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馬車悠悠地行駛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中。
原先出門時候的十個護衛，現在加上江鵬，只剩下了五個了，其餘的六個人，在出了保定府的範圍之後，就已經四散離開，圍繞著車隊，做偵查和警示。
由於在保定府內大刀闊斧地做事，高賢得罪太多的人了，保定府境內有保定候等諸多大佬們的庇護，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但如果出了保定府，那些被高賢侵犯到利益的人，絕對不會讓高賢安生的。
這是一條坑窪的小路，人煙稀少，小路兩側都是大片的田地，第一季的農作物，再過一段時間就有收成了。
不過那些莊稼，看起來並不是非常的健康，稀稀拉拉的。
短頭髮的魚娘趴在車視窗，向外看去。
她皺著眉頭，似乎在發愁。
“小魚娘，怎麼了？還放心不下新農村那邊的事情嗎，別擔心了，只是去半個月而已，你要相信自己的徒弟們。”高賢以為魚娘的心思還在新農村那邊，出言說道。
魚娘抿了抿嘴，拉上窗簾，重新坐回車裡，說道：“老爺，不是的，我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什麼事，說來聽聽唄，我們幾個人之間就沒有什麼好忌諱的了。”高賢笑著說。
魚娘的表情似乎帶著些疑惑，說道：“嗯...我剛才看了看這邊的農作物，想看下他們的種植方式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我們學習，可是看來看去，都沒有發現什麼亮點。”
“他們種田似乎還處在一種非常古老的情況，莊稼的長勢根本就沒有辦法跟我們新農村那邊相提並論，收成肯定非常貧瘠。”
魚娘的話語中帶著些許蒼涼，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女孩能說出來的話，她對於農事的深深喜愛，讓她在看見這些貧瘠的莊稼之後，感到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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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我們明明有工業革命那樣的書籍，可以提高農作物產量，為什麼朝廷要封禁它呢？”魚娘提出了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在高賢初來乍到之時，也深深地困擾著他。
這個話題，只能在馬車車廂裡面偷偷的討論，若是被某些有心人聽見的話，少不了又出現許多麻煩。
只在新農村裡面忙活的時候，魚娘專心投入，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可等到出來之後，就立刻想起了那本禁書。
高賢嘆了口氣，說：“這個，其實是制度的原因。”
接下來，高賢把農業革命這本書當初產生的效果，還有帶來的影響，對權貴階層的衝擊，再到被權勢無情毀滅，全部給魚娘講了一遍。
其實歸根結底，就是農作物的產量提高，沒有經濟社會來消耗資源，沒有工業社會來消耗剩餘的人力，所以導致了社會的動盪。
而掌權者們在亂象的衝擊之下，為了保證自己的社會地位不收侵犯，直接選擇了使用武力來解決這個問題。
大批量的百姓被無情殺死，涉及工農業的諸多改革和發明，也被一律納為禁忌，大明社會，又回到了崇禎年代之前的情況。
魚娘雖然沒有瞭解過這些歷史，但她非常聰慧，在高賢的講述之下，很快就知悉了前後始末。
她雙手撐著自己的小腦袋，隨著馬車的顛簸，柔順的短髮一晃一晃的。
“老爺，其實我們也算是權貴階層吧？”魚娘突然說道。
高賢愣了愣，沒想到魚娘在聽完歷史講解之後，居然會提出這麼一個問題，她看事情的角度總是那麼新奇，與常人不同。
“嗯...怎麼說呢，現在的我們，的確已經跨過普通民眾的門檻了，算是初步進入權貴階層了吧。”高賢想了想，說道。
魚娘點了點頭，幅度非常大，撐著的雙手在臉上按出了深深的指印，看起來非常滑稽。
“那我們以後會不會也變得跟他們一樣了？”魚娘又問。
高賢和李秀禾對視一眼，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少許的震驚，小魚娘現在的問題，是越來越犀利了，直指事情本身。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流傳千古的絕世佳句。
但它之所以能成為佳句，就是因為這個優秀的品質實在是太難做到了，極少有人能在渾濁的水中保持清流。
要麼被汙染混合，要麼就沉入河底，永遠不見天日。
其實說真的，他高賢現在之所以能夠如日中天，能夠大刀闊斧地進行一系列改革，那是在擁有足夠條件和環境之後才能做到的。
如果沒有皇帝那邊的親自許可，如果沒有當朝太孫的親自掌舵，如果沒有大明唯一武侯的傾力庇護。
高賢所面臨的阻礙，將會呈現指數般地增漲，別的不說，光是一個公孫家，以他在保定府裡面的權勢和威力，都足夠高賢喝上一壺的了。
在保定候警告之後都敢進行埋伏行刺，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呢？
現在安然無恙，公孫家一直蟄伏不出，並不是說高賢自己的勢力有多麼龐大，而是上層的施壓足夠嚴重，才能保持現在這樣的狀況。
如果脫離庇護，高賢孤身一人進入古代封建社會這個大染缸裡面，真的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保持清流？想想就好。
早在去年的時候，高賢就開始想盡辦法，來腐蝕康陽縣的那兩位朝廷命官了，他們現在都還在記恨著高賢呢。
看著意志有些消沉的魚娘，高賢伸出手掌，揉了揉她的短髮，說道：“我相信，在我們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之下，一定會保持本心，而不是和那些傳統的貴族一樣，同流合汙。”
魚娘眨巴了幾下眼睛，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反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馬車一路前行，除了遇見幾次泥水坑，耗費了一些時間，路途上並沒有出現什麼其他的意外，天黑之前，順順利利地進入了河間府的城門。
比起保定府，河間府似乎看起來更加雄壯一些，城池建設，道路建設，還有主體結構，都要領先於保定府。
只是它的熱鬧程度，就遠不及現在的保定府了，臨近夜晚，街道上的人非常稀少，高賢一行人住進了原先就預定好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