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寶滿眼警惕不敢擅動。
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四散停下,隨之響起了幾道壓低的議論聲。
“哎,時野家到底是咋回事兒?我聽說他們全家都被抓了,為個啥啊?”
有個大嬸心有顫顫地說:“誰知道呢,我公爹說那些人衣裳上有王財主家的徽記,好像是王財主的家僕?”
“不好說,栓子家的大嫂今兒不是去趕集了嗎?據說正好就撞見了王家抓人,時野家老大老二支的攤子都被砸得稀碎,人也被帶走了!”
“這來勢洶洶的,瞧著不像是能善了的樣子,他家兩口子到底上哪兒惹出來的麻煩?”
有個訊息靈的大娘左右看了一圈,用手掩著嘴小聲說:“我打聽到個訊息,說時野家之前花的那些銀子來路不正,是靠勒索來的!”
“這話可不興瞎說,他家的錢不是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嗎?怎麼會……”
“哎呦,我的三嫂子,那種糊弄人的胡話你也信?”
大娘撇撇嘴說:“銀子又不是栽下去的土豆塊子,咋可能平白就從地底下長出多的來?”
“要我說,那錢分明就是勒索來的,怕拿出來現眼被人懷疑來路,他家索性就自己埋自己挖,轉手一倒還賺了個得天眷顧的好名聲。現在被王家的人打上門了,肯定就是惡行敗露遭報復了,不然王財主無緣無故抓他家的人幹啥?”
這話說得無憑無據,卻又莫名帶著一股子讓人不得不信的懸疑之氣。
扎堆聚在一起磕牙的大娘們再三唏噓,最後有人說:“要真是這麼回事兒,那他家這回算是踢到鐵板了。”
王財主是什麼人?
那是十裡八鄉有名的豪紳,就連縣城裡的官老爺都要看在家資的份上,給他三分薄面,是這貧鄉僻壤裡最體面的富人。
時野家招了王財主的報復,那基本上也就是閻王爺跟前懸了脖子,全家人都走上了死路。
誰來了也沒救。
深信不疑的人喋喋不休,心有懷疑的人默默皺眉。
這一切一字不落地傳入糯寶耳中,引得她嘴角不住抽抽。
滿口胡言!
挖出來的銀子是她憑本事掙的,花銷去向也一清二楚,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張嘴就……
“胡咧咧啥呢?!”
神色匆匆路過的村長跺了跺柺杖,盯著磕牙的大娘們不滿地說:“我看這群婆娘就是閒得只長舌頭!有點兒空閒全都拿來嚼沒用的舌根!”
不等有人反駁,村長就惱道:“這會兒見勢不對就開始造謠生事了,那早些時候你們家的娃不花銀子就上了學堂的事兒咋就沒人說了?時野家現在是遭了難,可你們別忘了,他家找到的銀子全村的人都花上了!”
“那銀子要真是他兩口子勒索來的,滿村上下去過祠堂進了學堂的人,一個都別想脫了干係!”
嚼舌的大娘們被呵得白了臉,村長鐵青著臉不耐煩地驅趕:“趕緊滾回家去!少在這裡現眼!”
“事情沒搞清楚之前,再讓我聽到有人瞎說,我就對她不客氣!”
說閒話的人嘟囔著散去,村長忍著焦急說:“族長,村裡你暫時幫我看著,我得進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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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財主的家僕衝進村裡就開始喊打喊殺,打砸了一通甩手就走。
時野家在城裡的幾個人也都遭了禍害,這可不是小事兒,他必須親自去看看!
族長嗯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你放心,村裡有我呢。”
村長又壓低了聲說:“他家老四在書院,老三在武館,我倒是也讓人去傳信了,只是小五和糯寶,那倆孩子……”
“我知道。”
“你安心去就是。”
村長帶著幾個年輕後生急匆匆地走了。
族長想了想,果斷朝著吳大夫家走去。
前一刻還喧鬧不止的穀場瞬間消聲,安靜得讓人心悸。
獨腿眼巴巴地看著糯寶,小聲說:“小天師,現在咋整?”
村民所知有限,言語拼湊出來的輪廓也很斑駁。
可現在有一點是能確定的,他們家這回的確是遇上了個前所未有的大麻煩。
對方強勢到讓人頭疼。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村裡人不都是一些忘恩負義的,除了看笑話的人,還有人在為了她的家人奔走。
糯寶閉著眼深深吸氣,轉頭看著在昏睡中也眉眼緊擰的五哥,微不可聞地說:“等。”
必須先等打探訊息的缺腦袋回來,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才可行動。
這一等就至了夜深。
月上柳梢,村裡的狗都睡了。
年過半百的吳大夫,頭髮鬍子花白一把的族長結伴而動。
族長走到草堆前扒拉出個小洞,小聲說:“小五?糯寶?”
糯寶眨巴著眼,軟乎乎地喊:“爺爺?”
“哎,爺爺在這兒呢。”
族長難掩憐愛把糯寶抱出來,擇去她小揪揪裡的乾草,看到剛被吳大夫從睡夢中叫醒的時小五又好氣又好笑。
“你小子倒是心大。”
不過能睡得著也好,總比哭得鼻子眼淚一大把的強。
時小五從白天睡到黑夜並非所願,睡意退去想起白日裡的事兒,馬上就悚然地瞪圓了眼。
“我爹孃他們……”
“好了!你忘了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了?!”
吳大夫沒好氣地低斥一聲,咬牙說:“你睜大眼看看糯寶,有點兒當哥哥的樣子!”
時小五下意識地抓住糯寶的小手咬住了下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都不肯落下。
族長見了心疼得不行,嘆了口氣說:“別怕,你爹孃不可能幹那種混賬事兒。”
“只是現在事態不明,秀才有理說不清,你們必須暫時避一避。”
吳大夫本來打點好了準備讓時小五帶著糯寶走,可族長卻不放心。
兩個丁點兒大的孩子,在路上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可怎麼說?
她抱著糯寶,牽起渾身發抖的時小五,說:“你就在村裡待著,我帶著他們兄妹出去避一避,等事情了了再回來。”
吳大夫遲疑道:“要不我去吧,你……”
“你去什麼?”
“那些人知道小五是你的徒弟,你一走立馬就得有人攆上去了。”
“行了,就按我說的辦,有事兒你去找三大爺,其餘的等村長回來再說。”
吳大夫跟族長迅速達成一致,趁著夜色就匆匆出了村口。
騾車跑得出了殘影,一路疾馳抵達碼頭。
族長一把年紀了卻不見疲憊,下了騾車馬上就去找約好的船伕。
趕車的是個年輕漢子。
他從縫補好的衣角裡摳出一小把銅板,一股腦塞到時小五的手裡,低聲說:“拿著,別讓糯寶跟著你餓肚子。”
時小五下意識想把錢塞回去,卻被他一把摁住了手腕。
“讓你拿你就拿著!”
“你爹救過我的命,你娘也是善心人,他們不可能做那種缺德事兒!你只管安心帶好糯寶,要不了多久就有人去接你們回家了!”
時小五嘴唇反覆哆嗦,終於看著趕來的族長問出了那句:“族長爺爺,我爹孃他們到底是怎麼了啊?”
糯寶也跟著連連點頭。
對啊,說半天又是勒索又是敲詐的,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族長對上他們兄妹無助的雙眼,頓了下無奈嘆氣。
“這事兒啊,說來就話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