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拿起何廣亮給他的方案，認真看了一遍，方案很嚴謹，從自查到糾查，環環相扣，更重要的是，何廣亮要請外邊的審計機構參與進來。
沈浩看完，把方案放下，點支菸，不說話。
“沈浩，你不同意這個方案？”何廣亮輕聲問。
沈浩笑一下，“何老闆，這是商會內部的事，幹嘛要請外邊的人來？”
“你覺得現在的商會，僅僅透過內部糾查還能有效嗎？”何廣亮反問。“我認為只有內外配合，才能查出真東西。”
沈浩還沒說話，何廣亮已經先做了回答。
看著何廣亮一臉認真勁，沈浩不禁心中一聲嘆，“何老闆，你想過沒有，讓外邊的人進來，如果真查出大問題，傳出去怎麼辦?豈不是損壞了商會形象。”
“損害形象？”何廣亮突然冷笑一聲。
沈浩意識到何廣亮笑裡帶刀。
沈浩面色沒變，靜靜看著何廣亮，何廣亮這是要動真的。
何廣亮往前一探身，盯著沈浩更緊，“沈浩，你到底是擔心損害商會形象，還是怕真查出問題，特別在孫經理身上。”
“何老闆，你是在質問我？”沈浩笑著反問。
何廣亮點點頭。
兩人都不再說話，
“何老闆，我是在為你考慮。”沈浩突然道。
“為我考慮？”何廣亮愣愣。
沈浩嗯一聲，看著何廣亮一字一句道，“何老闆，你剛當上副會長，想改變商會現狀，我完全贊成。這也是我當初希望你做的，可商會是個久病之人，下藥太猛了，不僅會傷到商會，也會傷到開藥的人。這是商會，不是你的公司，孫經理背後是誰，馬振宇為什麼提出糾查的建議，你心裡應該都清楚。這堆火燒大了，對大家都不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有病不是不治，是得慢慢治。”
沈浩說得很認真，臉上也始終帶著笑意。
何廣亮不說話了，抽著煙若有所思。
過了半響，才苦笑一聲，“病去如抽絲，那你說怎麼抽絲？”
見何廣亮心有所動。
沈浩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拿起筆，刷刷刷在方案上做了一些修改，再遞給何廣亮。
何廣亮接過方案看看。
沈浩把外聘機構刪掉。
這次糾查完全由商會內部人員執行，糾查小組成員由財務部、審計部各派一員、及兩名商戶代表共同組成，何廣亮和沈浩任正副組長。各商會會長負責監督。
糾查分兩個步驟，第一個步是自查，在兩天之內，各部門對本部門的問題遞交一份自查報告。
兩天之後，糾查小組再根據自查報告到各部門進行稽核，如果查出問題，根據商會的管理規定，予以懲處。
整個糾查活動為期一週。
何廣亮看完，笑一下。
沈浩也笑笑。知道何廣亮對這份方案心中並不滿意。
“何老闆，你有什麼意見可以說？”
何廣亮把方案往桌上輕輕一放，“這是把虛火。”
虛火？沈浩一愣，他怎麼也知道這個詞。
“何老闆，虛火也是火。最起碼能給商會帶來點光亮。”
兩人對視幾秒。
何老闆點點頭。
“那就按你的方案來吧。”
儘管很無奈，何廣亮還是同意。
沈浩見狀，出了辦公桌，走到近前，輕輕拍拍他，“何老闆，我心裡是同意你的方案，總有一天它能用上。”
何廣亮笑一聲。
何廣亮走了，沈浩立刻把方案擬寫出來。
看著最後成形的糾查方案，沈浩眼前不禁出現一堆火，忽明忽暗的火。
抽支煙定定神，沈浩拿著方案找到何廣亮，兩人一起去見田雲生。
田雲生正坐在辦公室裡打電話，看到兩人進來，把電話放下，“糾查方案出來了？”
兩人同時點點頭，把方案遞給田雲生。
田雲生面無表情地接過方案，看兩人一眼，開始看方案。
沈浩兩人靜靜等著。
一支煙時間，田雲生把方案放下，拿起筆在上面寫了同意兩個字，還給何廣亮。
“這個方案不錯，特別是把商戶代表請進來，不錯。我推薦一個商戶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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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兩人嗯一聲，揣測田雲生會推薦誰？
“李亮。”田雲生道。
“李亮？”沈浩立刻心裡一動。
李亮就是李大頭，他可是馬振宇手裡最硬的槍。
沈浩兩人互看一眼，沒立刻答話。
