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多物種基因混合”技術是元兇之一？”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
透過陳博士厚厚的眼鏡片，我依舊能看到他眼裡爆發出的攝人光芒。
突然，陳博士跌跌撞撞的跑到佇立在帳篷一角處的白板旁邊，拿出黑色的馬克筆開始白板上寫寫畫畫。
“陳博士，我還有一個問題。”
我低頭沉思良久，想到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問題。
陳博士一邊寫著各種化學公式，一邊頭也不回的點點頭。
“如果我帶領研發的“多物種基因混合”專案與您的“細胞核克隆再生”技術結合到一起會發生什麼？”
陳博士聽到我的問題，原本上下翻飛的馬克筆突然停在了空中。幾秒鐘之後，拿出吸附在白板上的板擦，將剛才所有的化學公式全部抹掉，重新開始書寫。
看著陳博士寫出來的各種公式，我的心裡一陣疑惑，雙眼不自覺的微眯起來。
“陳博士，您怎麼對“多物種基因混合”技術這麼熟悉呢？我好像沒和您進行過深度探討吧？”
等了半天，陳博士卻沒有搭理我。我則是慢慢的起了戒心，這個陳博士，好像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甚至可能和寶拉公司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其實這個專案陳博士非常想親自參與，公司讓博士只能兩項科研二選一，當時手頭“細胞核克隆再生”的專案並沒有研發結束，所以博士和公司高層鬧了些不愉快。”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這個解釋看似比較合理，寶拉公司高層的做事風格我大概也瞭解一些。
“若涵！”
陳博士忽然回頭有些生氣的叫了一下若涵的名字。
若涵抱歉的撇了撇嘴，然後繼續小聲的對我解釋著。
“當時陳博士對寶拉公司的這種行為非常不滿，並且極力進行過阻攔，說是這項技術沒有陳博士親自參與的話，可能會出問題的，研究過程中會發生很多未知數。之後公司高層和陳博士各退了一步，公司最終同意將“多物種基因混合”專案的研發報告讓陳博士一一瞭解，但是陳博士依舊不能親自參與這項實驗。”
聽若涵這麼說完，我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陳博士從一開始就知道我這個專案的研發進度以及實驗報告。怪不得現在能寫出來這個專案最為核心的幾個方程式。
其實怎麼說呢，陳博士的擔心不無道理，但是公司高層一旦決定做什麼事情，那可不是一個博士能夠左右的。考慮到陳博士在公司兢兢業業這麼多年，誰都看在眼裡，最後只好破例讓陳博士有知情權。所以說這件事，兩方其實都沒有什麼過錯。
我思考這些時，陳博士已經寫了一整塊白板了。寫到最後，他渾身開始輕微顫抖，馬克筆也掉在了地上，眼看著就要站不住了。我趕忙站起身，上前一把將陳博士扶住。
“陳博士，你怎麼了，陳博士！”
我把陳博士快速扶到椅子上坐下，若涵則從她身後的藥盒裡拿出兩片嗎啡緩釋片，又給陳博士倒了一杯水，讓他將藥物服下。
等陳博士面色稍微緩和下來，我才開始詢問剛剛是怎麼回事。
“陳博士，您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我陳義一輩子想著造福人類，沒想到最後卻變成了屠戮世界的惡魔啊..”
陳博士雙眼空洞的看著帳篷頂部喃喃地說著。我的心裡猛地向下一沉，看來我的猜測沒錯，不過我還是想聽聽陳博士的解釋。
“陳博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博士此時面如死灰，透過厚厚的眼鏡片，我能看到，他兩隻渾濁的眼珠裡佈滿了密集的紅血絲。
““多物種基因”混合技術的研發進度我不是很清楚，但“細胞核自主克隆再生”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了，如果公司高層將兩種科研成果結合，最終會發生什麼我並不清楚。但是無論到哪一步，結果都不會是對人類有益的。其中有一種最壞的結果就是多個物種的基因結合產生了排斥，從而變得非常狂暴，與正常的細胞核結合之後改寫原有細胞核內部的基因。再然後...有了自主再生的能力...”
“什麼？您是說混合而成的基因陰差陽錯的使整個細胞有了自主的意識？再加上它會不斷地自主克隆繁殖，將會源源不斷的產生更多的變異細胞...而且一旦這些細胞融進人體血液中，將會把原有細胞吞噬個乾淨並佔領小腦，進而控制整個宿主..”
在陳博士的理論基礎之上，再結合這兩天我親眼所見的一幕幕，我最終顫抖著推理出了我所能想到的答案。
陳博士面色漲紅，不斷地搖頭嘆息，一隻手顫顫巍巍的摘下眼鏡，雙眼流出兩行清淚。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更可怕的是，這種細胞它既不是病毒也不是細菌，它和人體的其他細胞完全相同，但是內部基因卻是天差地別啊..”
