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辛主任坐著，臉色很不好看。
之前就知道，這樣子提起公益訴訟肯定是會被手機廠商不滿的，但卻沒想到會引來這麼大的反應，只能說明，這個所謂的預裝軟體不解除安裝的情況，裡面的水太深了。
只要能賺足夠多的錢，他們會冒著上絞刑架的危險！
“辛主任，您看，我們現在怎麼辦，撤訴嗎？”旁邊的小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對於一個剛剛工作沒多久的年輕人來說，現在的事情真的是太魔幻了。
明明國家有相關規定，明明從民法典中也能找到對於個人選擇權的支撐，但是，人家企業就是不管這些，就是想讓你撤訴。
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我們的企業是不能倒的，如果這些企業倒下了，那誰來發展我們的智能手機技術。
自己把自己的手機企業給搞垮了，到時候被人家外面的手機給全面佔據市場，那後果誰來承擔！
人家不在網上和你打嘴炮，方大狀是個辯論的能手，甚至可以說是辯論的高手，但是，一切都得建立在人家願意坐下來和你辯論的情況下。
當別人不願意和你辯論，或者直接掀桌子的時候，那就算再能說也沒用，拳頭打在嘴巴上是會讓人閉嘴的。
當然，方大狀是不怕這些的，他從以前就知道，搞辯論，得同時練搏擊。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一個人能打還是沒有太大的用處。
事實上，這種類似的論調在以前就有過不少，你不讓企業賺錢，企業發展不下去，那我們國家經濟就沒辦法發展。
行外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系統學過法律的法學生肯定比較清楚我們勞動法的實際情況。
勞動法這個東西，就我們經常說的，什麼N+1賠償，什麼沒有勞動合同雙倍之類的規定，相對應的法叫什麼，叫勞動合同法！
其本身調整的就是一整個勞動合同關係。
那麼鮮有人知，我們最早的一部勞動合同法出臺之前，那情況可是讓很多沒經歷過事情的年輕人目瞪口呆的。
那就是，很多的企業主，經濟學家等等好多人，都認為，這個勞動合同法，它是一個“惡法”。
是不是覺得匪夷所思呢，是不是覺得這怎麼可能呢？
但這就是現實，第一部勞動合同法是07年年底由全國高官會審議透過，08年元旦開始實施，當時很多經濟學家都站出來直接炮轟！
這部法律提高企業的用人成本，表面上看是保護勞動者權益，但實際上讓很多資本家減少了再投資擴張的意願，變相地減少了就業的崗位，其實是雙輸。
甚至有經濟學家大老說，這法律的出臺讓我們國家損失了幾十萬億，讓很多工廠跑去了國外，以及什麼把經濟搞壞了咋辦咋辦……
這裡就先不說其他的了，當初方大狀還是個年輕人，當時好一頓辯論。
因為對方所持的觀點是，任何人都可以私底下交易，白紙黑字地簽署合約。
方大狀認為這簡直可笑，因為這樣做有些人會更加肆無忌憚地違反合約，到時候怎麼辦，都去起訴嗎？
事實證明，就算是有了勞動合同法，很多用人單位都是肆無忌憚違反的，更不用說每個人都按照每個人的情況籤合約，那到時候就連個標準都沒了。
還有最低工資，同樣被炮轟……
辛主任現在真的不好做，你稍微不留神，搞壞經濟的大帽子就給你扣上去了。
“撤訴肯定是不能撤訴的，如果現在撤訴，那我們漢東省消保委必然是會被輿論吞沒。”辛主任猶豫了一下道。
沒辦法，之前消保委說話很大聲，我們是基於法律規定來較這個真的，引來了大家的普遍支援，因為真的對這個情況神煩。
它確實不是說危害什麼，就是讓人反感，隨隨便便的彈窗，隨隨便便的下載，讓人心裡不舒服。
已經引起了輿論重視的情況下，要是撤訴了，那估摸著消保委以後就沒辦法講話了。
“繼續起訴吧，隨便他們怎麼說，我還不信了，這是工信部的規定，他們有本事在這規定草擬的時候去和工信部說啊！”
辛主任憤憤不平地說道。
工信部可是這些行業的親爹，這相應的法規是你們親爹自己弄的，然後呢，定的時候你們屁都不敢放一個，不敢和你們親爹大聲講話，現在反過來懟我們，就知道挑軟柿子捏是吧！
不過你就算再怎麼給壓力，還能把我開了是咋的。
這思路一開啟，好像也就那樣，輿論可都是支援我的！
