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記錯的話，眼下的禁地以前不長這個樣子。
周圍淨是些被重力吸引至扭曲的樹木，呈混褐色。遠處看去就像是一道道七歪八扭的尖叫鬼影。
但現在這裡不一樣了，亮堂的大道鋪滿了地磚，周圍一片都是。
且道路還用高強度的納米材料合成的新塑膠，圍成了一個頂棚。
就像是穿梭在中歐世紀的圓拱形長廊那般，大道筆直向前，沒有岔路。
據小丫頭派來的國衛隊隊長描述所說，這種超聚合奈米塑膠，植入了高階的微處理器晶片，可以透過吸收陽光的熱能，轉換成抵禦聖木天擎的反重力裝置。
在印象中，唐箏還記得自己初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幾乎被這裡強大的重力吸扯的寸步難行。
但有了透明的頂棚裝置之後，這裡的重力被一個相向的牽引力所抵消，走在上面如履平地，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這套重力抵消裝置是我叔叔的傑作。”國衛隊隊長名為何誠，曾是一名華夏人。
不過現在不講究這個，四大文明國度鼎立，各國公民只對自己異界之球的國家有歸屬感，地球上的那些舊法陳案早已成為過去。
“他是夜之國現役科學家代表團中的一員。”提到這個，何誠略帶幾分驕傲，昂首挺胸著，又悄悄瞥了唐箏一眼。
本以為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肅然起敬的神色，多少能滿足自己的一部分虛榮心。
作為舊時代的傳奇，唐箏的驚歎還是很有價值的。
只不過何誠失望了。
不但失望，甚至備受打擊。
“還是以前好，重力不受限制的時候，這裡，那邊，還有這，這附近一圈都是重力約束帶。聖木天擎周圍，哪怕不用上去，都是一種極好的負重修行方式。”唐箏環顧四周，微微感嘆道。
恍若隔世，總能讓人唏噓。
不過在何誠看來，唐箏的這番說辭讓他很不滿意。
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角，雖嘴上沒多吭聲，心裡卻嘀咕開了。
你一個老古董級別的人，就不要到處指手畫腳了好吧。
我尋思給你研發，你也研發不出來啊。
落後了十年的文明，曾經被傳的神乎其神的聖主，現在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個年輕的老頭。
或者說，土到掉渣的邊緣人物。
可偏偏，他還喜歡不懂裝懂，這就很讓人難受。
但礙於嵐國主的面子，何誠一言不發的將唐箏帶到了聖木天擎的入口處。
入口的開關被安裝上了虹膜解鎖裝置，何誠往前一站，沒多久，通往禁地的大門便開啟。
“你在這裡等著我就行。”唐箏淡聲道。
“啥？”何誠臉色微微一怔：“可是嵐國主奉命我前來保護您。”
“不用，上面危險，你在這裡守著就行。”
何誠：“？？？”
好傢伙。
這話你是怎麼能說得出口的？
真當我的光幕看不到你的四維屬性是吧……
你一個四維全部都只有5點的老古董，連第一層怕是都過不去吧……
畢竟反重力裝置最多隻延續到大門口，進去之後該是多少重力，仍舊會受到多少重力。
不過幾番交涉過後，見唐箏執意，他只好無奈稟告嵐國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頭幾乎想都沒想就回答：“我師傅如果想自己一個人進去，那就讓他進去吧。”
“……”
好傢伙，師徒兩人都瘋了……
眼睜睜看著唐箏緩緩步入禁地入口。
大門旋即關閉。
雖然心裡對這傢伙一點也不認可，畢竟是舊時代的人物了。
不過何誠還是分得清公私，隨時做好了救援的準備。
————
第一層，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四方形的尖錐石陣高高懸掛在半空中。
巨大的吸扯力甚至直接讓唐箏脊背都被壓彎。
眼看就要五體投地時，一隻巨大的手掌抓住唐箏，將其放在了自己肩上。
墨菲特邁動著寬厚的腳掌，直接朝前飛奔而去。
老將不減當年勇！
在五百點的敏捷加持之下，墨菲特一路連跑帶晃，地動山搖。
眼看在巨石陣即將墜落之時，它一個飛撲衝到了通道口。
“嘭！！！”
身後巨石砸落，濺起一堆粉塵。
只要再慢一步，主僕兩人恐怕都會當場暴斃。
不過唐箏信任墨菲特，而墨菲特也不負重望，做到了。
第二層，怪物屬性平均高達300四維，但在墨菲特的重拳碾壓之下，輕鬆過關。
