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你真可憐！
凌霄坐在草地上看著江面，柳絮站在他背後三米左右，只有江水流動的聲音，兩個人卻都默不作聲。
作為一個老師，作為一個初三年級班主任，柳絮能把班級帶成尖子班，足以說明她的教學能力。身為老師又是班主任，能力絕不僅限於教學，還有對學生的管理，對一些出現偏差的學生溝通教育。
那些處於青春期的叛逆孩子，一個個性子都很急，所以她就要擅長開解，而且要非常有耐心。
現在，她正在非常耐心的等待。
時間一點點過去。
足足過了二十多分鍾，凌霄終於開口了：“剛才你是不是很絕望？”
柳絮一愣，她沒想到凌霄竟然會提這事，片刻後她點點頭：“是很絕望，我以為已經無路可走了，幸虧你……”
“那麼，在那個時候如果我沒出手，你能怎麼辦？”
“我……”
“你會掙扎會哭喊，可是什麼都改變不了——所以，面對絕境的時候，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你是說……”
柳絮大驚，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
怎麼可能呢？
她跟凌霄接觸很少，但卻看到了他近乎於神的能力：他以一己之力擊倒數十黑幫分子，彰顯出超乎常人想象的戰鬥力；他一句話就能讓省級大員鞍前馬後，他可以隨隨便便給一個人扣上任何罪名，他幾乎就是法律，能決定那麼普通人，乃至身居要職的官員的前途和生死命運。
這樣一個人……
反正在柳絮眼裡，這種人已經超脫了她的認知，按理說沒什麼他做不到的事，更別說對他而言有任何絕境。
凌霄依然在盯著江面，語氣頹然：“當你始終堅持一個目標，並且依賴於某個希望前進時，突然有人跑出來告訴你，你的希望根本就不存在，你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費——你會怎麼辦？”
柳絮陷入了深思之中。
凌霄苦笑著搖搖頭，說道：“看！這就是我面對的絕境，你想說什麼呢？”
“為什麼不去嘗試？”柳絮皺眉問道。
“嘗試？明知道不可能還去嘗試？”
“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凌霄不耐煩的嘴角挑起，說道：“既然是絕境就意味著不可能，現在討論的並非可能不可能，而是已知不可能的情況下，你會怎麼做？”
祝烈不是普通人，他對修煉一途的瞭解，遠遠比凌霄懂得多，他既然說不可能肯定不會撒謊。
更何況，封鎮魔域通道是他的任務，他也不希望封印被破，他希望凌霄能變成強者跟他聯手，有什麼理由讓他陷入絕望？
“你也只能默默承受，不是嗎？哪怕你反抗，哪怕你掙扎，卻根本改變不了結果。”凌霄冷笑。
“至少我會反抗會掙扎！”她語氣變得堅決。
“然後呢？在已知結果的情況下，然後又能怎麼辦？”凌霄的語氣明顯帶有譏嘲。
“你真可憐。”
“你說什麼？”
凌霄突然間跳了起來，臉色冰冷地盯著柳絮。
可憐？
他是上清道宗掌門，他讓師門從凋零淪落狀態，短短一年內成為道門最強，他是道門修為最高的高手。
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師，剛才還靠自己救命的普通女人，她竟然敢說自己可憐——找死麼？
柳絮竟然毫不畏懼，直視著他的眼睛，滿臉嘲諷的神情：“我說得不對嗎？以前我只是看錯了，我以為你很強大，以為你無所不能，原來在強大的能力下面，藏著的卻是最可憐可悲的靈魂！”
“你是不是認為我不敢殺你？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你的命在我眼裡一文不值！”凌霄冷聲喝道。
“你想讓我絕望和畏懼？”
“我想讓你知道，你沒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我有！”
柳絮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呵斥道：“我沒有你那種能力，沒有你那麼大的權力，但是有一點我比你強。”
凌霄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團，眸子裡寒光閃爍：“是麼？說來聽聽。”
“哪怕我明知道是絕境，也會反抗也會掙扎，不會因為知道了結果，就選擇頹廢一蹶不振！”
女老師的態度無比堅定，死死盯著他一字一頓道：“就算你剛才不出手，我也一樣會用盡一切力量去反抗。還有在溜冰場上，我當時也不知道你有那種能力，我明知道不是那些黑幫分子的對手，但劉俊傑是我的學生，作為他的老師，哪怕明知道站出來會怎樣，我還是會擋在他面前，面對朱局長的要挾，同樣如此！”
這些事凌霄都知道，都是他親身經歷的。
正如她所說，在溜冰場那次之前她跟凌霄只在學校見過，並不知道他擁有那麼強大的能力。
面對那麼多小痞子，她當時應該很清楚，以她的能力根本做不了什麼，結果根本就是註定了的。
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站了出來。
只因她是劉俊傑的老師！
“然後呢？”凌霄的語氣不知不覺中弱了幾分。
