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分別和兩個女人通了電話，得到的感覺也是兩種截然不同，一個漸生溫暖如家人，一個卻有種難言的疏離感，沈浩懷著複雜的心情回了家，疲憊地往床上一躺，想一睡解心憂，卻輾轉難眠，天快亮時，才眯了一會兒。
早晨醒來，坐公交車匆匆趕到改建辦，還好，距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沈浩擦擦額頭的汗，開始打掃辦公室。
剛拖完地，走廊裡響起喧譁聲，別的辦公室的人也紛紛到了，孫躍榮哼著小調進了辦公室，一看沈浩已經將辦公室衛生打掃完，笑笑，“呦呵，來得挺早。”
沈浩瞅他一眼，一笑。
孫躍榮隨手把一個肉餅放在辦公桌上，“趁著還沒到點，趕緊吃，上班時間一到，在辦公室吃早點，被楊工看到了，又是違反規定。”
沈浩拿起肉餅，“你買的？我給你錢。”
沈浩說著從包裡掏錢。
孫躍榮一把按住沈浩的手，“一個肉餅客氣什麼，食堂的，我早晨看你沒到食堂吃早點，就順便給你帶了一個。”
沈浩愣愣，心裡道，這小子像個鬼魅一樣，怎麼總盯著自己，難道這也是孫德海授意的。
“我回辦公室了，不和你聊了，趕緊吃。”孫躍榮鬆開沈浩的手，一轉身走了。
沈浩看看手裡的肉餅，管他呢，自己是真餓了，先吃了再說。
狼吐虎咽地把肉餅吃完，上班時間也到了。
沈浩忙開啟電腦，起草對丁強等人駐留在南郊村專案地的決定。
可是對著電腦，想了一下，卻不知如何下筆，儘管自己有思路，楊工和沈區長也同意自己的思路，但是他們具體的要求自己不清楚，難道完全按自己心裡的措施寫嗎？
沈浩正躊躇著，桌上電話響了，一接是楊工的聲音，讓沈浩現在去趟他辦公室。
沈浩放下電話，沒猶豫，直接到了楊工辦公室，楊工正對著電腦繪圖，沈浩到了近前問道，“楊工，你要用車？”
楊工把目光從電腦上挪開，笑看著沈浩一擺手，把一個開啟的筆記本遞給他。
沈浩接過筆記本，愣愣。
“你是不正在寫拆遷公司人員駐留南郊村專案地的檔案？”楊工問。
沈浩點點頭。
“這上面是我和沈區長昨天商量的結果，思路是你提出的思路，但具體措施我和沈區長做了一些要求，寫完了，先給我看看，最後再去找沈區長簽字。”楊工態度很和藹。
沈浩要的就是這個，看楊工又把目光轉到電腦的上，沈浩立刻答應著出了辦公室。
回到屋細細看了一眼，楊工的字很漂亮，也很板正，一筆一畫像是印刷體一樣。還特意標明以公函的形式寫。
具體要求是在南郊村專案施工方沒有正式確定前，拆遷公司可以派少數人員駐留在專案地，協助改建辦維護專案地的環境秩序，但拆遷公司不得以改建辦及任何政府機構的名義在專案地擅自罰款和做其它違法違規的行為，一旦發現，改建辦將責令拆遷公司人員立刻撤出專案地，並承擔相應的法律後果。等專案施工方正式確定後，拆遷公司人員必須立即撤出專案地，
這雖然是只是一個公函，但口氣措辭卻很強硬，沈浩一邊讀，一邊直冒冷汗，這思路雖然是自己的思路，但內容和自己想得差別很多，整個公函裡，沒有提到一句駐留人員的酬勞問題，既要求人家依法依規辦事，又一毛不拔，還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氣，徐濤能接受嗎？
沈浩頓頓，既然這是沈區長和楊工商量的結果，肯定有他們的道理，自己只管寫就算了。
很快沈浩將公函寫完，打出一份，去楊工辦公室讓他審閱。
楊工看完，點點頭，在草稿上寫籤了字，讓沈浩再去找沈區長審閱。
沈浩本想對楊工說出自己的疑慮，剛要張口，李工來找楊工商量事，沈浩只好退了出去。
到了二樓沈區長辦公室，一敲門，沈區長把沈浩招呼到面前，笑道，“沈浩，可以呀，只用了一晚上，就讓楊工改變了對你的態度。”
沈浩愣愣，難道昨晚的事楊工和沈區長說了？
沈區長接著笑道，“早晨進樓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楊工，他先提到你，我以為他又要罵你，正想著怎麼替你說話，沒想到他誇了你一頓，當時就把我弄蒙了，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想看，這還沒三日呢，你就讓楊工改變了態度，好，好。”
沈區長一口氣連說了幾個好，弄得沈浩反而尷尬了。
趁著沈區長高興，沈浩把檔案遞給沈區長。
