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入了夜向來缺少活動,寒冷的雪夜更是如此。
可今日在睡覺的時候,糯寶卻倒騰起了么蛾子。
她要跟時三哥一起睡。
戴紅柳抱著她的小被子好笑道:“你不是說要哄著你四哥哥睡嗎?怎麼改主意了?”
糯寶親熱地抱住三哥的胳膊,得意道:“我今天哄三哥哥哇!”
“哥哥那麼多,每個我都要哄的!”
這話一出惹得屋裡的人都笑出了聲兒。
人不大,操心的事兒倒是不少。
只是這小家夥上床就著,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哄的誰。
戴紅柳正想勸她別鬧,可時三哥卻抱住了她說:“娘,跟我就跟我吧。”
“她跟旺財一起去我那兒,也正好給我暖暖。”
旺財配合地嗚了一聲,還轉了個圈,充分嘚瑟了一下自己溫暖且厚實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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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紅柳沒了法子,只能說:“夜裡更冷了些,晚間睡著的時候仔細都別踢被子。”
“糯寶,晚上不許跟旺財鬧著不睡,不然娘就要去把你抱回來了,知不知道?”
糯寶答應得脆生生的,進屋就被戴紅柳塞進了厚實的小被子裡。
她抱著旺財的腦袋,一人一獸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對著戴紅柳說:“孃親安安。”
“好,糯寶也安安。”
她吹了燭走出去,屋內頓陷漆黑。
黑乎乎中,糯寶輕輕地把旺財的腦袋掰轉個方向,看著躊躇不定的三哥哥小聲說:“三哥哥。”
時三哥煎熬地翻身望她:“糯寶,我自己去好不好?”
他不介意自己去冒險,可帶著糯寶的話,那……
“不好。”
糯寶果斷地拒絕了他,從被子裡爬出來就去揪自己的小棉襖。
“說話不算話不是好人,三哥哥你怎麼能這樣?”
“快快快!”
她都算過了,今晚子時山裡有異寶現世,他們這會兒趕著過去正正好。
時三哥說不出口的掙扎被糯寶嚴詞打了回去,只能是認命地爬起來,用厚棉襖把糯寶裹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就連旺財的身上都裹了一件禦寒的小棉襖。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火速抱起了院子裡拴了繩的小板車。
這東西是大哥白天給糯寶做的,正好能讓她和旺財一起坐上去,他在前頭拉著正好。
糯寶磨蹭了一會兒,在每扇門上都糊了個安睡符,大功告成後對著旺財用力的一揮手。
“走!”
出發!
大雪封山,夜深人靜。
饒是時三哥自來膽兒大,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靜得讓人心懼的山林裡,聽著腳下碎雪的動靜,心頭也是陣陣發毛。
可糯寶卻像是早知道方向似的,一直在告訴他往哪兒走。
走進山林深處,唯一可見的就是積雪反射出的冷冷幽光。
時三哥警惕地攥著腰間的匕首張望四周,還未辨清方向,糯寶就拍了拍旺財毛茸茸的屁股。
“好了,去吧。”
旺財頭一次穿了衣裳頭重腳輕,從簡易版的雪橇上蹦下來,直接歪了個倒栽蔥在雪裡,委屈得嗚嗚直叫。
糯寶一言難盡地嗐了一聲,心說:你這在雪地裡就栽跟斗的架勢,是怎麼好意思當一隻雪狼的?
嫌棄歸嫌棄,正事兒得辦。
子時將近,作為山裡唯一一頭成年的雪狼,旺財它老孃很有可能就守在烈火蓮會出現的地方。
找到它老孃就是成功了大半!
旺財艱難地把自己的腦袋從雪地裡拔出來,抖了抖身上笨拙的棉襖,對著天邊輪廓模糊的月亮,引頸就是嘹亮的一聲:“嗷嗚!”
“嗷嗚嗚嗚!”
“旺財!”
時三哥嚇了一跳,本能地要去捂住旺財的嘴。
這小狼崽子嗷嗚一喊,萬一驚動了山裡的老狼,那不就是……
“三哥哥沒事兒!”
糯寶蹦起來抓住三哥哥的手,認真道:“沒事兒的,讓它叫。”
“可是……”
“真的沒事兒!”