“我跟你不一樣。”
柳絮聲色俱厲，喝道：“你因為某個希望才有動力，從一開始你就覺得自己能做到，所以才能堅持下去。而我，哪怕明知道結果是不好的，也一樣會那麼做——我不會為了一個希望而活著，那種活法太可憐了！”
看著她滿臉堅定的神情，聽著她充滿爆發力的聲音，凌霄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喃喃道：“如果你肩負著全世界的存亡，而你一直為此努力著，突然知道最後這個世界還是要毀滅，你怎麼無能為力……哪怕是這種事，你也能一往無前嗎？”
世界毀滅？
凌霄說的其實都是真的，不過在柳絮看來，這只是他的一個比喻，是指他的事情非同一般。
“如果是這樣，難道不更應該堅持嗎？”柳絮定定地看著他。
“堅持依然無法改變結果。”凌霄皺眉。
“那又怎麼樣？”
柳絮眉頭一豎，說道：“如果是我，我就一定會堅持下去。我用盡一切努力做了，最終卻改變不了結果，至少我為之努力了，問心無愧。反之，如果知道結果就頹廢了放棄了，哪怕結果是一樣的，你真的能做到輕鬆面對嗎？更何況，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你為之努力了，這個世界依然毀滅，連你自己都不存在了，又何必去在乎最終的結果？”
“是麼……”凌霄陷入了深思之中。
“從一開始你就本末倒置了，你用所謂的希望去堅持，這本來就是錯的。希望可以讓人產生動力和勇氣，但希望也是最脆弱的東西，一旦破滅就會陷入深淵，不是嗎？”柳絮問道。
“那什麼才是堅持的根本？”
“過程。”
輕輕吐出這兩個字，柳絮沉聲道：“我們有希望，但絕不依賴希望而存在，我們為那個目標所努力，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奮不顧身，至於最終的結果……努力了，付出了，用盡全力了，如果還是做不到，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
刷！
頹廢黯然的目標，突然間變得無比明亮起來，失去的神采重新回來了，他又變成了以前那個凌霄。
堅定而又自信，為了某個目標努力，絕不氣餒。
是啊！
哪怕是絕境又怎麼樣呢？
正如那些普通人，從他們懂事那一天就明白，每個人都難免一死：難道就因為明知道將來會死，現在就徹底頹廢，去等待幾十年後的死亡降臨嗎？死亡同樣是命中註定不可改變的結果，然而那些普通人依然在努力，他們創造財富、發展事業，他們讓原始社會變成了現代高科技社會。
事實上，他們都是活在當下，他們所努力的都是生存中的過程，沒有人知道將來會死就放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此時此刻，凌霄突然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明悟。
那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彷彿一直以來渾渾噩噩的人生，真正的拉開了新的帷幕，如同破繭化蝶的重生之旅。
“即便明知道不可能突破到黃品，即便知道這個世界最終會毀滅，我也要盡一切努力去做！”
他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他感覺靈魂經歷了一次質變和昇華，而他並不知道今天這一次明悟，對他的將來起到何其重要的作用。
可以說，今天跟柳絮的這場辯論對話，幾乎決定了他未來的成就！
沒有今天這一次，他只能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泥鰍，今天為他將來乘風化龍，打下了最重要且不可或缺的基礎！
“謝謝！”
凌霄非常認真的看著柳絮，神情中寫滿了感激。
柳絮呢？
她呆呆的看著他，腦海裡迴盪的都是‘謝謝’之前的那句話，好一會才吶吶道：“你說什麼世界毀滅……那不是比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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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比喻。
幾年之後，如果他無法突破到黃品三階，無法接替雪鳶的位置，跟祝烈一起聯手鎮壓封印。屆時，持續封印幾年的道門，將沒有更多的餘力維持下去，或許還能再堅持幾年，但魔域通道的封印必定破碎。
當成千上萬擁有強大實力的魔族，攜帶大量高科技裝備降臨地球，等待這個世界的就只有毀滅。
“當然是比喻。”
凌霄稍微愣了愣，會心笑道：“又不是拍電影，世界怎麼可能毀滅？那個……要不我請你吃飯吧？壓壓驚，順便謝謝你幫忙。”
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浮現出笑容，柳絮連忙搖頭：“我只是開解開解你，倒是你救我才是大恩，應該我謝你才對，所以……這頓飯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