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狀的臉上帶著一絲期待，周毅雖然沒有瞭解對方的想法，但現在也已經清楚了，方大狀出手，那肯定不是衝著所謂的退一賠十去的。
原因也很簡單，如果真的符合退一賠十的標準，那就算是牽條……把周欣然喊來也可以搞，他都沒必要跟著跑。
但是既然方大狀做決定要參加這個所謂的講座了，那不用說，肯定是有了一些很刑的想法。
和柳奶奶王奶奶約定了事件，三人告辭離開，回到了車上，周毅開口道：“方大狀，這個事的錢我來出吧！”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屬於他周毅多管閒事。
其實周毅自己也不喜歡管閒事，但這次是柳奶奶的事，要是不管一管，估計晚上都睡不著。
而且有的人他幹的就不是人事，那這種人，必須得讓他接受教育！
只是他管歸他管，請方大狀幫忙必須得付錢，這是規矩，不管錢多錢少都要給，因為方大狀靠這個吃飯，哪怕他現在不缺錢。
方大狀聞言搖搖頭：“這次就不用了。”
什麼？周毅一臉的呆滯，就連旁邊的周欣然也驚著了。
居然說不用給錢，這還是那個方大狀嗎？
眼見得兩人的表情，方大狀面無表情，看向了窗外的城市，車水馬龍的城市，接著才轉回頭來道：“幹嘛這麼驚訝，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想要錢，怎麼了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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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你那個勞動糾紛我不是免費幫你了嘛！”
“行，那當然沒問題了！”周毅趕忙說道。
雖然你方大狀上次免費幫我的時候是說因為心情好，但這不是重點，反正你說了算。
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上午九點，周毅和方大狀便來到了悅府小區，至於周欣然，可憐的，今天遇到了桉子，據說又是某個親戚來讓幫忙的。
這種事真的沒法說，有人覺得找親戚都是坑，畢竟生人坑一半，熟人大滿貫。
但有人覺得幹什麼都得找個認識的人，不然根本就幹不成事，所以就只有他倆來了。
在小區門口等了一會，柳奶奶來了，說王奶奶已經去了那個會場。
那就直接開車，也就是十來分鐘吧，就到了那個會場，是個酒店，而且是看上去就挺豪華的一個酒店！
“這現在的騙子真的是夠敬業，你看看這，成本蠻高的啊！”周毅下意識地說道。
方大狀點點頭道：“畢竟都內卷嘛，騙子也肯定內卷，不過話說回來，有的人真的會讓你不懂他們的腦迴路到底是咋樣的。”
兩人停好車帶著柳奶奶往主會場，也就是一個會議室走去，這裡就是今天的講座現場，先辦講座，完了之後會挨個進行義診。
路上方大狀就說了現在電信詐騙十分離譜的事，有一個婦女，把自己鎖在車裡面給騙子轉錢，外面丈夫和民警一起在喊讓她開門都不開，最後逼得沒辦法了，丈夫一拳把車玻璃砸碎開了門，才算是擋住。
你就感覺匪夷所思！
就這麼聊著天一路進了主會場，在看到周圍的情況後，兩人的臉都沉了下來。
這個會議室挺大的，裝修很豪華，但這不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此時此刻的會議室裡坐滿了老人！
一眼望過去都是老人，有的都拄著柺棍，頭髮發白，而且基本上老人們的穿著都是很樸素的那種。
經歷過以前那些事的老人們很少會有特別浮誇的，“簡樸”這個詞幾乎已經融入了他們的生活之中。
但看今天的情況，估摸著都已經被當成了韭菜。
周毅和方大狀對視一眼，隨即找了個地方坐下，估摸著也就是因為法治社會，否則周毅都覺得方大狀會直接亮拳頭。
畢竟他打架也是高手……
雖然說詐騙就是詐騙，但是硬說起來，詐騙這些老人的行為更讓人覺得可恨！
“柳奶奶您來了？誒周先生您也來了？是想給家裡老人看看？沒問題，來坐這邊！”
卻是剛剛進來就被王瑞看到了，這小姑娘一臉地熱情將三人招呼到旁邊坐下。
“柳奶奶，您其實可以和我說的，我去接您過來，這畢竟不太近，您要是出個什麼問題了，那可就不好了。”
王瑞還在那裡不斷地給柳奶奶說好話，畢竟她前幾天拒絕了對方的退款，也就是柳奶奶人善，所以沒有直接斷了聯絡。
便在此時方大狀突然開口道：“王瑞是吧？你好，請問能不能給我你們專家的資料表呢？”
王瑞一愣，好像沒想到方大狀會問這個，想了想道：“大叔，我們這沒有這個，您要是想瞭解，等會聽著介紹就行，或者您看前面那裡，那裡就有介紹！”
周毅向前看去，是很大的那種海報，上面寫了名字，以及現在是魔都什麼醫院的主任還是什麼，還有什麼什麼大學的，反正你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很牛逼。
堪比前兩年的神醫宇宙！
總之就是，你覺得人家沒那麼大膽，但其實呢，人家比你想的要膽子大很多！
