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打了個哈欠,眼睛立刻眨縫在一起了,順勢就倒在我的懷裡。
我就這樣輕輕地抱著他,淚水卻迅速滑落。
過了會兒,果然他鼻息沉沉,真的睡著了。
如此大約一個多時辰,夕陽漸斜,芳綺安靜地進入房裡來,“主子,您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不如讓皇上去床上睡,您也該吃東西了。”
我心中悲傷,“不必了,你出去吧。”
或許,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是我一直以來不能夠理解他,是我沒有替他分擔他的痛苦和許多事,是我這個紅顏禍水攪撓得他最終走到這個地步。但這樣的自責只是持續了一會兒,忽然對溫僖貴妃和賀蘭進明充滿刻骨的仇恨,他們就像殘忍的蟲,不但毀了我與賀蘭赤心的愛情,更要毀了他和他的江山。
這次,是絕不能夠讓他們得逞的。
不過也在這時候,他忽然驚叫著醒來,“不!不要!”
他猛地坐起身來,看到我後不由地怔了怔,然後看清自己身處的環境,目光漸漸變得有些恐懼。
我知道他定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於是笑道:“皇上,你到現在還是那樣,酒量太淺。臣妾不過要人送去些酒釀圓子,沒想到皇上只吃了一點,就醉了。”
“呃,是嗎,朕竟,醉了——”
我肯定地點點頭,“可不是。下次臣妾可再也不敢給您準備酒釀圓子了。”
他略微地想了下,才點點頭,“確實,朕今日確實吃了這酒釀圓子。”
他現在清醒了,與我之間卻又拘束多了,便連說話也不自然。如此躊躇著,最後道:“朕先走了。”
他說著就往外面走,卻彷彿並沒有看清方向,冷不防地撞在門柱上。
芳綺哧地一聲笑了。
賀蘭赤心沒來得及揉自己被碰疼的腦袋,就冷冷的喝斥芳綺,“大膽奴婢,你竟敢笑朕!”
我連忙道:“皇上,是你自己沒走好罷了,卻不讓我們笑。寂月也笑了,是不是也要問罪?”
說著,我依舊含笑看著他。
他似乎是怔忡了下,最後什麼都沒有說走了出去。芳綺這時候才驀地坐倒在地,“主子,奴婢覺得,方才皇上是真的想殺奴婢,好可怕。”
我的身子也發虛,他在遊魂症的時候,固然就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他,但反而清醒的時候,卻變得我根本就不認識,也無法捉摸他的心思。他剛才覺得自己受了嘲笑,確有可能衝動之下殺了芳綺。
“以後,在他的面前切要小心,記得自己始終是奴婢。”
“是。”
我如此叮囑她,也是為了她的生命安全著想。賀蘭赤心的離解症已經如此嚴重,只怕沒有誰能夠預料到他什麼時候會忽然變臉。但見他剛剛離開的時候,因好好的睡了一個時辰,精神彷彿好了些,因此心裡還是有些安慰。
當晚,夏笙派人過來傳信,說是今夜要與賀蘭赤心長聊。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能是要我同去乾承宮,於是收拾妥當後就往乾承宮而去。
果然賀蘭赤心正在與夏笙月下長談。
對於我的對來,兩人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賀蘭赤心略感詫異罷了,因為我幾乎沒有主動在他不邀請的情況下來過乾承宮。我看到賀蘭赤心精神還是明顯不濟,鬱郁低垂著腦袋,彷彿有很濃重的心事。
過了片刻,鄂蘭碩說溫僖貴妃也來了。
賀蘭赤心剛要啟唇,我忙道:“皇上——”
他轉目看著我,“內親王,有事嗎。”
我道:“今夜只我們幾人長談可以嗎?溫僖貴妃溫良賢淑,高貴大方,但是有她在場,總覺得聊不暢快。”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賀蘭赤心道:“也罷,她這幾日也是沒有休息好,就讓她先回宮休息吧。”
又加了句,“朕今晚會去她那裡。”
鄂蘭碩領命回覆去了。
他這樣說的時候很是理所當然,並沒有覺得有點不妥。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跟前其實還坐了個曾經很愛他的女人。不過現在我心裡已經不覺得酸楚,只希望能夠使他的病快點好起來。
在我看著賀蘭赤心的時候,夏笙也在看著我,不由滿心歉意和羞愧。
等鄂蘭碩復歸回來,賀蘭赤心竟又安排道:“今日再有誰求見都說朕與夏先生長談,讓他們不要打撓,你等,也都出去吧。”
我和夏笙對視,都有點茫然。
