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她們總會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
柳相思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嚴格意義上來將她並不漂亮。
歡樂門以前叫做歡樂舞團，團長是個女人，團員也基本上都是女人。
大唐王朝設立諸多樂舞機構——教坊、梨園、太常寺，專門培養歌舞藝人為王公貴族表演，此等風氣流傳到民間同樣帶起一波風氣，廣場、街頭、酒肆皆有藝人獻歌演舞，節日之時規模更是宏大。
歡樂舞團吃的就是這口飯。
舞團的團長柳月亭她會跳舞，也會用劍。
上了舞臺能表演，下了舞臺砍些劫匪淫賊也不是問題，畢竟一大群女人東奔西跑還是很危險的。
劍舞自古就有，千年前的遊俠們喝嗨了，自然就會舞劍助興，久而久之成了一門美麗的武功。
不過劍舞並沒有個統一的傳承，有人用單劍、有人用雙劍、有人用長劍、有人用短劍，總之高興就好。
柳相思是柳月亭在路邊的草叢裡撿來的棄嬰，這並不是她第一個撿的棄嬰。
那時柳相思看起來剛出生不到三五天，臉上、身上卻滿是燙傷的痕跡。柳月亭大概猜測這女嬰被接生用的熱水濺傷，因此給毀了容，才會被父母丟棄。
稍長大些的柳相思五官端正，大眼長眉。遠看還蠻好看，可要是在近處細看時，白淨的臉上有很多細細的傷疤，好似鋪滿了細碎的花瓣。
最大的傷疤在右邊臉頰，應該就是那處先被熱水淋到，再濺到臉上的其他地方。那處傷痕團團結結猶如含苞欲放的薔薇，因此小時候的柳相思被團裡的人喊作薔薇。
柳相思倒是沒有因為傷痕的事情煩惱過，因為歡樂舞團多是苦命女子，大家都很照顧和心疼小柳相思。
柳月亭倒是時常感慨：“要是我們的小薔薇沒有這些傷疤，長大之後一定是咱們歡樂舞團裡最漂亮的舞姬，只可惜呀……”
這些話雖只是是在背後講講，但卻是舞者不單需要肢體柔媚，臉蛋也佔了一二分，很顯然柳相思以後不適合站在舞臺上。
一個女人若是不學點什麼，以後就只能普普通通的嫁人，普普通通的過一輩子。
“小薔薇呀，你要不要練武呢？”
“好呀。”
“練武很辛苦的哦。”
“我不怕苦！我也要和姐姐們一樣，穿著最好看的衣裳，在大大的舞臺上跳舞。”
“不是啦……”
小柳相思表現出非常不錯的武學天賦，柳月亭卻只是會些粗淺的功夫，很快就沒東西教，但是可愛的小薔薇好似突然找到人生的意義，天天纏著柳月亭，要她再教更多的功夫。
柳月亭與團裡闖蕩過江湖的幾位前俠女商討後，得出的結論讓她很揪心。
“小薔薇的父母…會不會是江湖中人…練起武來如此順手，好似天生就會一樣……”
“那些傷…確實不太像被熱水燙傷…應該是毒吧？或許是因為她父母遭遇不測，要不然那般可愛的小人兒，誰捨得丟掉…哎…每次看到小薔薇笑的時候，我都免不了心疼一陣…”
天生麗質這個詞用在柳相思身上並沒有錯。
柳月亭將她抱回來的時候，眾人見她一點都不像是剛出生那般皺皺巴巴，更像是神仙不小心落入凡塵的子女，一切都那麼完美——除了那些傷疤。
“以後肯定會被人議論…現在學了武功……若是以後起了念頭，想要去找親生父母…”
“哎……早知道應該教她練舞，大不了蒙個臉就好……”
柳月亭思慮了很久，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她將上一任團長留下來的絹帛拿給柳相思。
絹帛裡有幅話，展開有三尺來長，密密麻麻畫著各式各樣的飛天舞者。
上任團長說過，絹帛裡藏著世間最美的舞曲，若能夠參悟的話，絕對不遜於絕世美人楊貴妃所跳的《霓裳羽衣曲》，甚至有過之而不無極，而且舞曲不單只是舞曲，還是武曲！
絹帛上的舞曲名喚——春庭鏡！
……