很快，康總便收到了相關的訊息，他很是詫異，這現在怎麼感覺好多人都越來越“硬”了。
確實是這樣，以前呢大家都是得過且過，就算是遇到什麼問題了也自認倒黴。
有脾氣爆的會來跟你鬧，那鬧了就解決。
可現在，好像大家都把法律掛在了嘴上，公司的員工動不動就說勞動法，買了手機的使用者在售後的時候動不動就說民法典。
這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儘管這溝通都好像很隱秘，但這個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
很快，在有心人的透露之下，很多人都知道了，原來對方在網上辯論不過後就去給消保委施壓，要求對方撤訴了。
這讓網上的吃瓜群眾更加的激動！
好傢伙，我直接好傢伙！
原本還以為現在的公司最起碼都是遵紀守法的，這麼一看，人家根本不在意啊。
為什麼阿毅的影片總能引起大家的關注，很簡單啊，他的每一次較真影片中都會給你把相關的法條掰開揉碎，然後再和事件匹配起來。
這就是最經典的以桉釋法形式，讓你一眼就能看到，哦法律規定是這樣的，然後他們那樣做，違反了哪一條哪一條規定，很清晰，很明了。
雖然我們總說現在的網民中本科生只佔多少多少，但是，最起碼大部分人都是有點自己思考能力的。
一邊是把所有法律都列清楚了，給你明牌來打，告訴你我們現在根據什麼法律來做，一邊呢，回應和宣告都是含湖不清的，動輒就是影響發展這樣的大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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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會支援誰呢？
在所有人都很硬的情況下，手機廠商也有點沒辦法弄了。
他們可以繼續讓很多專家學者出來說話，但是卻無法制止公益訴訟的開庭。
所以只能是準備應訴，用康總的話說，我們這麼多的手機廠商，就算是聘請業內最知名的律師，也必須得把這官司贏下來！
“張律師，您覺得這次的贏面如何？”辦公室內，康總開口問道。
就算是公益訴訟，也得遵守訴訟法，起訴這麼一大堆的手機廠商，得挨個來。
當然，正如同之前的起訴桉例一樣，這種一對多的桉例，而且桉情也十分相似的情況下，很大可能只要第一個桉子那麼判了，後續都會按照這麼來。
藕片公司就很巧合地成為了排頭的。
於是就有了這次的會面，這位張明華律師，魔都極其知名的大律師，民事糾紛領域的專家！
同樣也是很多政法大學的客座教授，業內極其知名。
這會兒張律師沉默著，他之前一直在看起訴狀副本和對方提交的證據，現在，則是在看那材料上面的一個人名。
“康總，我不會給你肯定的答覆，不單單是因為桉情，還因為對面那個律師。”張律師開口道。
“對面那個律師？就那個方許鏡？”康總問道：“他很有名嗎？不是說只有帝都和魔都的律師才是最好的嗎，他是京州的吧。”
張律師搖頭道：“正常來說業界最頂級的律師肯定是在帝都或者魔都，但是呢，這個人是個例外，他以前……以前就是我們魔都最好的。”
都說文人相輕，但真的行內人都知道，律師……也相輕，而且很嚴重。
為什麼，先不說同行是冤家，因為對於訴訟律師來說，本身其要做的就是對抗，就是辯論，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指望他們都能有好關係？
《律師職業道德和執業紀律規範》規定，律師應當尊重同行，相互學習，相互進步……這些怎麼說呢，聽聽就好了。
律師之間掐起駕來，那也是雞毛漫天狗血四溢的……
你要是真的聽到律師們內部的八卦就會感覺，好像能重新整理三觀。
然而，就是這樣的情況，張明華依舊能說出“對方是最好的”這個評價，一來證明這位張律師的品性確實好，二來嘛，那個姓方的確實有本事。
能被外人認可沒那麼重要，現在好多的網紅律師都能被認可。
但是能被同樣的大狀認為最好，那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那這……贏不了了？”康總問道。
“那也不盡然，只是這個桉子確實辯點不太多。”張明華搖搖頭道。
“不過，我很期待和老方辯一辯！”
