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思誠眯起眼睛，努力看向遠處。
果然，對方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還在繼續前進。
這也太囂張了吧，以為就你們有火炮？
看不起誰呢！
“傳令下去，火炮準備，弓箭準備！”
從城頭向下，無論是火炮還是弓箭，射程都會增加。
明軍若繼續前進，馬上就要進入射程，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黎鑌立刻開始指揮，城牆上的守軍緊張地忙碌起來，將大炮對準來敵，同時，弓箭手開始就位。
城下的隊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即將進入對方火炮的射程，終於停下腳步。
卻見一人一馬，離開隊伍，向城門口小跑過來。
黎鑌感覺情況不對，便揮手示意將士們等待指令行事，然後回到黎思誠身邊。
“父皇，對方似乎有話要說。”
黎思誠連連擺手道：“明人狡詐，定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吾兒莫要上了他們的當！”
“父皇請放心，對方只來了一人……不對啊，這人……”
黎鑌面色疑惑，趕忙拿出一支單筒望遠鏡。
這玩意是從一位奧斯曼商人手裡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平日裡都捨不得拿出來。
“父皇，來人似乎是……二叔！”
黎思誠接過望遠鏡，看了一下，詫異道：“還真是二弟！”
“父皇，您看……”
黎思誠沉吟片刻，然後說道：“開啟城門，讓二弟進城！”
“不可啊，陛下！”
鄭傅趕忙攔下，說道：“萬一是明軍的詭計……”
黎思誠疑惑道：“卿家大可自己去看，是恭王沒錯！”
鄭傅搖頭道：“陛下請三思，就算城下來人是恭王殿下，可是，現如今明軍已經佔領清化，殿下從何處來？”
黎思誠恍然大悟，道：“你是說，二弟可能已經投降明軍？”
鄭傅一張老臉變得黢黑，我有說過嗎？
若等以後調查清楚，人家沒有叛變，還不得找我算賬！
“老臣只是建議，眼下這局勢，還是穩妥些的好！”
黎鑌上前道：“鄭師傅說得對，不過，二叔只是一人前來，應該沒什麼問題。”
鄭傅想了想，說道：“依老臣看，城門不可輕易開啟，不如放吊籃下去。”
黎鑌想了想，讓自己的二叔坐吊籃，用繩子拽上來，似乎不怎麼光彩。
可是，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吊籃倒不失為一個穩妥的法子。
他衝著城牆上的守備招了招手，守備示意，命人放下吊籃。
很快，恭王黎克昌坐著吊籃，上了城牆。
“皇兄，皇兄！”
他剛一走出吊籃，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黎思誠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問道：“吾弟起來回話，清化城現在如何，你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黎克昌緩緩站起身，抹著眼淚，說道：“那晚，明軍的火力太勐，臣弟以為天神下凡，降怒安南，嚇得躲在地窖，不敢露頭。後來城中起了大火，幸好臣弟藏身地窖，才躲過一劫。卻沒想到，明軍剛一進城，留在城中的百官便爭獻降表。更有甚者，為了向明軍邀功，將臣弟從地窖中找了出來。”
聽到這裡，黎思誠眼中出現敵意，問道：“你被人擒住？那明軍為何又放了你？”
“皇兄有所不知，明軍並沒有放過臣弟，而是要求臣弟整頓殘餘兵馬，幫他們攻打升龍！”
黎思誠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身邊的禁衛悄悄上前。
“臣弟本打算以死報國，可是轉念一想，明軍既然要求臣弟攻打升龍，其中包含著兩個重要情報，便假意答應下來，為的是將情報及時傳遞給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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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麼情報？”
黎克昌稍稍停頓，然後說道：“其一，明軍的火器既然可以攻下清化，自然也能攻下升龍，他們完全可以乘勝追擊，卻沒有這麼做，而是留在清化，這是為何？”
這時候，黎鑌說道：“估計是他們沒有彈藥了，那種火炮威力是勐，想必……彈藥的製作十分繁瑣，且造價昂貴，絕對不可能無止境地使用！”
“太子殿下說的沒錯，明軍沒有彈藥了！”黎克昌興奮地續說道，“如此一來，他們人數再多，也沒辦法速戰速決，我等只需堅守不出，明軍異地作戰，補給損耗巨大，怕是支撐不了太久！”
黎思誠點點頭，說道：“關於明軍的火器和彈藥補給問題，鄭卿家等人也是這樣推斷的，你剛才說兩個情報，還有一個呢？”
“其二，便是關於佔城國，那個新的佔城王依靠明軍奪回了領地之後，卻不願明軍繼續深入，便以糧草不足為由，斷了明軍的補給。如果這支明軍將老佔城王放回去，占城朝廷定是一場腥風血雨，而明軍久攻升龍不下，必然撤軍，到那時候，我等重新集結兵力，便可一舉拿下占城！”
聽完之後，黎思誠面露喜色，本以為安南即將亡國，現在看來，只要挺過這一關，前景非常樂觀啊！
漢人常說的一句話，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致就是這個意思吧。
可問題是，人家能撤嗎？
鄭傅上前問道：“恭王殿下如何肯定明軍一定會撤？”
黎克昌說道：“在明軍到來之前，陛下曾下旨堅壁清野，大部分糧草都轉移到升龍和清化二城，如今清化城的糧草都已經燒成了灰盡，明軍很難找到足夠的補給，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鄭傅點了點頭，倒是這麼個道理。
黎克昌則繼續說道：“皇兄有所不知，突襲清化城的明軍人數很少，進城以後，他們忙著四處劫掠金銀財物，根沒有人願意來充當監軍，臣弟整頓好了兵馬，輕而易舉便脫離了明軍的掌控，如今城下這三千人馬，全部歸還皇兄！”
黎思誠終於露出笑容，若放在以往，三千人不算多，可現在的局勢不一樣，哪怕多一個人，都有一個人的用處。
有了這三千人，防守起來更加輕鬆些。
只是……
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頓時遲疑起來。
黎克昌似乎發現了對方的顧慮，便說道：“皇兄若是不放心，可以命他們進城的時候放下武器。”
“嗯，這個……”
黎思誠有些遲疑，這些人究竟信不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