凌晨現在才知道母親的過去，那時年歲太小，也從未去想過自己的父母有什麼過去，只苦惱過別人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而自己沒有，這個問題。
“可是…孃親她長得並不算好看，也沒有什麼傷痕啊？”
屋內點著油燈，凌青牛的臉上添了幾分不應有的溫柔：“你娘怕嚇著你們兄妹，才掩去原本的面貌，其實她原本的樣子，才是最美的……”
女兒像爹，兒子像娘。
凌青牛在凌晨的眉眼間，依稀能夠看到那位曾要與他長相廝守的人。
……
突然有一天，歡樂門柳相思之名傳遍江湖。
她跳舞不是在舞臺上，而是飛在天上。但凡是看過那位神秘舞姬跳舞的人，全都會成為她的奴僕，不僅乖乖的把錢全掏出來，甚至還會任由其使喚，。
舞姬長得神秘模樣？
“杏眼，峨眉，那皮膚白的比崑崙山上的雪還要白！”
“錯了錯了，是鳳眼，細眉，小嘴比櫻桃還要紅十倍！”
“你們不要亂說，我明明看到是……”
人人都說她很美，因為柳相思是最符合他們心中最美的女人。
半年時間，妖女柳相思之名也傳遍整個江湖……
兩年後，大雪峰要辦一場比武招親。
舉辦者是歡樂門，為人間三千年裡最美的美人柳相思招親。
此訊息一出，江湖中大大小小的惡人們齊齊出動，甚至比收到大雪令的行動速度還要快，紛紛朝著塞外荒漠趕去，嚇得正道人士以為大雪峰又要屠殺哪個世家，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
……
平日裡連人都看不到幾個的大雪峰，比武當天比繁華的長安城還要熱鬧三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面百丈高的大冰鏡前邊。
那塊冰鏡極為神奇，能將人影投在上頭，平日裡大雪峰主就是以此顯身，而不是其真人所在何方，是大雪峰眾多秘密其中一個。
今日竟然讓柳相思以此顯身，可見實力再強、地位再高的男人都逃不過美人這一關。
冰鏡前邊滿滿當當全是人，甚至連女的都不在少數，有些輕功稍好些，索性飛到峭壁之上，尋找任何能夠站住的地方，一位年輕的白衣劍客也是如此。
他站的地方很高也很寬敞，位置卻很特別，而是因為冰風似刀，功力不夠如何敢穿著薄薄的圓袍站在此處？
白衣劍客面容俊朗，眼神卻極度凌厲，連冰風都得繞著他走。
“諸位！”
巨大的聲音不知來自何處，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聲音的主人是個年紀稍大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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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歡樂門舉辦比武招親，意在為老身之女柳相思尋得良緣，無論今日諸位來此目的如何，老身都先行謝過。”
“江湖中人都說小女是世間最美之人，如此美人定是要至強之人才配得上。”
“稍後，諸位便能欣賞到天上妙舞‘春庭鏡’，倘若能在樂聲罷了之時，還保持清醒者，便可成為候選人之一！”
“此舞如何作用想必不用老身多說，凡是能站在這裡的人，多是八重境的高手，低於八重境者，老身奉勸諸位先行退場，否則的話……”
婦人說的話很不客氣，也很乾脆，即使最後的話沒有說出來，大家也明白其中的的意思。
兩年多來，凡是想要打過妖女柳相思歪主意的人，都扛不住半曲“春庭鏡”，內力亂竄爆體而亡。
稍一會，約莫三分之一的人離開。
霎時，大冰鏡滑過奪目的亮光，每次大雪峰主出現之時，冰鏡之上都會有這樣的亮光。
眾人或側目、或低頭，
此時亮起，說明主角柳相思出場了！