賀蘭赤心喝了杯酒,抬眸看了我們一眼,道:“夏先生,朕知道你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奇門八卦。朕最近覺得身體很不好,太醫們檢視又看不出什麼來,且由夏先生替朕把把脈,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他自己也已經查覺到不對。這讓我心裡有些安慰。
夏笙道:“只怕說出來,皇上未必肯信。夏笙命不足惜,但是內親王是貴人,她不該受此連累。”
賀蘭赤心將酒杯冷冷地放在桌上,“可是她,早已經不是朕認識的那個寂月。”
從兩人的言語中,我才明白原來我已經身處險境。他們的話題顯然不是剛剛才開始,在我進來之前應該就爭論了什麼,亦是相關到了我的身死。
賀蘭赤心竟又對我動了殺念,剎那間便覺得身心俱冷。
“皇上只是聽信他人言語,覺得此症是由內親王引起,可是依夏笙看,完全不是如此。”
“她從師從於你,算是你的弟子,你當然會向著她。”說到這裡,他頓了下繼續道:“朕之所以將別人遣開,亦是因為不想讓她顏面有損。朕心中已經知道了真相,定是你與她使法術作祟才使朕昏昏沉沉,朕竟在寧宛醒來,便是最好的證明。你們要是聰明,便將真相說出來,那麼朕或許會看在往日情面上,饒你們性命。”
“皇上人——”雖然知道他是在病中,但見他說出如此無情無意之語,終究是無法接受,難過的幾乎要流淚。
夏笙道:“如此,皇上今夜是定不會放過我師徒二人了?”
“如果你們能夠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解去法術,朕會饒你們性命,將你們毫髮無損的送出皇宮。”
說到這裡,忽然向我看來,“寂月,朕曾經為了你而不惜冒著覆國的危險救你出宮,幾年來受盡相思之苦。自你再次出現,朕想護你卻又無能為力,傷你良多。到現今,即便你願意原諒朕,朕也不能夠原諒自己。朕與你的緣份,終是盡了。所以今日之事,朕不會怪罪於你,也罷,明日你們便出宮去吧。”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把所有的懷疑都指向我和夏笙,但是想來,定也是後面有人索使。想到燕琥給溫僖貴妃的藥,難道正是那佼蘭粉在起作用?
如此想著,心中卻又更加不願就此放棄。
她要毀了我,毀了皇上,毀了這江山麗水,我更不能叫她得逞。
與夏笙的目光交換間,他已然明白了我的決定,只見電光火石之間,賀蘭赤心的眉心已經被刺入一根銀針,他頓時全身不能夠動彈。
“你,你們——”話沒說完,已然暈厥。
“別殺他!”我也驚聲叫道。
夏笙的聲音依舊那樣平和,“你不願他死,我便不會殺他。你想救他,就只在今夜,錯過今夜,此後便再無機會。”
“到底,怎麼回事?”
“解離症症狀之人,就是分不清夢與現實。其實或者說,不是夢與現實,而是兩個現實其實都是真實的。只看他自己會認定哪個才是現實。而當他終於認定其中一個是現實的話,那麼就會完全否定這個現實以外的所有事。從現在的情況看,他顯然,認定與你相會的快樂和幸福,不是他的現實。”
“那又如何,就讓他當做夢好了。”
“他為了擺脫這種不正常的夢境,心急於一切都能恢復正常,便會迫不及待的去整理自己的生活,從他剛才的態度看來,寂月,你已經是被他整理的一部分,因為他將與你在一起的一切歸類為夢。這使他做出不理智的錯誤判斷,他說不定會殺人,會做出終身遺撼的事。”
“那怎麼辦?”
“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怕你信不過我。”
“夏先生,雖然賀蘭赤心對我過於絕情,但這其中摻雜了太多雜質,使我一直無法真正的放下他。如果你不救他,他無非就是在此症中繼續沉淪下去,如果真的胡亂殺人,無非是親者痛,仇者快。從前的他,並不是這樣濫殺無辜的人,即便一個月後他不死,一旦清醒也會受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愧疚會充斥著他的心,終將失去理智而致瘋癲。這樣的他與死了又有何異?如果他死了,被他牽拌了半生愛恨情仇的我,活也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夏笙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你果然愛他至深。他雖然如此不幸,但因為有你,他這生便也不算苦。”
說到這時,他才道:“如果他繼續這樣下去,必死無疑。現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靜養,不受任何打撓。”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