沈區長一眼，直接在上面籤了字，然後把檔案遞還給沈浩，“沈浩，你現在就把函打出來，然後親自去趟徐濤的公司，把函當面交給他，記住，一定要當面。”
“沈區長。”沈浩頓頓。
“怎麼，不敢去？你和楊工不是做了分工嗎？他負責彙報，你負責送函。”
“是。”沈浩一笑，“我不是不敢去，我只是說這函的措辭是不有點太強硬，我們也沒提到駐留人員的酬勞問題，萬一徐濤不同意怎麼辦，我們還得另派人員到南郊村。”
沈區長點支菸，呵呵笑了一聲，“沈浩，昨天楊工向我彙報的時候，說這個思路是你提出來的，我還心裡挺高興，覺得你能和我想的一樣，說明你有點頭腦，可現在你提出這個問題，證明你還是沒看透.。”
“沈區長，那請您給我指點指點。”沈浩忙笑道。
沈區長抽口煙，“徐濤的公司和風雲公司是什麼關係，你不清楚嗎？”
“清楚。名義上是兩個公司，實際上徐濤的公司是被馬振宇掌控的。”沈浩忙說。
沈區長看一眼沈浩，“對呀，馬振宇作為專案投標方之一，在招標之前，他掌控的拆遷公司能有人駐留在專案地，協助政府工作，你說他願不願意？”
不用想，沈浩直接道，“當然願意。”
“對呀，既然願意，他還提什麼要求，再說，南郊村拆遷，徐濤的公司可沒少賺錢，現在他免費幫看看場地不應該嗎，要是覺得委屈，以後政府拆遷的活兒，他也不要接。”沈區長一擺手，臉色一沉，“另外，你告訴那個徐濤，如果再出現私罰亂扣的事，我就不是發函那麼簡單了。”
沈浩聽明白了，心裡也想起一句老話，民不和商鬥，商不和官鬥，這話一點不錯，和沈區長比起來，自己還是淺。
“沈區長，可我還是有點擔心。”
“什麼擔心？”沈區長看著沈浩。
“萬一風雲公司沒有中標，會不會因為這駐留人員的事，風雲公司回頭找麻煩?”沈浩小心道。
沈區長繃緊的臉笑了，指指沈浩，“沈浩，你這個問題問得才對，徐濤的公司和風雲公司不是一家吧？”
“不是，據我所知，他們不存在直屬關係，馬振宇只是在幕後掌控。”沈浩自己說完，突然心裡豁亮了，忙補充道，“既然這樣，拆遷公司人員駐留專案地，也和風雲公司沒有絲毫關係，他們沒理由事後找麻煩。”
沈區長滿意地點點頭，“不錯，腦筋轉得夠快，一點就透，當著徐濤的面也不要提風雲公司，明白嗎？”
“明白。”沈浩笑笑，裝糊塗誰不會。
但這一招也是最聰明的一招，算是綿裡藏針。
沈浩又向沈區長問了徐濤公司的地址，立刻離開了沈區長辦公室。
回到自己屋裡，沈浩一邊打印文件，一邊暗歎，孫躍榮說改建辦藏龍臥虎，開始自己有些鄙夷，這一天過來，感覺確實是藏龍臥虎，從沈區長和楊工身上，自己都學到了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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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檔案列印完，沈浩又去找楊工蓋章，雖然他是辦公室的，但改建辦的公章由楊工保管，這也是怕出紕漏。
沈浩把最終的檔案放到楊工面前，楊工蓋章前又看了一遍，朝沈浩認真道，“去了以後，利害要說清楚，但態度要平和。”
“楊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沈浩點點頭，”我把車留下吧，萬一您出門辦事，讓孫躍榮替您開車。“
沈浩把車鑰匙拿出來。
楊工擺擺手，“不用，你也是辦公務，沒車怎麼行。一會兒，我和沈區長去市政府向市領導匯報工作，坐沈區長的車就行。”
楊工邊說邊把車鑰匙塞還到沈浩手裡。
沈浩笑笑，今天上午，他明顯感覺到楊工對他的親和。
出了辦公樓，沈浩上了別克車，剛要開車，孫躍榮著著急急從樓裡跑出來，一拉車門坐到副駕駛，“沈浩，你出去也不叫我一聲，不夠意思。”
沈浩看他一眼，這小子真像個鬼影子一樣，一直在盯著自己。
“我去辦事，你去哪？”
“我回財政局，核對幾份資料，你把我送過去。”孫躍東呼哧帶喘道。
沈浩點點頭，發動了車子。
車子一出去區政府，孫躍榮探頭探頭探腦問，”沈浩，你去哪？”
“去金泰公司送個函。”沈浩看著前方道。
“金泰公司？”孫躍榮腦袋一晃，“那不是徐濤的公司嗎？”
沈浩一愣，看向孫躍榮，“這你知道？”
孫躍榮呵呵一樂，“知道一點，南郊村的拆遷工程就是他們公司承攬的。”
沈浩暗道，你知道得還挺多，你上我的車，到底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