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靈兒笑了起來，她知道這些話原本也無需她來跟匡揚說。可是她也知道，匡揚早晚會想通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讓自己來提醒一番好了。
她的話音落了下來，一旁的匡揚聽著，也是沉默不語，還沉浸在阮靈兒的話裡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竟然發現，阮靈兒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他原本是這般地想要好好地保護著靈兒，可是卻偏偏的，他還是猶豫了。匡揚有些痛恨這樣的猶豫，可是他卻無法做出任何的反駁。
在與楚章候大戰前日，那是他的第一次猶豫，蘇念雲以歸劍宗的歸順為由想要換取自己的感情。若是從前的他，必然可以絲毫不猶豫地拒絕開去。可是他不過是分毫的兩相權衡便嚥下了自己拒絕的話，即便他知道這樣做是有愧於他對靈兒的感情。
可他，還是猶豫了。
如今，卻又是一次。他明白，靈兒說的終究沒有錯，在自己的心中，或許從知道他是楚國皇子的一刻，知道他肩負著重振楚國的責任之後，他便已經將這楚國的天下和楚國的百姓放在了心中的首要位置。
匡揚想著，便是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我從前最自詡的，就是對你的感情，自認為可為你生死，無人能比。我也總難以想通為何你偏偏不願接受。可如今看來，並非是你，而是我自己、便先辜負了這段感情。”
“不，皇上，這並非是你的錯。”阮靈兒抿了抿唇角，匡揚便總是這樣，對於他想要保護的人，他連一點過錯都捨不得放在她身上，只盡數地自己攬了下來。“只是命這個東西，也許從我們活在於這世上的第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很多的東西。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承擔的責任。這並非是皇上的錯，只是皇上要承擔的比我們普通百姓要多得多了，所以也註定，要失去的，也會比我們多。”
“我明白靈兒你的意思了。”阮靈兒已經說得如此通透，匡揚又怎麼能不明白，他一句話落了下來，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失落。只是很快，他再抬起了眸子時，眼底的失落卻立馬被掩蓋了下去，眸子也閃過幾絲堅定的神采。
“你放心，我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身上的責任，有些事情我不會再強求了，但是我會讓你知道，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
“我相信你。”阮靈兒點了點頭，對於這件事情，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只是，她的喉嚨滾了滾，看著匡揚的眸子亮了亮，又接著道，“我也相信，蘇念雲，也會是一個好皇后的。”
她說著，也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再多說什麼，只是轉過身看了一眼前頭的熱泉池子，才道：“好了，我相信他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先過去了。”
“嗯。”匡揚點了點頭，阮靈兒這才躬了躬身子，抬腳朝著熱泉走去。
因著墨無月和那些太醫下的功夫，浸泡在熱泉裡的難民這會子神色也都光彩了許多。阮靈兒走到熱泉的一旁，朝著向她走過來的墨無月點了點頭，便是盤腿坐了下來，雙手合到了一起，默唸著碧泉訣的心法，施展起靈氣來。
靈氣席捲在她的雙手，很快便形成了一個淡藍色的光圈，阮靈兒雙手一抬，光圈便越發地擴大開來，籠罩在了熱泉之上，光圈之中的氣流像是微風一般滑過每一個難民的身體，竄入了他們體內，開始起作用來。
那些難民只瞧著自己的周圍閃現著淡藍色的光圈，體內便好像竄入了一股熱流一般，在身體裡不斷地流竄，讓他們的身體開始發熱起來，原本讓他們極其不舒服的疼痛感也慢慢地因為這股熱流變得越來越輕，連手腳的氣力也好像回來了許多。
只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添了一分吵鬧便能影響著他們的治癒，這樣倒是也真的讓阮靈兒靜心了幾分。