而就在此時，唐箏忽然感覺到一股極為磅礴的力量，宛若朝聖般源源不斷的灌入他的體內。
【您擊殺了‘蜘蛛騎兵’，獲得1點力量！】
【由於您擁有SSS級天賦：百倍增幅！】
【您已獲得100點力量增幅！！】
【您擊殺了‘蜘蛛騎兵’，獲得1點敏捷！】
【由於您擁有……】
一連串的提示音瘋狂彈出，唐箏能感覺到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那對於自己而言足以算得上沉重的重力吸引，在一瞬間如同被卸掉的重物。
渾身瞬間輕盈了不少。
從墨菲特肩膀上一躍而下，唐箏開啟圖鑑看了看屬性。
【玩家：低調潛行者】
【力量：305】
【敏捷：305】
【體力：205】
【體質：205】
……
一層，直接讓唐箏四維總和提升了800點！
爆炸般的四維增幅！
飛躍般的速度讓唐箏都瞠目結舌。
輕輕握了握手掌，那種久違的力量感又迴歸本身。
SSS級隱藏天賦的強化簡直離譜到不講道理！
不過好景不長，在爬上第三層的時候，這種爆炸式的收益增幅明顯減弱了一截。
這次四維總和僅僅只增長了700多點。
開啟光幕發了條資訊給嵐嵐，很快得到回覆。
早在八年前最後一次改版的時候，更改了一次禁地的收益機制。
從怪物身上獲得的屬性收益，高屬性擊殺低屬性怪物時，獲得的收益會大幅度減少。
並且，前三種禁地除了屬性值獎勵之外，不再給予任何道具。
上位者們似乎總是將人類的極限壓制在一定範圍內，彷彿期望著人類依靠自己創造更大的收益，而並非依靠著獎勵機制一路衝上去。
從這點來判斷，上位者們似乎隱隱更希望人類以文明發展為主，之所以給予了屬性值獎勵，是為了幫助人類們更快的適應並且渡過前期。
而文明發展起來之後，上位者就開始有意識的收縮人類總體的屬性增長。
雖不明祂們這樣做的意義所在，但比起以前完全無知的狀態，現在也算是多少摸出了一些規律。
收起心思，唐箏繼續朝著第四層進發。
————
“該不會是死在裡面了吧……”
兩小時後，禁地門外。
何誠來回走動，雙手搓揉著，顯得十分不安。
不管嵐國主怎麼交代，可真要出了事，這筆賬第一個還是要算到自己頭上來。
“你說讓你別進去，別進去，就特麼5點四維，還非要往裡衝，還拿自己當以前呢……這下好了吧，唉。”何誠滿臉無奈：“算了，再過五分鐘不出來，就進去看看吧。”
話音剛落下。
何誠眼角餘光瞥見一道殘影從高空之中猛然墜落。
他驚覺抬頭。
這是被怪物丟下來了？
不對！！！
不是被丟下來……
是他自己跳下來的！！
“嗵！！！”
心中思緒還未落下，便看見唐箏猛然在一旁落地，直接將地面砸出一道大坑。
很快，又見他毫髮無損的從坑中跳出。
而且何誠隱隱感覺到，這個老古董渾身上下的氣息都變的凜冽了幾分。
再次開啟光幕，何誠雙目登時瞪的渾圓，彷彿見鬼一般。
“力……5238點力量？？？”
他差點驚叫出聲。
這尼瑪……
這傢伙還是人嗎？
上去了最多兩個小時，再下來的時候直接五千多點力量……
要知道自己的力量也不過才剛剛破千而已，這還是反覆在第八十層多次修煉的結果，再高層他就有些難以爬上去了，怪物的屬性呈幾何式增長。
就算是強如嵐國主，力量也不過才三千出頭。
“你……您是打通聖木天擎了嗎……”何誠的語氣不由自主的變得恭敬。
見唐箏微微點頭，還小聲嘀咕著‘沒什麼難度啊’、‘禁地就這樣嗎’
何誠如同被雷擊中般，呆滯的站在原地。
“我還很忙，先走一步了。”唐箏隨口道了一聲，單腳點地，整個人騰空而起。
旋即化作一道極速的白芒，轉瞬消失在了半空中。
“砰砰砰！！”
只留下接連爆破的音爆雲，與何誠站在風中凌亂的背影。
就算過了十年，你大佬還是你大佬……
————
“嵐主大人！天鶴城區已經失守了！！據不完全統計，這次的電磁爆已最少致上萬民眾死亡，十萬人受傷！！民眾已經暴動，城區內多處裝置被毀壞，整座城池文明摧毀覆蓋率達到了30%！！”
“報告嵐國主！仙樓城區引發大面積暴亂！！文明摧毀覆蓋率達到25%！！”
“嵐主大人！雲中舞城區多處爆炸事故，致死率……”
嘈雜的光屏內，接二連三傳來各大城區的壞消息。
嵐嵐黛眉緊緊蹙起，沉聲道：“……天鶴城區派五萬名防爆仿生人，仙樓城區也派五萬名……對，用最新型的神經對接仿生人，用最快速度搶修電力樞紐站，如果無法挽回就提前引爆，只炸樞紐站，將損失控制在最小！另外……”嵐嵐在國府內剛安排完適宜，餘光便瞥見感應大門應聲而開。
唐箏緩步走入。
“師傅。”嵐嵐喊了一聲，卻沒看見身後的聲音，不禁疑惑道：“墨菲特大叔呢？”
