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之中，弦月半邊身子掩映在烏雲裡，月光揮灑於院落。
林末看向不知為何，一臉潮紅的緣心，越發覺得此人不著調，面色卻不變，等待著對方回答。
“此事主要牽扯到一方名為小蓬來的資源靈島……”緣心平靜了會心情後，開始講述，
“七海之中，最為出名的三座福地，分別為蓬來，方丈，瀛洲，上古年間，陽潮未起時，便是有名之地，傳言遍地靈草寶礦，天材卷，地寶卷寶物不計其數……”
“師弟的意思是，這座小蓬來與傳聞中的蓬來仙島有聯絡？”林末頓時來了興趣。
武道路漫漫，道阻且艱，尤其是越到深處，越是如此。
天賦如他，偶爾覺得吃力，有時數月不得進步。
這個時候，就需要機緣靈材。
像天材卷，地寶卷，便是赤縣記載以來，聲名赫赫的寶物。
即使是地寶卷中的物事，對於大宗師，乃至真君，都有極大的好處，至於天材卷，冠以天材之名，或能逆轉生死，或能造就大老天驕，更無不是頂尖至寶。
“……這倒還沒確切證據……”緣心一臉尷尬，不過趕忙道：
“不過這小蓬來敢蹭蓬來島的名聲，自然也是有幾分底蘊，據傳其上靈草遍佈，更有天材卷第二十一元靈花的蹤跡。”
“元靈花？聽聞其能造就元靈縹緲體？真若如此，倒也值得出手一次。”林末點頭，心中閃過該物作用，接著隨口道：
“不過你與木心師叔說一聲，東西到手後，我要先用。”
這元靈花乃強蘊根骨，增強天賦的至寶，同時對於真君強化法身，也有奇效，他自然不願錯過。
說著便伸出手，索要海圖。
七海極大，有星羅棋佈的島嶼群島，以及遼闊的海域，如若沒有海圖，很容易迷失。
“……呃，此次師尊其實並不是讓師兄前往小蓬來島……”緣心再次一臉尷尬。
“……”林末懸在空中的手一時僵住。
不是讓他去那什麼小蓬來島，這傢伙一直鋪墊個什麼勁？
他看向緣心的眼神越來越危險。
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緣心和尚手一翻，從空石戒中取出一卷地圖。
“師兄非是緣心有意消遣，實際上小蓬來島海圖還在破解中，而破解之法沒在我們這……”
他連忙解釋道，接著開始敘述起事情經過。
生怕林末突然出手搞他。
隨著其講述，林末也慢慢知曉事情經過。
原來這小蓬來島屬於自古未開發島嶼。
不過不知是因陽潮，還是什麼原因，靈材資源出奇豐富。
隨後為一隱秘武道世家意外發現。
不過其在探索時期，終究露出了些馬腳，被外人發現，最終迫於無奈，找上靈臺宗，來了出獻寶。
只是獻寶歸獻寶，對方終究留了一手，所獻海圖關鍵地方缺少了一角。
“你的意思是，這所謂隱秘世家以此為要挾，想要我們做些什麼？”林末問道。
“這……其實也不算要挾……”緣心無奈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如今那宮家因小蓬來島的緣故，被狂鯊幫圍在本家宮心島，師尊知曉後，想請師兄去解個圍……”
林末頓時明白了。
這所謂獻殘圖，就是為了找個靠山。
像小蓬來島，根本不是普通勢力能吞下，而靈臺宗名聲一向不錯，因此成為對方的選擇，最終留有一手，算是以防萬一。
可以看出，這什麼宮家很是謹慎。
“據師尊所言，救出這宮家後，宮家將併入靈臺宗，而其族中真功，海鯨玄錄，為少見的橫練真功，位階差不多是典級數，屬於上古長鯨窮息經殘篇，
正好師兄最近收集橫練體修功法，去的時候，可順便抄錄習練。”緣心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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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末點點頭，若有所思，“上古長鯨窮息經？聽聞七海橫練武道，與赤縣有不小的區別，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這半年來，將靈臺宗所藏【功】級以上的橫練功法全數修完，如今沒功法修，閒得慌，沒想到瞌睡來了送枕頭，來的倒是巧。
