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了……”
陸羽知道此時自己不應該說這句話，話說……但凡什麼‘我早說過吧？’‘你怎麼不聽勸？’之類的話，是最讓人心煩的，最讓人厭惡的。
但陸羽還是忍不住說了。
因為不說的話，他說不定會想笑。
不，實在是太想笑了。
所以他走過去，歪著頭，從下而上的，去看姜一的臉。
姜一受傷的地方，就是臉。
因為臉上的面紗已經被割斷。
那原本是兩萬米高峰上生活的冰玉蜘蛛產的絲，精心揉成絲線，再編織成的紗布，怕是這世間少有的堅韌的東西，卻被這樣輕易的給割破了。
所以……陸羽看到了她的臉。
所以……陸羽不想笑了。
想哭。
看到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出現了殘缺，每個人怕是都想哭。
尤其這件事又跟自己脫不開關係，其實……如果陸羽強硬一些，如果他沒有做著看熱鬧的打算，如果他直接上來阻止，甚至讓小阮來搶奪，那麼……這一幕應該就不會發現了。
姜一的臉上，出現了一道傷口。
很長，筆直的從下顎到額頭，由右眼經過，那裡全是血，不知道傷沒傷到眼球……眼球已經不重要了，傷了這張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原本……陸羽對於美醜這種東西，其實並不太在意。
小阮長的不好看，勉強算是普通，最多也就中正，唯獨身子丰韻柔軟，讓陸羽最是喜歡。尤其躺在她身上，世間最柔弱的枕頭，能把他的腦袋整個嵌在其中，耳朵都被堵住，只能聽到她平穩而美妙的心跳，這是陸羽最喜歡的事情。
第一公主……漂亮，最重要是高挑，那兩條大長腿，讓陸羽無數次想要撲上去咬上幾口。對於她……彷彿是命中註定的，一個人應該在腦海中有一個自己最心儀的人的形象，從出生時就會有，可能來自於母親的印象，可能來自於對女性最原始的嚮往……而第一公主，就完美的契合了陸羽心中所想，那個被他壓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幻象。
有一天成真了，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當然是喜歡，喜歡的不得了，為了她，甚至跟小阮第一次說了，自己喜歡別的女人。
但也只是漂亮。
因為陸羽自來對美醜沒有太多的感覺。
畢竟，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張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還有兩個耳朵，再添上眉毛，還能美到哪去？不過就是如此而已嘛，除去了那副皮囊，甚至只要往裡深挖一點點，就是骨頭，枯骨嘛，貼了一層皮肉的骨頭肌肉，這又有什麼美醜的？
可是現在……
陸羽知道了美。
也知道了，世間果然有美醜的分別。
同樣還知道了，為什麼她會是天下第一美人，並且對此，當初沒有任何人有那麼一絲一毫的異議，即便女人都是善妒的，或多自命不凡的。
因為她真的就是最美。
這讓陸羽想到了畫。
一襲白色宣紙，一支筆，黑色的墨，僅僅這三種最簡單的東西。
而躍然於紙上的，到底會是什麼？
是普通的畫？那是初學者的印記。
是美麗的山水？那是大師的痕跡。
是讓人遐想，深入其中，一畫一夢，一夢一生……那是，宗師的境界！
興許，上天也有這樣一支畫筆，留在人間無數面容。
但唯獨這張，卻耗盡了上天所有的天賦，應是它最為滿足。
然而……
就是這張絕美的畫卷，上天最自信之物……被硬生生撕碎了！
上一輩子，陸羽認為世間最美好者，便是和氏璧。
如今，和氏璧碎，從中斷裂，只餘悽美，悔恨。
看到這副面容的，只有陸羽。
其餘人也想看看，主要是想關心一下姜一的傷勢，也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突然間就能傷了如此強大的姜一。
但姜一卻沒有給其他人這個機會。
她平靜的將面紗擺正，簡單用手指勾畫兩下，面紗斷開的地方便粘合在一起，再次將她的面容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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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聲笑道：“我以為……我可以平靜面對的，畢竟這麼多年來，我從未以真面目示人，它是什麼樣子，又有什麼緊要？”
“你能這樣想……我覺得很……啊！！”
陸羽正要安慰，卻突然手臂一痛……不知何時，自己的手臂竟然已經被姜一捧在手中，然後……狠狠的死命的咬了下去。
見血了。
陸羽很少受傷，更很少出血，雖然……每次都很重。
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疼，大過肉疼。
……
咬了好一陣，姜一終於抬起頭來，看著滿是鮮血的陸羽的手臂，然後悽然一笑，說道：“但我還是不能釋懷啊，很想死吶。”
“我也很想死。”
陸羽直言不諱，甚至說道：“如果能換回你的美貌，現在讓我去死，好像……我也並不會猶豫，這真的很奇怪吶，因為這不像我能說出的話，做出來的事。”
說著，陸羽伸出手來，透過面紗，摸到了姜一的臉。
其實……陸羽早就看過姜一的容貌的。
甚至還跟她摟在過一起。
卻跟此時不同，說不清道不明，明明是同樣的容貌，但卻是不同的美。
為何？
姜一沒有抗拒，甚至……微小的，幾乎不易發現的，她主動用臉蹭了陸羽的手心一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舉動所代表的意義。
陸羽深吸一口氣，然後笑了，笑得輕鬆，卻也沉穩。
“放心吧，我能治的好。”
“破損的花，即便用最精妙的手藝，也無法讓鮮花恢復原狀，分離就代表著死去，花瓣如此，面容亦如此。”
“我知道的，只要你高呼一聲，這世間會有無數男子，拋頭顱灑熱血，只為將你容顏恢復，但你也要相信我，他們是做不到的。”
“我不用相信你，也知道他們做不到。”
“那麼……就繼續相信我，我能做到。”
陸羽說的堅定。
姜一卻不想在這件事上再說太多，她輕輕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陸羽的手掌，然後低頭看向手中的盒子，有些無奈的說道：“如此疏忽，如此損失，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所有人都立即湊了過來，之前陸羽和姜一說話，即便是小阮都沒有靠近，其餘人又豈會那麼不自覺？如今見他們兩個的注意力終於又放在了那個盒子上，自然全部聚集過來，想看看那一道可以傷了姜一的光芒，到底是什麼東西釋放出來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