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收拾？
李斯看著站在那裡的陳珂，聲音中帶著些許不明的憂愁：“百越的事情，其實倒也是沒有那麼著急。”
“現如今大秦軍隊已經到了楚地。”
“我只是有些疑問。”
他抬起頭，看著陳珂問道：“若是不將楚地的事情解決乾淨，如何攻打百越？”
李斯將棋盤上的某處棋子微微推動：“百越的瘴氣，如今暫時還沒有辦法解決，有瘴氣的存在，百越就像是有一個天然的壁壘一樣。”
“若是無法攻破瘴氣，我們便無法攻破百越。”
“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需要仔細思索的事情。”
陳珂背著手站在窗戶前，春天的風吹得他很舒服，倒是顯得他一襲青衫如同畫。
“瘴氣的事情......”
“不必擔憂。”
陳珂的話堅定中帶著些澹然自若，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遠處的方向：“如今最重要的，是將方向定下來。”
“現如今的大秦看似繁花似錦，但其實如同一團亂麻。”
“如果不將大秦的未來整理出來一個思緒，讓大秦完完整整的踏出來一個道路，讓所有人都看到的話，大秦未來的路很難走。”
陳珂的眼神幽深。
李斯看著站在窗戶邊的陳珂，不知道為什麼，他覺著如今的陳珂與之前的陳珂有很大的不同。
他不由得回憶起來當年朝堂之上見到的陳珂。
其實在那次朝堂上見到的陳珂並不是他第一次見陳珂，而是第二面。
在那之前的陳珂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傲氣、甚至有些傲慢的年輕人。
那樣子的年輕人李斯見到的太多了，甚至當年的他自己都是那樣子的，有一些學識就覺著自己比天還高。
李斯見到陳珂的第一眼，就覺著陳珂這個小子活不長，但後來的事情卻讓李斯覺著，自己看走了眼。
朝堂上，陳珂是一個怎麼樣子的人呢？
那一次的朝堂上，陳珂是一個看似運籌帷幄，其實內心有些慌亂，但詭異的是，他慌亂卻並不懼怕。
似乎死亡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當時的李斯就覺著陳珂這小子很有趣，一個不怕死亡，但是竭盡全力想要挽回自己性命的、矛盾的人。
確實是很有意思的人。
而後面的陳珂就更顯得矛盾，他好像什麼都會，但是好像什麼都不想做，但是在什麼都不想做的同時，他又是什麼都想做。
甚至李斯覺著，那個時候的陳珂可能是「道家」的人。
唯有道家的人才會那麼的瀟灑隨意、甚至是灑脫。
李斯年輕的時候，見到過莊子一面。
與書中記載的、旁人口中的莊子不同，李斯眼睛中的莊子很有趣，也同樣是一個矛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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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灑的逍遙、無望的拘束。
陳珂是李斯見到的第一個如此矛盾、像是一個矛盾集合體的人。
之後的陳珂一步步的變得更加成熟，變得像是一個真正的「陳珂」。
為何說是真正的「陳珂」？
因為在李斯的印象裡，智慧並不分什麼情商與智商。
能夠在這個亂世中擁有那麼多智慧的人，一定是一個不單純的、甚至城府很深的人。
想到這裡，李斯悠然的嘆了口氣。
如今的陳珂，的確是變成了他記憶裡的那種聰明人，身上褪去了那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純真。
“行。”
李斯站了起來，走到陳珂的身邊。
他是昭襄王二十三年出生的人，那個時候秦國尚且是那個被稱之為戰國最偉大的、一手將秦國從蠻夷塑造成七雄之偉大存在的人在位。
如今已經是始皇帝四年了，他的年歲也是一步步的漸長。
李斯其實常常在心裡嘆氣，自己還有多少年好活呢？
如今的他已經是六十七個春秋了，若不是心頭的那把火一直支撐著他，他如何能夠在這個時候還有如此的力氣？
須知，常年焚膏繼晷處理政務的人，身體絕對不會好的。
這一點，經常出入李斯府邸的御醫一定是知道的。
同樣，這也是嬴政為何限制李斯工作、處理政務的原因之一，更是嬴政限制王翦處理政務的原因。
王翦如今更是已經八十餘歲。
人生八十古來稀，已經是這個年紀、這個歲數的王翦，如何能夠繼續奮戰？
若不是王翦心頭的那一股子將軍氣還在，只怕嬴政早就是讓王翦在府邸內供養了。
大秦不管是文、還是武、天團的年紀都已經不小了。
而下一代的將軍其實遲遲沒有成長起來，這才是現如今的大秦、現如今的嬴政、現如今的陳珂遲遲未曾決定針對百越戰爭的原因。
若是外患完全平定，如何檢驗新的名將？
如何鍛鍊新的軍士？
難道讓他們當繡花枕頭麼？
不管是嬴政還是陳珂，甚至是現如今大秦的上層，都知道，這是絕對不能夠的事情。
李斯看著陳珂說道：“其實，我都這個年歲了，大秦還是要指望你們這些年輕人的。”
他呵呵的笑著，臉上帶著些許開懷：“其實老夫也不知道，我還能夠活多久，但或許活著的這短時間，能夠儘量的幫助你，幫助大秦吧。”
這話說的其實是很誠心實意的，因為現在的李斯已經這個年歲了。
年紀是他的弊端，也是他的優點，無論如何，在他死之前，右丞相的位置一定還是他的。
這才是李斯一直對陳珂比較寬容、甚至是願意稱兄道弟支援的前提。
否則，一個六十多歲的丞相，與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稱兄道弟，這不是開玩笑麼？
陳珂站在那裡，如同一顆青松一樣。
“丞相，明日大朝會，是該撥開雲霧見青天了。”
“大秦自廢墟中建立起來的偉大國家，是時候該如同一件器具一樣，擁有一個完成的、規範的、清晰的秩序了。”
陳珂的眼睛中充斥著些許光，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如今！
所有的一切、無論是隨手佈置下來的棋子，還是有意放下去的人，全都是為了今朝將大秦的一切全部撥開雲霧！
那堂而皇之大氣的，將會是大秦未來嶄新的道路。
一條康莊大道，一條走向天下大同的路。
而在這條路上，陳珂會與大秦一同，緩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