛裝甲車！車後的揚塵被掀得半天高，一萬多桂軍高喊著“丟佢老乸”排山倒海地向天谷支隊壓過去！
為了全殲天谷支隊，一直被李品仙放在後邊的第七軍兩個主力師這次不光傾巢而出而且他們竟然還配備了不少裝甲車！經過上海一戰，李宗仁痛定思痛想出了剋制日軍坦克的辦法，其中一招就是把戰防炮裝到裝甲車上隱伏在自己的陣地裡等日軍坦克上來後對其突擊。為了運用好這個戰術，桂系的各部都開始裝備了些裝甲車，現在第七軍的這兩個主力師就把裝甲車全部派上了。這一次因為渡過淮河西岸的鬼子並沒有坦克，於是很難得地出現了中日兩軍交戰中***隊戰車橫行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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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在面對***的戰車部隊時並沒有慌亂，他們一邊調集戰防炮和機關炮對桂軍的裝甲部隊進行打擊一邊開始不顧一切向第十軍發起了不間斷的進攻……
隨著日軍大量的戰防炮開火，桂軍那些薄皮裝甲不斷被打成火球，（日軍用戰防炮對付坦克的水平在二戰各軍中應該是數一數二的，蘇聯的坦克部隊也吃過不少他們的苦頭。）但是進攻的各軍卻毫不退卻，藉著鬼子的重火力全被戰車吸引已經***了鬼子的陣地。最讓人震撼的自殺式衝鋒和白刃戰開始了，兩面受敵的天谷支隊部隊已經危危欲墜……
一七零師和一七二師的強攻讓背水一戰擋著敵人的第十軍陣地更是險象橫生：為了奪路逃竄，天谷支隊對第十軍發起了全軍決死攻擊，幾乎每一個進攻者都是挺身隊，每一個人衝鋒進入到***陣地上都和那些拼了命的***士兵一樣先拉了手榴彈引線再撲上去！
“殺啊！……”第十軍的官兵也開始發起反衝鋒，他們不用望遠鏡都能看到遠處的戰火，知道第七軍的主力已經開始了總攻，徐源泉馬上組織了整整一個團的敢死隊向進攻的鬼子迎頭猛衝！
“殺啊！……”喊殺連天，這一批敢死隊幾乎集中了徐源泉的全部起家部隊，大都是跟隨他征戰多年的山東老兵；他們得到命令組成敢死隊逆襲的時候，都明白這一趟老長官是豁出去了，連他們都要頂上去送死了！
沒有人怨過長官，徐源泉平時對他們夠好的了；每一個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徐源泉絕不會讓他們去死戰。那麼多兄弟都殉國了，輪到誰都是正常的，只不過是到了自己而已……這一個團的敢死隊和那些被督戰隊逼著上去的部隊一樣，每個人臉上的都掛著眼淚，但他們的衝擊力卻明顯要強得多，他們留戀生命但卻死志已定，非常堅決地和鬼子的挺身隊對撞過去！
“轟隆！轟隆！……”爆炸的硝煙幾乎把整條戰線上空都遮蔽了，半空中是不斷飛散的碎肢骨肉。在徐源泉淚水模糊的視線中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山東老兵們一個個粉身碎骨，竟然把鬼子的決死攻擊給反撞了回去！
“吹衝鋒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徐源泉忍住心頭劇疼，直接命令部隊發起總攻！
半天，僅僅半天第十軍已經傷亡過半，如果再不發起總攻，也許他的部隊就會被鬼子擊潰了——他除了充當督戰隊的部隊外，手上已經沒有哪支部隊是清一色老兵了！趁著督戰隊還在，趁著友軍進攻鼓舞起來的士氣，趁著自己的起家部隊的亡命進攻把鬼子打窒了，馬上發起進攻。只有那樣把新兵們全部扔到死人堆裡，讓他們不得不拼命，他的部隊才能夠繼續戰鬥而不崩潰！
下命令的聲音是發著抖的，帶著哭音的，當衝鋒號響起來的時候，徐源泉在指揮部裡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不打了，打完這一仗就不打了……弟兄們，我對不起你們啊……”隨著徐源泉失聲痛哭，整個指揮部裡哭成一團，那些從直魯聯軍時代就一直跟著徐源泉的老部下們人人垂淚——南京保衛戰之後老弟兄們已經少了一半，這一仗之後那些熟悉的老臉只怕十不存一了！
和徐源泉一樣老淚縱橫的還有第七軍副軍長周祖晃，親臨前線督戰的他眼睜睜看著費盡心血好不容易才組建出來的裝甲車隊竟然在半個小時內就全部被打成廢鐵，早就心疼得捶胸頓足了。老淚縱橫但卻讓周祖晃更加鐵了心強攻到底——這樣慘重的傷亡如果不能全殲敵軍，他絕對吞不下這口氣！
“給光華（一七零師師長徐啟明字）和炎山（一七二師師長程樹芬字）下令，這次大戰不留一個俘虜，不許放一個鬼子東渡，統統給老子殺光！”發著抖的吼聲似乎能傳到戰場的最前端，源源不斷發起不間歇衝鋒的桂軍竟然有一支小部隊打穿了鬼子陣地，衝到了第十軍面前！
在接近三萬人的***完全不間斷的強攻面前，天谷支隊的旅團本部已經無力支撐下去了，眼看著各部在***的強攻下不斷被分割、不斷被消滅，天真谷次郎仰天長嘆：“我們的空軍呢？為什麼打了一天就沒看到一架飛機來助戰！”然後，他讓二十二聯隊長永津佐比重輔助他，完成一個武士最後的壯烈——切腹！
懷遠戰役，自始至終沒看到一架日軍飛機，因為日軍的飛機全部被擋在了蚌埠一帶上空！正當天真谷次郎要切腹的時候，在蚌埠上空自抗戰以來中日雙方規模最大的一次空中對抗也接近尾聲，一直隱忍不發的白崇禧在這一趟讓包括***和蘇聯援華空軍盡數出擊，在這一場大空戰中取得了一次酣暢淋漓的大勝！
（作者：從今天開始，一連四天全是酒局，身體都怕吃不消了……中國的酒文化，在我看來實在是醜陋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