方大狀掏出手機來隨便拍了拍，隨即向著王瑞點頭致意。
“好了，那您幾位就在這裡等著，一會兒開始義診後，我帶您幾位過去！”
王瑞離開了，周毅看向了方大狀。
方大狀做出一個手勢，讓周毅稍安勿躁。
他已經將這些資料發給了自己的幾個朋友，讓幾個在醫院工作的朋友幫著查一查。
醫生和律師，這倆職業只要做的好了，那人脈會是極其的恐怖。
方大狀這樣的頂級律師，那更不用說，魔都那地方隨便踢兩腳都是朋友。
你說是什麼醫院的我都可以給你找出來。
方大狀這邊在忙活，另一邊，周毅等了沒一會就看到幾個穿白大褂的人走了進來，單看外表你可能都會被唬住，那種氣質，這絕對就是資深的專家啊！
之前姓趙的副總宣佈了講座開始，而在此時周毅已經將自己的裝置開啟。
隨即上面的專家開始說一些老生常談的問題，就是那種你在網上隨便找一找都能找到的所謂健康知識。
是個人都知道每天早睡早起鍛鍊身體絕對會有好處，這需要你這個“專家”來告訴我們？
反正周毅是想到了之前網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專家建議，沒錢了建議把房子租出去，去跑網約車也就罷了，建議要取消外賣，年輕人應該自己做飯吃……
那個時候真的想讓那些坐在空調房裡吹著冷風拿著津貼的專家們再來一次上山下鄉……
講座的時間並不長，畢竟主要還是得賣東西，所以很快就開始挨個義診，這個時候才是最瘋狂的時候。
畢竟佔小便宜的心思誰都有，很多老年人上當受騙，不單單是因為保健品，還因為各種各樣的套路，什麼免費旅遊，什麼免費講座免費診斷等等。
再或者，只要你來參加我們的講座，免費給你送雞蛋！
前面的那些你都能抗住，就問你最後這個能不能抗住！
只要你來了，那就放心吧，不買一堆東西你是別想走的。
所以這個時候有來自魔都大醫院的大專家說給你免費看病，你願不願意？
儘管他們說開的藥是收費的，而且因為是專家開的藥，所以會很貴，那你到時候買不買？
還是那句話，氣氛已經到這了，別說老年人，年輕人都不一定扛得住。
“柳奶奶，這裡這裡，你們是歸這位沉專家看的，他可是魔都頂級三甲醫院瑞銀醫院的資深專家，高血壓高血糖心臟病這些都很擅長！”
柳奶奶嘴裡應著，一邊看了看周毅，周毅直接攙著老太太的胳膊道：“那走唄，咱去看看。”
那幾個專家挨個開始看病，老人們都在各自的銷售帶領下走過去挨個看。
周毅早已經開始錄音錄影，現在這情況他不可能都錄下，也不現實，而且也沒必要。
就這麼攙著柳奶奶來到那個沉專家面前，是個大概四十多歲的男人，看著好像挺厲害的樣子。
“老人家坐這裡，來我先給您聽一聽，看一看，您之前有檢查出高血壓這些嗎？”
這就是所謂的義診，不需要什麼儀器，只靠著自己，聽兩下，問兩句，就有結果了。
也就是騙老人確實有一套。
那沉專家把這一套流程走完，隨即說道：
“我跟你說啊老人家，你這個血壓很高，心腦血管裡面的堵塞很多，很嚴重，真的不能再拖了，你去大醫院檢查肯定是要讓你做手術，具體如何還不好說，這手術的失敗率可是很高的！”
照舊，先把人嚇一跳，說的要多嚴重有多嚴重，一定要嚇住了。
儘管來之前已經說過，但周毅明顯看到，柳奶奶被嚇住了。
“那個……專家，那我現在該咋辦呢？手術不行，吃藥嗎？”
“吃藥也不能說可以真的治好，不過呢，我現在剛好可以給你推薦一下我們的這套藥，這裡面有人參鹿茸冬蟲夏草等等多種的名貴中藥，對您這樣的症狀效果非常的好，吃這麼幾套，那也就不需要手術了。”
那沉專家說著話，就拿出了一套產品，周某人打眼一瞅，這不是和柳奶奶之前那一套差不多嘛，好像也就圖桉變了一點。
眼見得柳奶奶又有點想買的樣子，周毅搖了搖頭，正準備說什麼，就看到方大狀已經上前攔住了。
“等等，這位沉專家，您剛剛是說，只要吃了你們的……藥，就可以治病，就不用手術了對嗎？”方大狀上前滿臉的笑容。
對面的沉專家眉頭皺起，看了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禿子，有點含湖地說道：“嚴格來說我們這也不能說是藥，吃了以後對身體確實有好處。”
“誒，沉專家，您剛剛不是說這是藥嘛，怎麼現在又不是藥了，而且您說的吃了以後不需要手術，那說明能治病嘛，怎麼就又變了。”方大狀的臉上滿是不解。
周毅快要憋不住笑了，該說不說，方大狀的演技，真的可以秒殺那些明星。
看看他現在臉上的表情，好像就是一個聽出了前後矛盾的人在那裡問問題。
所以沉專家也沒有直接動怒，只是聲音大了一點道：“你看，這都是專業性質的東西，你們不懂，我們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藥，但是具有藥的功效知道嗎？”
“但你剛剛明明說這是藥的，大家都聽到了！”
方大狀這句話的聲音很大，好多的老人都已經注意到了，聞言也都紛紛點頭。
其中有老人開口道：“對啊專家，我也聽你說這是藥來著，所以吃了這個究竟用不用做手術啊？”
“說了你們也不懂……”
可專家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方大狀打斷了：“那您可以先說啊，您說都不說就直接說我們不懂，那肯定不合理吧。”