巨大的鏡面上出現個妙曼的背影，青絲挽在玉簪尺上，露出修長圓潤的脖頸，身著大紅衣裳，上有金絲勾勒之仙鶴，銀絲勾勒之祥雲，些許豔麗的鮮花盛開在其中，極其華麗！
背影不動之時，媚態已然百生。
只是如此，現場的很多人神魂已飛至九霄雲外，呆立不動。
婦人之聲再度響起：“老身再多說一句！舞曲雖美，卻要量力而行。”
“不久前，強如平等王僅在半曲‘春庭鏡’之下，當場因為內力逆轉，經脈寸斷變成廢人。如今小女舞藝已精進不少，諸位也多掂量掂量下自己，免得死在牡丹花下，卻做不了風流鬼。”
妙舞將始，無端又多這一句話，引得不少人面露憤惱，怒聲罵喝。
片刻後，三三兩兩的人離開，有些人雖有些猶豫之色，卻不捨得挪動腳步。
“哼！！！”
獨立於山巔的白衣劍客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煩，劍眉倒豎，冷哼一聲。
他的聲音無需任何輔助，同樣在冰雪中迴盪，引起一片低語。
“…是他…秦廣王！”
“傳說秦廣王實力僅在峰主之下的，居然也會來參加比武招親？”
“人家剛才不是說了，最強的人才配得上最美的人……”
“那大雪峰主人呢？他要來的話，我們豈不是都沒有機會？回家吧，回家吧。”
“大雪峰主人要來？別說你，秦廣王在這裡你都一絲機會了！”
這位人稱秦廣王的白衣劍客冷哼之後，導致更多的人離開。
他們並不是擔心在舞曲中死去，而是擔心死在這些脾氣怪異的人手裡。
多次警告之後，還敢留下來便是代表著大雪峰最高實力的那批人。
每一位在江湖中都是千人斬、萬人屠的角色，而這樣恐怖的角色居然有上百個！
可是這些實力高強的人表現出的模樣也不輕鬆，白衣劍客亦是握住掛在身側的長劍，嚴陣以待。
“甘霖涼，你們爬到這麼高有毛用？冷死林被啦。”
白衣劍客的腳下冷不丁出現幾個年輕人的交談聲。
“阿坤，你不是才剛到八重境？等下經脈寸斷死在這裡，我可不幫你收屍。”
“你懂個籃子！什麼狗屁‘春庭鏡’都是嚇唬小孩子的玩意，說白了就是比較厲害的媚術。林被以前在神農谷的時候翻過關於媚術的書，它的作用就是封閉人的五感，只需先咬破舌尖，等下要是中招的話，察覺到口中異味，媚術便不攻自破。”
“夭壽！那你等下是不是要把柳相思娶回家？”
“甘霖涼，林被才不要咧！要不是因為漂亮女人，林被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而且她年紀比我大耶，對我來說已經算是老女人啦。”
眾人齊笑：“哈哈哈！”
鼓聲響起，橫笛、長蕭，古琴、箜篌，諸多樂器緊跟而上。
長袖翻飛、裙襬搖動，冰花白霧飄飄渺渺，如霧如幻如落仙境……
……
凌青牛講至此處，不再說話，閉著眼睛，微微晃頭，好似在跟著樂曲的節拍。
凌晨探直了身子道：“孃親所跳的‘春庭鏡’究竟是什麼樣子？”
“誰也不知道‘春庭鏡’究竟是何人所創，其態、其姿為父實在難以輕鬆，恐怕…世間還未有能描繪此舞的語言。”
“那小姝呢？她也有學……吧？”
凌晨想起來他以為已經死掉，其實還活著的妹妹。
“‘春庭鏡’一人一舞，看的人不一樣，參悟的也不一樣。小姝她的天賦挺不錯的，僅看了三次絹帛便有所參悟，你孃親當初可是花了三個月才看明白一點點，而且你娘花了八年時間才悟到的瞳術，小姝也只用了兩年……”
凌青牛說道此處，拍了下大腿，得意道：“不愧是我凌青牛的女兒！”
凌晨看到父親揚起的驕傲神情，那是他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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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