換做一般人可能聽不懂，但是我明白陳博士的意思。和人體內的其他細胞完全相同就意味著常規手段下，這個可再生的變異細胞根本就是殺不死的！因為它和人體其他細胞性質是一樣的，用藥物將其殺死也會破壞人腦的其他組織，從而逃不開死亡的命運，這也是為什麼那些精英科研人員始終做不出對抗病毒的特效藥，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病毒！
“噗！”
坐在我面前的陳博士突然雙手捂著肚子，一口鮮血噴在了地面上。
“陳博士，你怎麼了！陳博士！”
我和若涵連忙上前扶住即將摔倒的陳博士。旁邊的若涵也是急的快哭了，手忙腳亂的幫助陳博士順氣。
“沒想到..老了老了竟然造了這麼大的孽，害的老婆和女兒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該死，我該死啊！”
說著，又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潔白的實驗服已經被鮮血染紅。看到這一幕我不禁痛心疾首。
“若涵..幫我把試驗臺上的注射器拿過來...快..”
陳博士顫顫巍巍的衝若涵囑咐著。我抬頭看向桌子上，果然看見一管深紅色的試劑被裝置在注射器內。
“陳博士，這一切都不是您的錯，您本意是好的，初衷是為了讓人類遠離疾病和痛苦，是那寶拉公司不顧你的反對強行進行研究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跟您沒有一點關係的，您一定要振作起來！”
我焦急的對陳博士解釋，希望他能走出這個怪圈。但是看他剛剛吐出這兩口心血，想來是時日無多了。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和他說清楚，因為這場災難跟他沒有關係！
在我驚訝的目光下，陳博士接過了若涵手中的深紅色類似血液的藥劑，對著自己胳膊就扎了下去，也不管有沒有扎到血管裡。
“陳博士，您這是在幹什麼？”
我有些擔心陳博士一時想不開，還以為他注射了什麼要命的東西。
可是陳博士並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左手費力的從懷裡掏出一塊精緻但有些磨損的懷錶，右手則緊緊地攥住我的手掌。
“小齊，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臨走之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會傾盡全力！”
也沒心思詢問陳博士剛剛注射的是什麼東西了，現在我應該做的就是讓陳博士把想要說的話全都說出來。
陳博士之前對我不薄，在學術和實踐上為我提供了很多的幫助，現在已經是他臨終的最後一個願望了，我必須要答應。
陳博士看我答應了，雙眼流下了感激的淚水，右手把我的手攥的更緊了。
“謝謝你..小齊！”
說著他便開啟懷錶，裡面是一張縮小版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其中一個是陳博士，另外兩個人想必就是他愛人和女兒了。
“這是我的前妻和我的孩子，他們現在在首都，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幫我多留心，如果能找到她們，請幫我照顧好她們，我不想讓她們承受我所犯下的罪孽！”
說著這些話時，陳博士嘴角不斷向外翻湧著血沫。
“您放心，如果能找到她們，我一定竭盡全力保護他們不被傷害！”
我剛說完這句話，陳博士又是一口心血噴出。接著兩隻眼睛慢慢的閉上，緊緊抓著我的雙手也緩緩地鬆開了。看來是了卻了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心願，沒有遺憾的走了。
我最後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絲解脫，希望陳博士會在天堂報道吧。
“陳博士...”
一位學識豐富的基因學博士就這麼走了，還是帶著深深的自責，這我無比惋惜。
若涵在我的旁邊痛哭流涕，還在不斷的摩擦著陳博士的後背，試圖讓他舒服一些。但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我們都知道，陳博士已經斷絕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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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哀順變吧，陳博士在我心裡不是罪人，他永遠是一個為人類健康著想的戰士！”
若涵一邊點頭，一邊擦拭著眼淚。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看著痛哭流涕的若涵，我輕聲詢問著。
“我和陳博士都是被公司派來的，現在陳博士走了，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該幹什麼。”
若涵帶著哭腔對我說。也不看我，只是將目光放在陳博士的屍體上。
“嗯..我看要不這樣吧，你是陳博士的助手，就跟著我們一起尋找陳博士的家眷吧。況且你又是個女孩子，心細，我安頓好她們之後你幫忙多照顧照顧她們，你看行嗎？”
她聽我的問話，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
“開飯了開飯了！都排好隊啊！別插隊，人人有份！”
悲傷的氣氛被打破，帳篷外面突然響起這樣一聲吆喝聲。隨後我只感覺防疫站內一陣騷亂，叮叮噹噹的聲音絡繹不絕。
我掀開簾子探頭看了看，發現在我右手邊不遠處，有好幾口超大的鍋，裡面有粥，面頭和鹹菜。
原本空空蕩蕩的過道，一下子圍滿了男女老少。他們各個手裡拿著一個小鐵盆，眼巴巴的看著面前一大堆的食物直咽口水，不過卻沒有一個人插隊，看來這些人的素質還都挺高。
“那個，若涵，咱們是不是也可以去領些食物？”
這初來乍到的，也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吃的可以領，於是我問向了若涵。
“嗯，你先去吃飯吧，陳博士去世這件事我得去彙報一下。”
若涵擦了擦眼淚對我說。接著便掀開簾子朝著防疫站指揮部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