唐箏從物品欄中緩緩取出一顆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倒三角核心，核心整體由鐵合金構架，此時上面已經鏽跡斑斑。
嵐嵐精緻的臉蛋微微一變，眼裡湧出一抹不好的預感：“這……這難道是……”
“對，這就是你墨菲特大叔的心臟。”唐箏輕輕嘆了一口氣。
嵐嵐腳下後退兩步，臉蛋上掛滿了侷促，與強硬擠出來的一絲笑容：“師傅……在跟我開玩笑吧……”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啊……”
唐箏苦笑一聲，將在禁地之中發生的狀況與她輕輕訴說。
大聰明從第一層一路陪他上到了一百層，在第一百層的王級怪物倒下的同時，它的身軀也隨著崩裂瓦解。
並非受到了致命攻擊，只是它的核心壽命達到了極限。
核心結晶一旦不再能輸出能量，那些組成墨菲特四肢與身軀的石塊，也就只是一堆普通質地的碎石罷了。
它完成了自己與它的約定，陪著自己走完了它生命的最後一程。
至少，在它離開之前，唐箏能夠察覺到它的情緒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暴躁，它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
黯淡的眼瞳裡閃爍著柔和的青光。
對著自己最後一次緩緩伸出拳頭。
還來不及抬起自己的拳頭碰上去，它就已經化作了一堆碎石，散落在地。
唐箏在碎石廢墟中將它的核心結晶翻了出來，然後如獲珍寶般吹拂掉上面沾染的灰，靜靜在一旁坐下。
陪著它坐了半個小時，才起身回來。
……
聽完唐箏的敘述，小丫頭似是站不穩般踉蹌兩步，小臉蛋沒有半分血色。
最終無力的滑坐在地上。
目光呆滯的盯著唐箏手裡的那塊核心。
眼淚抑制不住滾落。
“我……我早就……早就做好有這麼一天的準備了……可是，可是看到墨菲特大叔離開……我還是……還是好難受啊……嗚哇哇哇哇！！！”
偌大的國主府，本該是莊嚴神聖的府邸，在這裡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將影響幾億公民的未來。
就是如此嚴肅的地方，此時卻迴盪著一個小女生悲痛的慟哭。
唐箏就在一旁靜默看著。
女生總是感性，長達十餘年的陪伴，也讓嵐嵐對墨菲特有了深厚的感情。
讓她發洩發洩也好。
十幾分鍾後，嵐嵐哭累了，哭聲逐漸消弱。
唐箏環顧四周，看到了一處稜光展臺。
裡面擺放著一尊自己的雕像，不知出自誰之手。
他緩步上前，按下展臺外壁的按鈕，稜光玻璃櫃緩緩收縮，唐箏得以伸手進去將自己的雕像拿出來，隨意丟進了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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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將手中的核心結晶輕輕放在展臺架子的中央。
再按下閉合按鈕。
徐徐上升的四方稜光玻璃將核心結晶包裹。
唐箏沉默不言的對著那塊核心結晶微微彎腰，欠身。
嵐嵐不知在何時也走到了他身邊，一同對著那塊核心結晶鞠躬。
長達三分鐘的默哀後，唐箏伸手揉了揉嵐嵐柔順的髮絲，又替她撣去眼角的淚漬，輕聲安慰道。
“死去的人只剩下回憶，活著的人還需要前進。”
“你墨菲特大叔只能陪我們走到這裡了，接下來的路，就讓化作天上星辰的它，看著我們走吧。”
音落，唐箏徑直走向了國主府中央處的話筒裝置臺。
這個話筒可以透過無線資訊波，將緊急命令傳達給夜之國的每一位公民。
十年來，它僅僅只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使用過一次，那時候是嵐嵐站在這裡，通知每一位夜之國的公民前往附近的防空洞避難。
現如今，唐箏站了上去。
輕輕撥開了它的開關，聲音帶著鏗鏘與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裡是夜之國國主府，我是低調潛行者。”
“各位夜之國的公民們，第二次世界戰爭已經開啟。”
“保衛夜之國，人人有責！”
“保衛公民，夜之國有責！”
“夜之國，絕不會放棄每一位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