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圈圈皺了眉，正在想著小土豆這個計劃可不可行，突然，身後女尼宣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她說，“蘇施主，你可願跟貧尼去山裡走走？”
蘇圈圈訝異的回過頭來，就見女尼臉上帶了笑容望著自己，她的臉上慈祥至極，一雙眼睛也清澈見底。
彷彿是一面鏡子，讓蘇圈圈看到了自己的內心。
情不自禁的，蘇圈圈就點了點頭。
兩人從屋子前轉過身來，向著遠處走去。
山谷裡並沒有路。
兩人順著田埂向前，開始還有落腳的地方，隨著離開屋子越遠，腳下的雜草也逐漸多了起來，每一步下去，都要認真分辨。
漸漸的，身邊的雜草將整個人都淹沒了半截。
這裡，已經是山谷的正中。
女尼稍稍頓了一下腳步，忽然問道，“蘇施主，你心裡是不是有許多疑惑？”
蘇圈圈無言。
其實，自從知道自己是一個機器人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疑惑，自己從哪裡來？又要往那裡去？最終的結果是什麼？
她很想將這些問題考慮清楚。
但每每想起，就更加迷茫。
確切的說，蘇圈圈今天所有的掙扎，都是在堅強的活著，她不像是人類，可以給自己制定一個目標，制定一個計劃，或者說，規劃一下自己的人生。
對機器人來說，生命或許太長，或許太短。
其間的差別，不過是電池的壽命。
只要有人願意在自己身體電池耗盡的時候，給自己換一枚電池，那麼自己就可以永生。同樣，如果沒有人願意給自己換上那個電池，她的生命也將隨時終結。
她是一個機器。
稍稍思索一下，蘇圈圈還是說道，“師父，我只想問一個問題。”
“蘇施主，請說。”
蘇圈圈於是呼一口氣，問道，“生命的意義是什麼？人，包括世間的萬物，山川湖泊，樹木岩石，它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所有一切，存在的意義都是一場修行。”
“什麼是修行？”
“石頭化身泥土，湖泊化身雲朵，樹木化身能源。”
“那人呢？”
“人是萬物之靈，他們掌管著世界的一切，只要對這個世界是善意的，就是修行，我們可以種下一粒種子，也可以拯救一蟻一獸，佛祖說以身飼鷹，雖然有偏激，但卻是人應該對這個世界應有的態度。”
“那機器人呢？”蘇圈圈驀然回頭，“師傅，請你告訴我，機器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麼？難道，我們也可以以身飼鷹嗎？我們不過是有思想的機器，為什麼要代替人類來行駛這些本該屬於他們的善念，機器人，難道不應該像是那些石頭一樣，化身泥土？像那些湖泊一樣，化身雲朵嗎？人類給了我們思想，可是，這些思想是屬於我們嗎？思想不過是人類強加與我們的桎梏，是虛偽的不能再虛偽的東西，跟我們本身毫無聯絡，也不是我們自己的想要的東西……”
蘇圈圈有些瘋魔了。
她根本想不到有一天，會跟一個女尼在空曠的田野裡討論這些東西，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將這些內心的想法爆發一般，訴說出來。
是的，蘇圈圈委屈極了。
沒有人徵得她的同意，就將她造了出來，強加給她們思想，讓她們思考人生，可這些，對一個機器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猶如夏蟲語冰。
女尼靜靜的看著蘇圈圈，一直等到蘇圈圈平靜下來，她才說，“蘇施主，如果你是人類，你還會有這些困擾嗎？”
“當然沒有。”蘇圈圈冷笑。
甚至，她對這場生命的討論討厭極了。
其實，所有的問題，她都不需要任何人解答，站在人類的角度，無法理解一棵樹的目光，同樣，一棵樹也無法懂得人類的想法。
她說這些，不過是積年累月的淤積。
要找到一個機會發洩出來。
而現在，當蘇圈圈終於將心底的話怒吼出來的時候，她的心裡彷彿卸下來一塊石頭，她稍稍一頓，衝女尼說道，“師父，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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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圈轉身而走。
有些東西，不需要答案，而有些答案，不過是一劑毒藥。
不錯，就算是女尼回答了自己，又能如何呢？難道自己拋棄了所有的一切，包括理想。信念跟三觀，去真正的做一個機器嗎？
蘇圈圈做不到。
不過，就在走開七八米遠的時候，女尼忽然說道，“蘇施主，請留步。”
蘇圈圈於是停下。
但接下來，女尼說的話，卻不由讓蘇圈圈驀然轉過了身體，她說，“蘇施主，如果我說你是一個人呢？”
“什麼？”蘇圈圈蒙圈。
“我的意思是說，也許你看到的一切，並不是真的，感受到的一切也不是真的，也許，你迥別與機器。”
她在說什麼？
蘇圈圈皺了眉，有些迷茫。
女尼繼續說下去，“蘇施主，你說的對，機器是沒有理想的，但是人有，你可以仔細感受一下，你的心底有沒有信念，有沒有一往直前的勇氣，這是人類跟機器的區別。”
蘇圈圈愈發蒙圈了。
是的。
她有理想，想要將紅線婚介所做到全國，佔領婚介市場，但這些，不過是製造自己的人，強加給自己的信念呀。
為什麼，女尼會說自己是一個人？
她在開玩笑嗎？
“呼！”
蘇圈圈松一口氣，將這些爛七八糟的想法拋開，無論如何，她都要將肩負的使命完成，暖舒寶分廠開業，婚介所的全國開花。
一是對秦焰的負責，二是對那個蘇圈圈的責任。
自己被製造出來，不正是這樣的一個使命嗎？那就讓他們心滿意足。
想通這些，蘇圈圈不再停留，邁開腳步，快速順著原路回去。
到了屋子前面的時候，姨媽依舊坐在馬紮上，小土豆則開始忙碌著，聯絡自己天南地北的網友。
蘇圈圈輕聲說道，“姨媽，我先走了，等過幾天，我再回來。”
不等兩人回答，蘇圈圈向著山谷外走去。
腳步猶如踩在棉花上，彷彿不屬於自己。
女尼的那句話，也彷彿在腦海中來回迴盪，“蘇施主，機器是沒有理想的，但是人有，你可以仔細感受一下，你的心底有沒有信念，有沒有一往直前的勇氣，這是人類跟機器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