墨無月就站在阮靈兒的身後不遠，靜靜地看著她施展靈氣，隨時觀察著這些難民和阮靈兒的情況，等待著需要自己的時候可以及時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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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卻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匡揚也沒有離開，只是緊盯著眼前的兩人。過了許久，才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朝著墨無月走了過來。
匡揚的腳步停在了墨無月的身側，右手挨著身側微微地蜷了蜷，才終於是開口道：“無塵仙君。”
墨無月聽著身後的聲音，眉色動了動，回過了身去，看著匡揚垂了垂眼瞼輕點了一下下頜，算是回應了一聲。“皇帝，有何事嗎？”
匡揚朝著墨無月拱了拱手，才道：“無塵仙君雖身擔維護仙凡兩界安生之責，但終究是我無能於保護楚國百姓，才勞煩仙君此行相幫，實在難以言謝。”
墨無月抿了抿唇角，“不必，皇帝既已說了這仙凡兩界安生是我的責任，自然這楚國百姓也是我分內之責，皇帝不必放在心上。”
他說著，又看了看身旁的匡揚。其實他原本知道，話盡於此已經夠了，可是偏偏看著眼前的男人，墨無月的喉嚨沉了沉，卻還是又接著開口說道：“何況，救治這些難民，我所做的也不過可有可無罷了，只是怕靈兒會因此損耗靈氣過度，才需要我在一旁守著。”
他毫不忌諱地徑直說著，連阮靈兒三個字，也十分不生疏地稱呼為“靈兒”。
墨無月暗自地搖了搖頭，他原本總覺得自己喜怒無言，可其實和所有人一樣，面對著一個算是自己情敵的人，依舊還是禁不住地會多說些可有可無。
果然，匡揚聽著墨無月的話，顯然微微地一愣，隨即又很快釋懷。
他自然不會聽不懂墨無月的話，雖然依舊有些詫異墨無月這般一個高高在上清冷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無塵仙君竟也會有凡人一般的感情，可是轉念想想，又其實並不意外。
靈兒跟每一個女人都不一樣，她美麗聰慧善良，這般不可多得的一個女人，他能發現她的美喜歡上她，同樣、別人也會。
雖然他不知道他在楚國皇宮和阮靈兒分開的這段時間，在她身上，都發生了些什麼，但他想，如果在靈兒身上，一定會有另一個男人陪著她替自己守護著她的話，那麼這個男人，也一定要是無塵仙君這樣的人。
匡揚想著，也是自顧自地嘆了一口氣，他的視線掠過了墨無月，停留在了還在不斷輸送靈氣施展著冰心訣的阮靈兒身上，似乎想到了些什麼，頓了頓，又是朝著墨無月開口說道：“無塵仙君，不知會不會冒犯，不過我卻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您。“
“你說。”墨無月淡淡地開了口。
匡揚的語氣遲疑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如果、如果對於仙君來說，有兩個選擇，守護好仙凡兩界安寧，和保護靈兒，在這兩種中，仙君、會如何選擇？”
其實對於靈兒，匡揚已經決心，就算他還無法真的放棄喜歡靈兒的心，也定然會將它好生地壓制住，不會再因此擾亂了靈兒的生活，更不會因此耽誤了楚國的政事。
只是，他依舊還是想知道，若是這同樣的問題，到了墨無月這兒，他又會是什麼答案，他、會不會像自己一樣，也有所猶豫。
但匡揚依舊沒有想到，他的話說出口來，墨無月的神色便是沉了沉，視線放在了不遠處的阮靈兒身上，聲音雖然低沉卻有著毋庸置疑的堅定，“不會有這麼一個選擇的。”
“嗯？”
墨無月轉過身來，定睛看著匡揚，“我不會、讓自己面臨這個選擇。仙凡兩界的人，還有靈兒，他們都是我所要守護的，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讓自己、面臨這個選擇。絕不會讓自己，需要為了一方去放棄另一方。我想，靈兒也不會想讓，我在這兩方裡，做選擇的。”
墨無月的聲音有著讓人無法懷疑的堅定，讓一旁的匡揚聽著，也是微微一愣，竟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許久，墨無月的身子已經轉了過去，走近了阮靈兒幾步，雙手抬了起來，施展天陽決幫助阮靈兒。而身後的匡揚看著墨無月和阮靈兒兩人，心中悶著的一口氣，終於是吐了出來，兀自地低了下頜笑了笑。
他想，若是事到如今，他還不能放棄，或許便真的是太愚笨了。其實，並沒有所謂的什麼選擇，不過是他的能力還不足夠保護好靈兒罷了。他能力不夠所以才需要在楚國百姓和靈兒兩者之間做選擇。
可是墨無月不會，他相信自己可以保護好靈兒，便絕不會讓自己面臨這樣的選擇。
匡揚覺得，也許現在的他才是終於，可以釋懷了。他笑了起來，看著阮靈兒忽然很為她覺得高興。
靈兒、他的靈兒，若是這一生，他無法站在他的身邊，那麼他也希望，可以有一個墨無月，去守護著她，免去她再受欺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