而一部經級武學，即使只是殘篇，也比一般的【典】級立意更高。
事實上，林末練了如此多橫練武學，如今正處於自創功法的前夕，多看多練，去蕪存菁，確實好處極大。
“七海橫練武道，淬鍊體魄的方式上，的確與陸地州上有些不同，師弟便預祝師兄一路順風，收穫頗豐了，師弟告辭。”
緣心見林末臉上露出笑容，心中也是松了口氣，笑著行佛禮道。
言罷點點頭，腳尖一點，身形如大雁般落入黑夜中。
沒過多久便看不見蹤影。
瞧著身法，比一般的立命六腑境竟然強得多。
“不愧是這一屆的天才少年。”
林末回過神，看著緣心消失的身影，饒是對這小子觀感不怎樣，也不由感慨。
照這個進度，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宗師，才情可見一般。
回過神。
林末站起身，負手遙望天邊藏於烏雲中的月亮，心中若有所思。
“但自創出屬於我自己的體修功法時，橫練一道便算真正入門，接下來，無需找尋他法，只需自己不斷拓展深度，便可一切水到渠成，
而大宗師神變境界，修煉速度卻依舊不快……”
神意的蘊養終究不像體魄，操練操練便自然而言強大，常規的神意修煉方法，不過是觀想一些大老高手的神意圖。
借對方之神意意志磨礪自身。
這種辦法有效，但效果依舊不算好，而且也要壞處，若是過猶不及，很容易被大老神意玩壞。
其實這也是赤縣真君如此之少的原因之一。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再慢也聊勝於無。”
林末輕聲嘆息，又練了兩套殺招，洗了個澡，走出寺院，往山上走去。
沒錯，慢歸慢，但若是因為慢，便什麼也不做，那才是真正什麼也沒有。
*
崖柏島中央，崖柏山。
此時晨光熹微，天還未亮。
林末一身黑色袈裟，胸口處以金線繡有靈臺二字，疾步上山。
崖柏山原是崖柏道宗密地，位於崖柏島山勢中心。
在當時，也只有真傳弟子有資格居住。
於這山上練武，似乎都比外界更容易靜心靜氣。
如今受陽潮緣故，更像一些福地，空氣十分之好，元氣很是充沛。
走在山道上，四周隱隱可見新修的寺廟建築，以及重新開墾的靈田藥園。
一路至山巔。
林末來到山頂處，三座高大的崖柏塔之前。
三座崖柏塔最矮的一座都有二十幾米高，中間更足足近四十米。
塔身材質似玉似石，如今月光揮灑，閃過澹澹的流光。
每一層塔身上都凋刻有各式道門神像。
看著栩栩如生，猶如活物。
只是三座崖塔，底下幾層，不知是何緣故，彩畫都極為模湖，幾乎看不見。
唯有頂上幾層清晰可見。
尤其是中央崖柏塔，第十三層的那尊三眼神像。
那一身紅色道袍，持赤劍，握道印的三眼道尊，身上衣著打扮都極為清晰，恍若昨日所畫一般。
仰頭觀之，更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小清涼啊，又來煉神意？這崖柏塔雖好，但長時間熬練，終究傷身，還是不要過多獎勵自己啊。”
行至塔前，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崖柏塔陰影中，一張搖椅上，慧空和尚坐在上面，眯著眼睛，搖搖晃晃，好似在睡覺。
此時的慧空，比起之前，又衰老了不少。
最為顯眼的，是其臉龐，如今滿臉都是皺紋，很瘦很瘦，一晃眼就跟老了十歲一般。
“武道武道，欲速則不達，比的是恆心與毅力，看的是誰能走到最後，你還年輕，不用走那麼快……”慧空緩緩睜開眼睛，輕聲說道。
“慧空祖師，弟子省得。”林末禮貌地行佛禮，隨後關切地問道，“祖師身體若是有恙，其實大可不用守著這崖塔，換其他人來看著。”
他對慧空觀感很好，他能感受得到，慧空和尚，是真正無私心地為他，不，為年輕一輩的靈臺宗弟子好。
這種人很值得尊敬。
“謝謝小清涼了，不過我身子還能熬些年生，呵呵，最少也要看見清涼你證就佛陀之境，才肯閉眼啊。”慧空笑了笑。
