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在市裡開會，先遇到孫德海，又碰到了市長張秀雅，還被張秀雅約到了市府西樓接待室面談。
沈浩在張秀雅面前總是有些緊張，特別現在在市府接待室，張秀雅又是一身正裝，這讓他不禁想抽菸穩定一下情緒。
可看到桌上沒有菸灰缸，沈浩又把煙自覺放回兜裡。
張秀雅見狀問沈浩是否想抽菸，沈浩尷尬嗯了一聲。
張秀雅笑笑，“市裡邊前幾天剛下了規定，除非特殊情況，整個政府大樓所有辦公室，會議室都不允許抽菸。”
沈浩點點頭，“那我就不抽了。”
張秀雅看沈浩一眼，回身往桌上按一下。
很快門開了，劉秘書進來。
張秀雅讓劉秘書拿個菸灰缸。
不一會兒，一個菸灰缸放到了沈浩面前。
“我知道你是個老菸民，不抽菸腦子就容易亂，我今天給你破個例，抽吧。”張秀雅指指菸灰缸。
沈浩笑笑，說聲謝謝，重新把煙掏出，點一支，輕抽一口，頓時感覺好多了。
“現在不緊張了？”張秀雅笑問。
沈浩也笑著點點頭。
“那我們開始談吧。”張秀雅喝口茶。
沈浩嗯了一聲，卻不知從何談起，“張市長，我去商會的事，你都知道？”
張秀雅點點頭，“你去商會之前，王會長徵求過我的意見，他知道沈區長也想把你留在老區政府。”
沈浩現在明白了，王會長明了張秀雅對他的器重，如果貿然把沈浩召到商會，也許張秀雅會有想法，他才提前向張秀雅打招呼。
這個老狐狸，真夠狡猾，他表面禮佛，骨子裡還是比泥鰍都滑。
“開始我聽你要去商會，也有點驚訝，後來王會長說是讓你當辦公室主任，我同意了，留在區政府雖然有編制，但只是一個普通科員，在商會當辦公室主任更有發展。”
張秀雅邊說邊看著沈浩。
沈浩笑笑，“我。”
張秀雅一擺手，“不用解釋，我尊重你的選擇，其實我也希望你去商會，現在商會的情況，你應該心裡也有數。”
沈浩頓頓，“張市長，你是指會長之爭？”
張秀雅點點頭，認真道，“江城是傳統商業城市，江城商會在江城影響力很大，商會的穩定和發展對整個江城都非常重要，市裡邊對商會會長的選擇也很重視，雖然原則上政府不干涉商會內部事務，但也希望以後的會長是個有能力有責任的人，能與政府保持一致。。”
張秀雅完全是用公事的口氣和沈浩說話。
沈浩靜靜聽著，不敢隨便插話。
張秀雅看看他繼續說，“這事我和王會長談過，王會長是商會的老會長，雖然這幾年商會發展緩慢，他的威望和能力還是無人能比，不過他自己認為年齡大了，身體和精力都不如從前，想靜心禮佛，希望有年富力強的人接替他位置。這一點，市裡尊重他的意見。只是。”
張秀雅說完頓頓。
沈浩猶豫一下插上話，“只是合適人選不好定？”
張秀雅點點頭，一笑，“聽說現在商會分成兩派，一派支援田雲生，一派支援馬振宇，是這樣嗎？”
沈浩暗道，張秀雅連這都清楚。嗯了一聲。
“沈浩，你是哪一派？”張秀雅突然話鋒一轉，沈浩頓時被問住了，張張嘴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支援田雲生的。”張秀雅沒給沈浩過多思考時間。
沈浩心裡說，這女人太厲害了，和她過招，自己永遠處於下風。
“張市長，現在能接替王會長的，只有田雲生和馬振宇，相對而言，我覺得田雲生更靠譜。”沈浩慢慢道。
“當了主任就是不一樣，說話會繞彎了。”
張秀雅這話不知是表揚還是貶損，沈浩聽得很尷尬。
張秀雅見狀指指水杯，“喝點水。”
沈浩端起杯，喝口水，心靜靜。
張秀雅表情恢復常態，“以前我對田雲生印象確實不太好，不過經過南郊村招標的事，我對田雲生印象有所改觀，現在南郊村專案進行的很順利，整體如期推進，說明他這個人還是辦實事的，特別在一些大事有眼光，這一點比馬振宇強。”
沈浩聽著張秀雅對田雲生的誇讚，心裡暗暗想，就憑張秀雅這番話，田雲生費盡手段得到南郊村專案，值了。
想往上走，不和當政者想到一塊，你還混什麼混。
在這悟性上，馬振宇確實不如田雲生，明明知道南郊村專案是張秀雅主政後一個重點樣板工程，馬振宇還錙銖必較的事事談錢，這種豬腦子也只能當個暴發戶。
“沈浩，我說得對嗎？”張秀雅目光看向沈浩。
沈浩立刻笑笑，“張市長，你的評價是正確的，田雲生確實比馬振宇有大局觀，他不僅僅是個商人。”