“你……”
“這是你說的沒事兒?”
時三哥看著不遠處出現的巨大身影,俊臉煞白猛地咽了一口唾沫,條件反射似的抱著糯寶飛快往後躥了幾步,不等糯寶從突然騰空的錯愕中回神,把她夾在胳膊底下朝著最近的大樹就是狠狠一躥!
樹杈上。
他握著匕首崩潰地說:“你看看這是沒事兒嗎?!”
衝出來的那頭老狼站起來都比他高了,腥風大口一嘴一個腦袋能嚼得嘎嘣脆!
他衝上去也根本不夠看!
時三哥內心非常絕望,甚至還有點兒恍惚。
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帶著糯寶大半夜的進山找刺激?
今兒要是出了半點岔子,吾命休矣!
跟他不可言狀的驚恐相比,糯寶就顯得非常鎮定。
她把自己的腦袋從三哥窒息的緊張中掙扎出來,對著樹下正在互相蹭蹭舔毛的大小雪狼說:“嘿!”
老狼受了挑釁似的,張大嘴狠狠吼了一聲:“嗷!”
糯寶有些生氣:“嚷什麼啊?”
“我這不是帶著你崽回孃家了嗎?”
老狼聽完更來氣了,急躁得在原地轉圈四爪瘋狂蹬地:“嗷嗷嗷!”
你還好意思說!
就是你把我崽拐跑的!
糯寶聽到這話不滿意了。
她氣鼓鼓地說:“旺財,你聽聽你老孃說的這是狼話嗎?”
“你還穿著我的襖呢,我怎麼就對你不好了?”
旺財好端端的一隻雪狼,活生生被打扮成了大胖狗的模樣。
它把下垂的尾巴甩出了上翹的弧度,親熱地在老狼的身邊轉了幾圈,還往地上打了個滾,展示了一下肚子上養出來的奶膘。
沉浸在憤怒中的老狼忍無可忍地糊了它一爪子:沒出息的東西!
糯寶嫌棄地撇嘴:“你看看,你還打崽。”
“我就捨不得打旺財!”
“嗷嗷嗷嗷!”
“你就是聲兒再大,旺財也是你自己打的!”
糯寶板著臉懸在樹上,跟樹底下的老狼你一聲我一嗷的就這麼吵了起來。
這話都不通,到底是怎麼吵起來的?
時三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意想不到的走向,呆滯良久後察覺到老狼要爬樹,嚇得趕緊捂住了糯寶的嘴。
“小祖宗你可別說了!”
再說就要一起葬了老狼的五臟腑了!
糯寶氣得掰開他的手挽袖子。
“行啊,幹就幹!”
“有本事你上來!”
“嗷嗷嗚!”
你下來!
時三哥瘋狂摁頭,撒歡的旺財也終於意識到不對,咬著親老孃的尾巴往後狂扯。
在一人一狼的極限拉扯中,終於有狼開始累了。
老狼喘著粗氣在雪地上轉圈,斜眼看著糯寶不甘地低吼一聲,轉頭朝著更深的林子裡躥了出去。
糯寶趴在一臉餘驚的三哥哥肩頭,看著在樹下不斷轉圈的旺財,驕傲地豎起了大拇指。
糯寶的好大兒!
每日一盆的羊奶你是當真沒白喝!
時三哥是真的被驚呆了。
徹底呆住。
直到確定老狼已經跑遠了,他才頂著滿頭霧水說:“糯寶,你是怎麼跟它吵起來的?”
亂吵一通就算了,可這一人一狼看起來,怎麼還像是能聽懂對方說什麼的樣子?
糯寶理直氣壯的開始胡謅:“猜的哇。”
“你聽它叫得那麼兇,一聽就知道是在罵我。”
時三哥呆滯一剎,一想好像也沒毛病。
他也聽見了。
那老狼好像罵得還挺髒。
他無措地抓了抓後腦勺,迷茫道:“那咱們現在往哪兒走?”
那什麼見鬼的烈火蓮在哪兒呢?
糯寶老神在在地朝著掌心呼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說:“等。”
時三哥這下更懵了。
“等?”
“等什麼?”
糯寶嘿嘿一笑,心說:當然是等旺財它老孃來給好大兒交伙食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