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鞭子抽打聲有節奏的連續響起,其中參雜著幾聲悶哼和慘叫。
東廠刑房,杜正此時正被吊在木架上,在他身前有兩名手持皮鞭的鷹衛,交替著抽打他。
對面矮桌四周,幾名鷹衛端著碗酒神色興奮的看著渾身是血,慘叫不止的杜正。
時間悄然流逝,刑房裡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刑房裡的鷹衛越來越興奮。
杜正渾身上下早已血肉模糊,看不出鞭子抽打的痕跡了,能看見的,就只有暗紅的鮮血,和鮮血下模糊的血肉。
此刻,他已經很少發出慘叫了,因為他已經要昏過去了,要第四次昏過去了。昏過去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人就舒服了。
但他此時還沒有昏過去,只是已經神智不清了。迷糊中,他彷彿聽見耳邊有人在說“籤了吧!籤了就什麼痛苦都沒有了!”聲音低沉而有力,在他耳邊一遍遍的響起,彷彿地獄的惡魔在低吟,彷彿小時候他閉著眼睛躺在孃親懷裡聽的童謠,充滿了誘惑。
好想就此沉淪在這聲音裡,永不再醒來!
杜正下意識的想按照這充滿誘惑的聲音去做,但是,筆呢?沒筆怎麼籤?
他無力的右手微微動了動。
突然,他感覺右手上多了樣東西,微微一摸,是筆!身為文道杜學輔的兒子,他從小碰筆,所以他太熟悉筆了。
只微微一摸,他就已經判斷出手中的這支筆的筆桿是南海沉香木,而且上面打磨的非常光滑,是上等技藝製作。
手中有筆,他的心彷彿迷路在茫茫大海中的小舟突然找到了前進的方向一般安寧了下來,他想簽字,但他的手沒了力氣,籤不了,這時,他感覺他手上忽然多了隻手,將他的手向上移了些,入手的是一張紙,他想籤,但手實在沒力氣,而且不知怎的,握筆的手彷彿有著千斤重,沉重無比,怎麼也提不起來。
他不禁心中一急,他想按照那彷彿孃親般的聲音去做,但卻做不到,漸漸地,他的心裡開始暴躁起來。
忽然,他又安靜了,因為他想起了自己的爹——杜學輔。以前,每次他一急躁或者出現負面情緒,他爹就會教訓他,讓他學會冷靜。
好久,沒有暴躁過了……
杜正想起了爹,但爹去哪兒了?我現在又是在哪?
漸漸地,他想起來了,自己在刑房,在被嚴刑拷打。
他們想讓自己承認杜家謀反的罪!
杜正心裡一驚,竟然自己醒了。
他突然的睜眼嚇了前面鷹衛一跳,而與此同時,他右手用力,直接將手裡對方手裡的紙用筆捅碎。
東廠副都督親自遞到對方手裡的供詞被弄碎,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但他居然仍然心平氣和的看著眼前的杜正緩緩道“杜正,你爹要謀反,這是事實!謀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但只要你簽字畫押,那你就算是舉報有功,到時候功過相抵,你不僅不用死,還可以給你個官做,你籤是不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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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最後,語氣突然一厲,眼神森然的盯著杜正。
杜正看著副都督,滿是血汙的臉上突然露出嘲諷的笑容,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神情驕傲而自豪,朗聲叫道“我是文人!文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文人有風骨,文人的風骨足以頂天!文人的風骨足以立地!絕不會為了自己可以苟活而與奸人同流合汙,甚至陷害自己的父親,背上罵名!背上恥辱!”
這番話彷彿沉重無比,耗盡了他全身氣力,剛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就再也撐不住,無力的垂下了頭。
副都督面色一沉,死死盯著杜正,過了半晌,他忽的一轉身,走到了一邊,同時怒吼“打!給我狠狠的打!只要不把他打死,能多狠就多狠!”這話彷彿從他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充滿了森然殺氣。
兩名手持皮鞭的鷹衛抖了抖皮鞭,發出幾聲令人神經一痛的“啪啪”聲,看著杜正面上一齊露出一絲殘忍的獰笑,直接用力揮動皮鞭往杜被吊在木架上的杜正身上招呼。
東廠地牢,那隱隱的慘叫聲又開始在各處迴盪。
東廠地牢看不見天日,同樣的也看不見皎月,杜正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打了多久,但趴在牢房冰冷的地板上,他知道,今天總算是撐過去了。
但今天撐過去了,明天呢?
迷糊中,杜正也不知道。
“正兒,正兒,正兒……”
杜正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誰在叫他,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親切,他悠悠醒來。
那一聲聲低沉而親切的叫喚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熟悉。
杜正勉強睜開迷糊的雙眼,但整個人仍然趴在地上,頭偏在一邊,也正因為他的頭剛好偏在那一邊,所以他剛一睜眼,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他爹杜學輔的臉。
杜學輔在旁邊牢房裡,牢房三面鐵柱,只有一面是牆,杜學輔正蹲在地上,相鄰的兩根鐵柱雙手各抓一根,胳膊上肌肉緊繃,彷彿正在用力將這兩根鐵柱向兩邊拉,但他的力量實在不夠,所以兩根鐵柱紋絲不動,他的臉也因此而深深擠在鐵柱之間不能伸過去。
杜正看清是自己的爹,彷彿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激動起來,他高聲叫了一聲“爹!”,然後直接向那裡連滾帶爬的很快撲到牢房邊,撲到他爹面前,握著他的雙手不停的低聲叫喚“爹!爹!爹……”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杜學輔看著自己兒子身上的傷,看著他身上已經凝固的暗紅色的血液,不禁老淚縱橫,低聲連道“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父子倆相互哭了一會兒,漸漸地停止了哭泣,深深的看著對方,眼中充滿深情。
過了一會兒,杜學輔先開口,聲音中帶著點嘶啞,嘆道“我兒,你還記得為父跟你說過的忠君愛國嗎?”
杜正低聲回道“記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隨即,他突然激動叫道“可是,爹!我們如此忠心耿耿,得到的卻是什麼?那個昏君……”
“住口!”杜學輔厲喝。
杜正不甘的雙眼看著一臉厲色的杜學輔,卻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杜學輔長嘆一聲,面色忽然緩和下來,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柔聲勸道“我兒,我們杜家以忠孝傳家,哪怕皇帝陛下要我們死,我們也要忠於陛下!”
杜正垂下頭,不讓杜學輔看到他眼中的死寂,低聲道“可是,爹,我們如此忠於陛下到底是對是錯?現在百姓民不聊生,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都是拜那個昏君所賜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