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臘八節。
過了臘八就是年,每年的臘八節,都是民間盛會。
家家戶戶,用家裡的糧食穀物,製作各式各樣的臘八粥,對於許多人來說,這是一年裡面,最後一頓盛宴了。
接下來就是年關。
“年關不好過啊。”高賢和馮錦坐在馬車裡,看著縣城外越來越多的難民,微微嘆了口氣。
若是每個官員都能各司其職,或者每個商人都能有那麼一點良知,不吸血食骨,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流連失所,挨餓受凍。
“老闆,這幾天,陳星海在凱旋商會舉辦過好幾次會議,他們肯定對接下來的事情,做好了安排。”馮錦手中拿著一個小冊子,裡面是他記載的一些重要資訊。
“有人看到,廖池曾經三番五次進入縣城府衙,其中有一次更是蔡頌親自把他送了出來,兩個人之間絕對有所圖謀。”
“還有一個訊息,欽差大人洪亮,幾乎很少在賑災隊伍裡面出現,他似乎是單獨行事,賑災隊伍中的負責人叫苗正紅,他是個宦官,是此次賑災的監軍。”
馮錦一一說道。
“賑災隊伍還有監軍?”高賢感到這個配置有些奇特。
其實這次南下的賑災,本身就比較奇特,順天府太過於重視了,甚至派出了軍事力量親自護送,而且掌總的人,也是搞不清楚。
欽差大人洪亮,宦官監軍苗正紅,還有一個不知道身份,但是對自己非常有信心的常威。
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
“對了,有沒有查到常威的資訊?”高賢問。
他對常威還是比較好奇的,畢竟現在就他認識的人來說,常威是唯一一個提出要認真對待難民的人。
馮錦卻是搖了搖頭:“老闆,沒有他的資訊,好像隊伍中根本沒有這號人一樣。”
高賢沉思,難道這個常威,是來誆騙自己的。
“算了,不想了,今天過去,無論什麼牛鬼蛇神,肯定都會現身。”高賢無所謂地說。
馬車的速度並不快,等來到府衙的時候,門外已經停了許多的馬車,其中不乏非常豪華的車架,一看就知道,主人的身份絕對非富即貴。
衙門的捕快此時變成了接待小廝,他們攔下了馮錦,只讓
高賢一人進去。
高賢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跟隨捕快,踏步走進府衙。
還沒進入內院,高賢就聽到了院子裡面嘈雜的聲音。
“不是說快開始了,怎麼還沒有個響動?”
“不知道呀,我都來了快半個時辰了,根本就沒有人管,早知道就來晚一點,真是凍死個人。”
“你才半個時辰,我第一個來的,都一個多時辰了,本來腳上就有凍瘡,現在倒好,估計都已經爛掉了!”
伴隨著一陣陣怨氣,高賢走進了府衙內院。
“你先在這裡等候吧,不要亂走,記住,這裡是府衙。”捕快警告著說,隨後轉身離去,準備去接待下一位客人。
高賢目光轉向內院,只見數十個年齡不一的人,此時都在站著,有的跺腳,有的搓手,有的擠成一團。
所有人呼出來的水汽,就好像鍋爐裡面冒出來的白煙一樣。
今天,是個陰天。
天氣格外的冷,有些身體不好的,看起來都已經嘴唇發白,快頂不住了。
“這欽差大人邀請我們過來,又不接見我們,他到底想要幹嘛!”有人怨氣極大。
“噤聲!你不要命了,敢在這裡非議欽差大人!”他的同伴連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其他人見狀,不自覺的離他遠了一點,生怕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
高賢的目光從院子裡面的人臉上一一掃過,他沒有看見陳星海,也沒有看見廖池,不知道他們是沒有來,還是在其他地方。
倒是看見了幾個面熟的,上次在陳星海的宴會上打過照面,就比如那個葉連秋。
也不知道是體虛還是來得太早,他已經凍得是嘴唇青白,一個人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洪亮這是在做什麼,故意讓他們挨凍?”高賢內心不解,按理說,洪亮今天邀請這麼多商人來參加臘八宴,不說盛情款待,但也不至於故意折磨吧?
就不怕商人們產生了逆反心理,拒不配合你洪亮的差事?
高賢不知道洪亮是怎麼想的,隨便找了個地方站著,他來得比較晚,而且現在的身體素質很好,倒不至於跟其他人一樣,凍得鼻涕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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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請柬
中寫好的宴會時辰都已經過了,可是仍然沒有一個人來管他們,商人們的怨念越發深重。
“搞什麼嘛,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
“就是,我們為了配合朝廷,解救難民,不辭辛勞,沒想到,卻受到這樣的待遇!”
“真是豈有此理,如果沒有個說法,我們就走!”
“對,我們走!”
有些商人們開始起鬨,想鬧騰起來。
可是在場的人都是鬼精鬼精的,他們喊得響亮,卻沒有一個人敢擅自離開。
誰真的敢走,那就等著朝廷事後算賬吧。
突然,“砰!”得一聲,通往大堂的木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走在前方,兩個穿著軍衣的軍士,抬著一個大桶跟在身後。
商人們頓時安靜下來。
大冬天的,年輕人手上拿著一把摺扇,他看著面前的眾人,臉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說:“諸位,真是對不住了,我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善心人前來赴宴,而且內堂的座位不太夠,所以只能委屈各位,在這裡喝臘八粥了。”
年輕人說完,人們頓時炸開了鍋。
“什麼!就在這裡站著喝粥?”
“我堂堂劉大掌櫃,何時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豈有此理,我們要見欽差大人!”
“對,簡直沒天理了!”
“欽差大人就在內堂,我們一起進去,找大人評評理!”
人群開始躁動,後面的人推擠著前面的人,眼看著就要衝上臺階。
年輕人合上摺扇,挺身上前,大喝道:“我是當今聖上欽點的聖學狀元孟軻,哪個不怕死的敢上前一步!”
孟軻的聲音不算很大,卻瞬間鎮住了場中的所有人。
欽點的聖學狀元郎啊,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衝撞了這位。
孟軻見他們退縮,不屑一笑,轉身道:“給他們發粥吧,若有誰敢造次,格殺勿論!”
兩個軍士直接拔出明晃晃的刀刃,守在門口,大聲道:“是!”
高賢看著這一幕,心裡若有所思。
這是在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