“怎麼，你們兩人不同意?”田雲生隨即問。
沈浩兩人同時點頭，說聲同意。
“那另一個呢？”沈浩問。
田雲生一擺手，“另一個你們說，都由我推薦，不合適。何老闆，你在商戶裡邊一直很有威信，你應該知道選誰合適。”
田雲生把球踢到了何廣亮腳下。
何廣亮點點頭，想了片刻，“那就選王明亮吧。”
王明亮？沈浩聽到這個名字，心裡一激靈，不由看眼何廣亮。
王明亮就是上次那八個商戶代表之一的王老板。
當是他是馬振宇的人，可自那次事情之後，聽說田雲生真對他落實了諾言，把他想要的店鋪低價租給了他，他現在已經轉了方向，似乎成了田雲生的人。
兩個商會代表，一個是馬振宇的人，一個是田雲生的人，相互制衡。
聽到王明亮三個字，一直板著臉的田雲生終於笑著點點頭。
“那這件事交給你們了。。”
沈浩兩人同時嗯一聲。
“廣亮，糾查是大事，也是你當上副會長以來處理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一定要處理好。”
田雲生直接稱呼何廣亮的姓，又始終面帶笑容，但話裡卻別有玄機。
何廣亮也笑著嗯一聲。
“田老闆，這個方案不用請馬總他們再看看嘛？畢竟這個建議是馬總提出來的。”沈浩在一邊提醒。想起馬振宇在李隊事上出其不意的舉動，沈浩擔心如果這個方案事先沒有得到馬振宇點頭，執行中他再出怪招。
何廣亮也附和一聲。
田雲生掃一眼兩人，想想，“行，你們再徵求一下其他副會長的意見，沒有問題，今天就下發執行。”
說完這件事，沈浩又把保安部的事向田雲生講了。
田雲生聽完，沒有立刻表態，看向何廣亮。
何廣亮笑笑，表示同意沈浩的提議，小張和酒鬼孫這兩人他都很熟悉，他們一同配合管理保安部，肯定不會有差錯。
聽完何廣亮的話，田雲生點點頭。
這個提議算透過了。
沈浩心裡不禁一喜。
所有事情說完，沈浩兩人起身出了田雲生辦公室。
到了外邊，兩人又商量幾句，何廣亮負責將方案與其他會長溝通，沈浩回去等訊息。
沈浩看看四周無人，輕聲問，“何老闆，你剛才為什麼要推王明亮？”
何廣亮看一眼沈浩，“你真不明白？”
沈浩笑笑。
“既然是虛火，那就別太較真了，有了李亮，就得有個王明亮。”何廣亮一拍沈浩。
兩人同時笑笑。
沈浩回了辦公室，一邊擬寫對保安部的任命決定，一邊等著何廣亮的電話。
心裡還稍稍有點不安，如果馬振宇不同意這個糾查方案怎麼辦？
沈浩正想著，桌上的電話響了，是何廣亮打來的，告訴沈浩，幾位副會長都已經同意了這個方案，包括馬振宇。
電話那邊何廣亮的聲調很平和，聽不出有多喜悅。
沈浩雖然心中石頭落地，但同樣沒有太高興。
放下電話，沈浩即給張凱母親打電話。
不一會兒，張凱母親來了。
進門先上下看看沈浩，“沈秘書長，你找我是不糾查的事？”
沈浩瞅瞅她。
兩人單獨相處時，張凱母親很少稱呼他的官名。
沈浩嗯一聲，也公事公辦道，“我一會兒把這兩個檔案發給你，你立刻下發。”
張凱母親往電腦上瞅瞅，輕聲問，“真要查呀？”
“當然。”沈浩看看她。“你擔心什麼？你剛當上主任沒多久，不會這麼快就有問題吧？”
“除了咱兩那點事，我能有什麼問題。”張凱母親一撇嘴，“我是怕另一個人有問題。”
“另一個人？”沈浩微微一楞。
張凱母親瞅瞅門口指指商管部的方向。
我靠，連張凱母親都會想到孫經理。
沈浩微微皺皺眉，“亞茹，你怎麼會想到那？”
“今天一上班，我看劉娜心情一直不好，我和她聊了兩句，隱隱約約她在抱怨這次糾查，我就想到了孫經理，你也知道他倆的關係。”張凱母親低聲解釋。
女人的感覺真是最敏銳。
“沈浩，這次是不是針對孫經理？”張凱母親問。
沈浩回過神，對著張凱母親正色道，“亞茹，這話到此為止，不要再和人任何一個人說，明白嗎？”
張凱母親頓頓，點點頭。
正想再說什麼，沈浩桌上的座機響了。
沈浩接起電話，向張凱母親擺擺手。
張凱母親匆匆走了。
放下電話，沈浩點支菸，靜靜坐一會兒，張凱母親又打來電話，告訴沈浩，兩份決定都已經下發了。
沈浩開啟商會辦公系統看看，果然已經下發。
邊看檔案，沈浩邊想，這兩個檔案一出，定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下一步，又會因此引出什麼事呢？
會不會虛火變成實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