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權威代表著一切。
苗正紅可以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揚威，甚至三公六部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但是面對朱家人，他們什麼都不是。
說到底，他們這些宦官，只是朱家養的家奴罷了。
大臣們能指著皇帝的鼻子臭罵昏君，有時候還會受到褒獎。
但是對於宦官來說，他們不敢有一絲忤逆皇室的言論和表現。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只有苗正紅一人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就連陳星海，也只是行了一個大禮罷了。
“陛下口諭，如果必要，太孫殿下可以全權掌管賑災的所有事宜，現在，我就將這個權利移交殿下。”洪亮躬身說道。
朱常樂淡淡地點了點頭。
沒有人敢反駁，這是皇帝陛下親自的命令。
“奴...奴才斗膽問問殿下，您找到的貨源是否足夠？”苗正紅硬著頭皮問道，他不能不問，若是朱常樂找到了足夠多的布料，那麼無論是對他所獲得的錢財，還是本次賑災的功績，都要下降非常大的一截。
朱常樂卻沒有理他，而是轉向洪亮，問道：“洪大人，我們現在還需要多少布料，才能完成這次賑災？”
洪亮想了想說：“殿下，據下官計算，我們的缺口還有十三萬兩左右的布料。”
朱常樂點了點頭，說：“我找到的這個貨源，一共可以提供八萬兩的貨物，剩下的五萬兩，就由苗正紅你來解決，可有問題？”
苗正紅聽見八萬兩這個數目，心裡頓時涼了一大截，本該屬於自己十五萬輛的利益，瞬間變成了五萬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功勞幾乎一下子就被搶光了啊！
“殿...殿下，奴才...奴才...”苗正紅吞吞吐吐的。
朱常樂眉頭一豎，喝到：“可有問題！”
苗正紅頓時身體一抖，他只是個奴才罷了，敢對主人有什麼意見麼？
他深深地叩下自己的頭，長聲道：“奴才謹遵殿下吩咐。”
“太孫殿下，您是在哪兒找到的新貨源呢，那些布商不是被一網打盡了麼？”洪亮此時的心情非常輕鬆，從深淵裡面爬出來，讓他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朱常樂笑了笑說：“高家布莊，高賢。”
說完，高賢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
雪，終於停了。
陳星海拒絕了乘坐自家的馬車，走在厚厚的雪地上面，一步深一步淺，臉上帶著迷惘。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真的折在了一個乳臭未乾的酸秀才手上。
剛才苗正紅的暴怒，更是讓他雪上加霜。
“這都是你自己的問題，那高賢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居然能讓他弄出那麼多的貨物出來，真是愚蠢，蠢貨！”
“咱家不管，你答應好的十五萬兩銀子，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否則你就等著在牢獄裡面過一輩子吧！”
當豺狼遇到危險，便會立馬分裂開來。
然而苗正紅的確沒有說錯，這是他自己的判斷失誤，從一開始就錯估了高賢的能力，直到現在踏進深淵，萬劫不復。
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和代價，不但沒有獲得利益，還得罪了一大圈子人，最重要的是，把自己頭頂的那把保護 傘也弄丟了。
一旦苗正紅拋棄了他，無數的狼蟲虎豹，會把他連帶著骨頭一起嚼碎。
“老爺，老爺！”這時，一個身影從遠處奔跑過來，走進之後，發現正是陳家大管家秦生財。
“老爺，您怎麼在這兒走路呢，不符合身份呀。”秦生財說道。
陳星海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什麼身份不身份的，現在的他，恐怕還不如一隻落水狗。
秦生財無奈，和陳星海一起並排走著，說：“老爺，我們的人今天在高家那邊，發現了新的情況。”
“那個高賢，還在一車一車地往高家拉棉紗，我們的人找了個時機，偷偷靠近，檢查了之後，您猜怎麼著，嘿，那高賢還真的是購買的棉紗原材料，而不是成品布料！”
陳星海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一臉驚訝的秦生財，雙目充血，逐漸咬緊了牙關。
高賢都偷偷的準備了八萬兩的布料，再加上之前賣出去的，已經將近十二萬兩了，你們現在才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秦生財看著
陳星海，說：“您是不是也覺得奇怪啊，他居然真的敢買原材料，難道指望自家織布工織布？真是愚蠢得可以，我們以前分析得很對，這個高賢完全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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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老爺，事情解決了吧，銀子拿到手沒？”
陳星海看著秦生財那滿頭問號的臉，表情逐漸猙獰，咬著牙，抬起的雙手止不住得顫抖。
“噗！”最終，陳星海吐出一口鮮紅的血液，仰面倒下。
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格外顯眼，彷彿一朵盛開的花朵。
十天之後，臘月二十了，距離年關是越來越近。
賑災的隊伍終於完成了自己職責，大軍開拔，離開了康陽縣。
洪亮，苗正紅，孟軻，展嶽，全部跟隨隊伍北上覆命，蔡頌則依然待在自己的府衙中，處理本想日常的政務。
在這次鬥爭之中，這些官員們，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同樣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收穫。
洪亮雖有不殆，但情有可原，苗正紅有平亂之功，但是職責所在，不會有太大的獎賞，蔡頌無功無過，各自安好。
唯一遭殃的一方，就是以陳星海為首的這批布商們，他們傾家蕩產，甚至進了大獄。
而獲益的一方，除了那些拿到賑災資源的難民們，恐怕就只有高賢和朱常樂了。
高賢在沒有完全打通商路的情況下，賣出去了恐怖數量的布料，完成了初期的資金積累，並且以後還能分享布商們被迫讓出來的這一部分市場。
而朱常樂，則是認清了現在的大明局勢，並且透過高賢，亂拳打破了這個既定的局面。
朱常樂並沒有跟著大軍一同北上，他和譚老站在城牆之上，目送了他們遠去。
“殿下，你真的決定留在這裡了麼？”譚老問道。
“朱常樂微微一笑，譚少傅，這次南下，我明白了皇爺爺和你們的良苦用心，也看清了現在的艱難局面。”
“但是高賢的出現，給了我一個新的想法。”
“他能亂拳打破這個局面，是否也可以打破朝堂上紮根已久的局勢呢？”
“所以我要留下來，去高家新園，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