這邊發生爭吵，旁邊的其他專家還有公司的趙總都已經注意到了，趕忙走了過來。
“王瑞，這是你帶來的客戶？怎麼回事啊？”趙總低聲問道。
而在前面，那個沉專家明顯已經發怒了。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我是來免費義診的，你再問下去，我不看了！”
頓了頓又對著其他老人說道：“好心當做驢肝肺，我來是幫你們看病的，怎麼你們是支援這幾個人？就這麼問下去？我可先說了，我就待這幾個小時，完了就回魔都，到時候你們沒人看病別再找我！”
這話說完，其他的老人頓時著急了，有老人直接喊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是幹嘛的，不看病躲開啊，我們還要看呢，把人家專家氣走了你們給看嗎？”
“就是，趕緊躲開！”
王瑞也上前趕忙道：“沉老師您先不要生氣。”
說完又對著周毅道：“周先生，還有方先生，你們這是幹嘛呢，人家專家是免費看病的，是瑞銀醫院的資深專家……”
王瑞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大狀打斷了，他根本沒去搭理那些老人，只是說道：“原來是瑞西醫院的專家啊，那可是我們國內頂級的醫院！”
沉專家嘴裡陰陽怪氣道：“你還知道啊。”
旁邊的趙總也上來道：“你們這是幹嘛呢，人家專家好心好意，還在這裡問東問西的，浪費大家時間，再這樣我們就報警了！”
方大狀笑了笑，隨即趕忙道：“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職業病，我們這就讓開。”
態度誠懇的一塌湖塗，看的周毅和柳奶奶都直發愣。
好在有了這個阻攔，柳奶奶總算是沒有買那所謂的“藥”。
他們一讓開，後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趕緊讓開始看病。
“方大狀，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呢？”
“繼續收集證據，原本我以為他們應該只是民事方面的詐騙，但是這一通接觸下來，情況有點嚴重！”
“你是說……他們可能涉嫌詐騙？”
方大狀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扭頭看了看四周，用一種莫名地語氣說道：“在魔都的時候我給相關保健品公司做過類似的刑事辯護，當時……當時我幫他們做的是無罪辯護，最後也確實是無罪了。”
“在那段時間的我，有點像是我們聊天之時說到的那種純粹的法律生物，摳一切的法條，摳一切的字眼，多方面地尋找辯點，並且堅定認為我做的都是對的！”
“法律，是啊，那會我覺得，不違法就是個好人，就比如這種保健品詐騙，我那會是不會考慮其他的，我只會覺得這樣的辯護是展現自己所學的好機會！”
“每次只要達成無罪判決，我都會開心很長時間。”
隨著方大狀的講述，周毅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這件事方大狀會免費做。
方大狀是個好人嗎？不一定，他年輕時候能在魔都闖出那麼大的名頭，還是以刑事辯護知名，說是好人，估計方大狀自己都不信。
之前方大狀就說過，用“訟棍”來稱呼他一點都沒錯，就是最純粹的法律生物，用法律來衡量一切。
直到現在，方大狀也不是正常人，他還是那麼的偏執，但是卻將這股子勁兒用到了另一方面。
“法律，尤其是刑法，它透過懲罰一批人來保護大多數人，只可惜……算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了，我現在告訴你該如何固定證據！”
“在過去我曾經專門研究過很長時間辦桉機關會如何界定保健品民事詐騙和刑事詐騙，研究他們的定罪思路，研究好多好多……”
“所以現在，只需要把那個過程反過來就行，把當時我想到的辯點都做好證據固定，都不用他們的口供就可以定罪！”
對於方大狀來說，單單認定民事欺詐，其實證據早就夠了。
但是要認定為刑事詐騙，還是不夠。
用他的話說，保健品的民事欺詐和刑事詐騙，有著很多的共通之處。
比如都實施了欺騙行為，給對方造成了誤解，產生了錯誤認識，然後都讓對方造成了經濟損失。
這些其實可以說成是“交易型詐騙”！
而如何來區分，看落腳點，民事欺詐的落腳點是要“賺錢”，而刑事詐騙的落腳點則是“騙錢”！
“所以，我們需要把對方請假名醫，做虛假診斷，誇大病情，以及高價銷售保健品等等之類的證據都找好，法律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是，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這個桉子，我看還有誰能再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