張秀雅點點頭，“王會長也是這麼說的，他也認為田雲生更適合接替他的位置，不過王會長有個擔憂，田雲生和馬振宇目前都不服眾，貿然讓任何一方上來，都會引起商會內部動盪，所以王會長建議商會會長暫時還由他擔任，等過段時間再做考慮，這建議我同意。”
沈浩點點頭，笑笑，“王會長說得有道理。”
張秀雅也笑笑，“其實我對田雲生的判斷還是有點不太確定，也希望能對他有更多瞭解。沈浩，你能替我實現這個想法嗎？”
沈浩一愣，“張市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很簡單，你現在是商會辦公室主任，與馬振宇和田雲生都有近距離接觸，我希望你能一片公心去看待他們兩個人，告訴我一個真正的田雲生和馬振宇，為商會選一個合格的會長。”
張秀雅指指牆上那幅字。
沈浩也看一眼牆上，心裡一打鼓，張秀雅一找自己單聊，總是有大事，這不是讓自己當間諜嗎？
沈浩微微皺皺眉，但沒說出來。
“沈浩，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覺得這樣做像個間諜？”張秀雅一語點破沈浩的小心思。
沈浩暗道，這個女人真厲害。
“我告訴你，這不是間諜，這是為商會著想，也是為江城著想，江城商會會長的位置很重要，如果選錯人，負面作用非常大。”張秀雅加重口氣，“你也不希望江城商會最終變成一片汙濁吧？”
沈浩不禁點點頭。
“我沒有別的要求，憑心辦事就可以，我相信你。”張秀雅又補充一句。
這一句話是誇獎，沈浩聽得出來。
“張市長，如果他們兩人都不合適呢？”沈浩頓頓問。
張秀雅沉默片刻，“那就重新選擇，總而言之一句話，江城商會會長任命必須慎重。”
沈浩現在明白，為什麼張秀雅最終會同意王會長讓自己去商會，原來那個時候，張秀雅已經把他當成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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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想到這，心裡又感覺哀傷。
“張市長，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我覺得說得都對，只不過我也不確定能否一直在商會幹下去，我現在還是試用期。”
沈浩的語調和他的心情一樣，都有些凌亂。
張秀雅看看沈浩，“沈浩，這可不像你說的話。”
“張市長，我說的是實話。”沈浩應道。
“你會在商會幹得很好的，剛到商會你就把幾年沒動的倉庫維修了，讓商會秘書長都得按你的意志來，這些我都沒說錯吧？”張秀雅一字一句道。
沈浩突然感覺自己在張秀雅面前徹底透明了，自己在商會那點事，張秀雅都知道。
沈浩甚至懷疑他和王亞茹偷歡的事，是否張秀雅也知道。
表面上張秀雅遠離了自己，實際上自己一直在她的視線裡。
“張市長，這些你都知道？”沈浩輕聲問，心裡很底虛。
張秀雅笑著點點頭，“你是個難得的幹才，我對有才的人會一直關注。有句話，其實我不該說，想想還是說吧，不過我不是以市長身份對你說，是以張姐的身份說句心裡話。”
張秀雅的目光驟然柔和，語調也變得輕緩。
沈浩喜歡這樣的目光，這讓沈浩想起送張秀雅回家時的情景，那時她是個女人，不是市長。
“張姐，你說吧，我聽著。”沈浩語調也緩緩。
張秀雅笑笑，“選商會會長，如果讓我投一票，我覺得田雲生和馬振宇都不合適，我會投另外一個人。”
“誰？”沈浩隱隱感覺張秀雅會說誰，但直覺告訴他不可能。
“你。”張秀雅一指沈浩。
沈浩僵住了，“張市長。”
張秀雅立刻打斷沈浩，“剛才不是市長的話，是張姐的話，因為我知道，憑你現在在商會的資歷，這絕對不可能。但我確實認為你是會長最合適人選。”
沈浩笑笑，張秀雅也笑笑。
這是沈浩想要的氛圍，也是這個接待室應該有的氛圍。
“張市長，這幅字是王中奇市長寫的？”藉著輕鬆的氛圍，沈浩問。
“對。”張秀雅站起身，走到字前。
沈浩也跟過去，兩人同時往字上看。
張秀雅輕嘆一聲，“可惜這麼遒勁的字，王市長最近一段時間，寫不出來了。”
“寫不來了？”沈浩一愣，這話什麼意思，難道王市長病了，還是？
一系列不好的念頭在沈浩腦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