“好了，說說吧，這次去，想上幾層塔呀？”
“上八層吧，上次七層，沒什麼感覺，效果一般。”林末認真地點頭，輕聲說道。崖塔便是崖柏道宗的觀想之所，三座崖柏塔，分天崖，地崖，與人崖。
其上每一層塔身上的彩繪，最少都是真君以上留影，借崖塔留存，可磨礪人神意。
事實上，崖柏道宗真正的瑰寶，除卻那功法傳承外，便當屬這三座崖塔。
“九層哦？我記得宗內小雷昃，小文慧，也不過在六層打轉，還是在天崖塔，地崖塔，看來小清涼果然是靈臺宗最天才之人啊。”慧空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條縫，很是高興。
“我不過是更努力了一些，運氣更好了一些。”林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運氣？努力？這些都是天才的託辭，不過謙虛的性格很好，我年輕時就因為太過年輕氣盛，惹了不少禍。”慧空感慨道，彷若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
想當年，他也是淮州內外，大名鼎鼎的天才僧侶，名頭之大，都傳到了益州小萬佛寺那邊了。
如今看著林末，就像看見了昔日的自己，唯一的不同，就是後者天賦更好，也更加年輕。
“好了，上去吧，老和尚我就不耽擱你了。”
慧空看著林末，再次告戒道，“據你們天尊所言，這崖塔最上面有武道之後的秘密，不過神意如刀，確有兩刃，你可要心裡有分寸喲。”
林末聞言，抬頭看了看高聳的塔身，點點頭。
“辛苦祖師了。”
“去吧，讓老和尚我，就這樣看著你，越走越高，越走越遠吧。”慧空和尚微微揚了揚下巴，隨後整個人躺在椅子上。
藤椅在搖晃。
他好似累了，緩緩閉上了眼，瘦的跟雞爪般的雙手，靜靜地搭在身上。
此時晨光依舊熹微，不算明亮，卻也不算暗澹的夜色，如幕布般將其覆蓋。
林末在原地站了兩息，禮貌地再次行了一個佛禮，這才轉身走入崖塔。
崖塔內部很簡單。
一共九層，越往上面空間越小。
每一層也極為空曠，最顯眼的，便是牆壁上一張張人物彩色壁畫。
比起外塔之上，塔內的彩繪才真正是觀想圖。
本身顏料便是由一種名為顏石的奇石磨出，用之為顏料，繪出的壁畫，可歷歲月摧殘。
而再加上有高手大老的神意烙印，自然能留存許久。
其上每一幅彩繪之旁，都有簡單的人物簡介：
粗略看去，如：
‘崖柏道宗天崖第十六代道子，鴛鴦離恨刀，趙諾，年少成名，愛刀如命，中年失意，凝鴛鴦藏刀法身，留印於此……’
‘崖柏道宗，地崖第二十一代道子，元了道人言波旬，少年修佛，青年由佛轉道，壯年神功大成，凝元崖空無法身，故留印於此……’
……
‘崖柏道宗，人崖第三代道子，混元無極帝祁，少年第一，青年第一，壯年一流，凝混元無極法身，故留印於此……’
一層近三百多幅彩繪，意味著立塔以來，共三百多位真君，可想而知當年的崖柏道宗有多強勢。
在此練武，受如此多神意壓迫，長此以往，類似於負重訓練，自然能達到加速效果。
只是需要把握一個度，免得被壓垮而已。
林末繼續上樓。
二樓佈局與一樓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區別，不過彩繪數量要少些，不過一百多幅。
應該是一樓中那些真君中，更進一步的存在。
如言波旬，帝祁等人便在其中。
繼續上行。
三樓，四樓……
上行過程中，壓力越來越大。
同時彩繪數量也越來越少。
達到第八層時，其上彩繪不過區區二十九幅。
此時其上的大多人物簡介，已經由凝練某某法身，變為凝練某某法相。
若是在當時的時代，每一人都是一流人物。
林末平心靜氣，很快踏上第九層，視線越過樓梯盡頭，筆直地看向上方。
其上佈局略有不同，石材換成了灰白色，通體由大塊石頭打磨而成，給人以粗獷原始之感，全然不像樓下的道門建築。
樓口有一行，為人用指甲劃刻之字：
“真君以下，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