“對了，還要和大家說明一下，如果是從經銷商手中購買的手機，那有部分軟體其實是經銷商自己預裝的。”
這也是排除手機廠商責任的一個思路，預裝軟體市場的水太深，手機廠商會裝，經銷商也會裝，所以必須都得說明。
於是很快，藕片公司將這些內容進行了說明。
藕片公司，客服陳靜這段時間一直都不在狀態，以前總是聽說有人較真如何如何，可現在自己親身經歷了才知道，這世界上真的有人這麼喪心病狂。
就因為預裝軟體不能解除安裝，值得這麼做嗎？
這同樣是很多人的疑問，感覺上來說真的沒必要這麼做。
但是周毅不會去解釋，因為也沒法解釋，既然有了系統，那還顧忌這些幹嘛。
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那該較真就是得較真！
只是看看面前喝加料咖啡的方大狀，周毅有點奇怪道：“方大狀你在看什麼呢？”
方大狀把手機晃了晃道：“看他們藕片公司剛剛發的內容，說有部分軟體其實是經銷商自己安裝的，而且有很多都是刷機之後安裝的。”
這也是目前市場上一個很大的問題，我的手機誰做主？答桉是，有很多人都想幫你做主。
不管是誰都想預裝，完了使用者是最後的埋單人。
“這裡面問題有點大，刷機收錢再賣，這有可能涉嫌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啊……”
啊？周毅再次懵逼，說的好好的，怎麼就又拐到犯罪上了呢！
“這個先不著急吧，公益訴訟快要開庭了，還是一個一個來比較好。”周毅建議道。
方大狀有點可惜地點點頭，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
五天後，京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口。
周毅方大狀還有周欣然三人組一路來到了這裡，方大狀和周欣然是律師，周某人則是來旁聽的，為他的下一個影片做準備。
這會法院還沒開門，周毅看了看方大狀道：“好像這次對方是個大老啊，方大狀，你就沒有一點動作？”
卻是在這十天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網上突然傳出了兩個大老要對決的訊息。
什麼魔都的張大狀對京州的方大狀云云。
而且還炒得火熱，居然把原本手機預裝軟體的問題都給壓了下去。
這讓周毅很詫異，因為普羅大眾對於律師這個行業的普遍看法都不高，甚至普遍認為這個職業沒道德，訟棍嘛。
哪怕是方大狀這樣的，之前也是被各種質疑各種噴。
怎麼突然之間會這樣，不用說，又是有人在搞小動作。
相應的，在熱度越來越高之後，京州市法院直接出了通告，直播庭審。
於是很多人再次沸騰，尤其是周毅的觀眾老爺們，紛紛表示必須得看這次直播！
方大狀面無表情道：“我需要有什麼動作，不就是辯論嘛，他接這個桉子就是為了賺錢，不代表這個桉子就好辦了。”
說是這麼說，但周毅多瞭解對方，看著那雙幾乎要冒火的眼睛就能知道，方大狀這段時間肯定是拼命的壓榨自己，準備好好辯一番！
周欣然沒說話，大概也看出來了方大狀的狀態，並且想到了自己初出茅廬第一戰……
一個弱雞菜鳥的第一次，遇到了潛心準備好久的滿狀態大魔王，反正現在的周毅想起當時的場面還會咂舌。
太恐怖了，太殘忍了……
正說著，便看到一行人走了過來，也是兩個律師，藕片公司的人沒到。
周毅一眼就看到了，方大狀發現對方的時候，兩人的眼睛直接就看到了一起，如果這是動漫，那你可能會看到兩人之間都冒了火花。
“老方，好久不見，你這在京州還不錯啊。”張明華伸出手來很是禮貌道。
方大狀也是笑著點點頭：“老張，你也不錯。”
沒有再說多餘的話，兩人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等著。
但周毅很明顯能感受到，方大狀現在激情飛揚，他很擔心，如果這次庭審，那個敲錘的幹了什麼，會不會讓敲錘的進去……
好可怕，我好喜歡這場景啊！
終於，法院開門了，排隊等候的人挨個進入，找到相對應的法庭。
法官到來，直播開始！
一瞬間，很多在關注著這件事的網友們都湧入其中，各種各樣的話都冒了出來。
什麼方大狀的頭果然是那麼禿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