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許願過後。
小狐狸側過眼睛,觀察著四周,柔軟的肉墊有些緊張地踩了下地面。
可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雪團在原地呆愣了幾秒,淚水漸漸湧上眼眶。
就當它要俯下身,將自己斷掉的尾巴叼起來時,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忽起的風聲。
吹得小狐狸的毛髮微微拂起。
雪團的眼睛微微睜大。
儘管有排風口,它卻從來沒在生態區感受過這樣的風。
雪團沒有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但眼下的一切確實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風越來越大,伴隨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引力,讓小狐狸的四爪騰空。
雪團:“!!”
小狐狸有些害怕。
但更多的是無措和驚喜。
它好像成功了!
很快,九尾狐的身邊湧現出細小的、如同空氣凝結成的小孔和裂縫,像是破碎的大海漩渦所產生的量子泡沫。
這股巨大的吸引力,讓上一秒還在窩裡的小狐狸,下一刻瞬間,便從實驗室中原地消失。
突如其來的異動,引起了不遠處攝像頭的注意。
監控另一頭的守衛驚呆了。
他騰著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指著螢幕,張著嘴,卻半天喊不出話來。
不僅是小狐狸本身,就連見多識廣的高智商人類,也無法解釋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見到這一幕的科學家會感到興奮,在他們眼裡,這會是人類發現蟲洞的第一個現實證據。
生態區實驗室很快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警報聲,但當警衛和工作人員趕到現場時,那條九尾狐幼崽早已不知所蹤。
整座實驗區炸鍋了。
*
沒有人知道小狐狸去了哪裡。
就連雪團自己都不知道。
它只感覺周身在飛速變換,卻有種原地未動的錯覺,風聲已然消失,而眼下的感覺既陌生,又讓幼崽亢奮,同時失重和加速感,不可避免帶來的恐懼。
小狐狸不確定,是否是剛才的許願起了效果。
但它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座逃不出去的生態區實驗室。
現在的雪團,正在前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當一切再度平息的時候。
小狐狸感覺自己的四隻爪子落在了地面上。
沒有任何泥土清香,或是青草被肉墊踩住時窸窣的沉悶聲響,地面很光滑,甚至對映著一絲光亮。
根據在研究所生活過三年的經驗,雪團感覺自己似乎踩到了地板上。
小九尾狐睜開了眼睛。
細碎的陽光湧入眼簾,又慢慢降下山谷,將小狐狸的眼眸染上了一抹溫暖的光亮。
剛剛還是深夜,此刻卻是夕陽落幕。
它所處的地方,好像是一座別墅。
眼前的一切都太過沒有真實感。
甚至讓小狐狸懷疑,這是自己進入深度睡眠後的一場夢。
但它無需咬自己一口進行驗證,尾巴的隱隱作痛,提醒著小狐狸,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雪團收回了目光。
但下一秒。
小狐狸的身影僵住。
乾淨整潔的屋子裡,雪團目光所及的視野內。
——它最想念的人類,就躺在不遠處的平臺上。
之所以說是平臺,雪團不確定那是否是一張床。
如果是床的話,既沒有床墊和被褥,更沒有床單和枕頭,更像是……沒有加蓋的休養艙。
檯面是光滑的純白色,而下面有發著光芒的稜角和線條,非常具有科技和現代感。m.166xs.cc
而它心心念念的人類,正躺在上面。
纖長的手指自然地垂在身旁,青年眼簾閉闔,睫毛軟伏著,眉間自然舒展開來,髮絲柔軟地落在頭側。
……
是簡塵。
真的是簡塵!
小狐狸的童孔驟縮,不住地顫動著。
它的願望竟然成真了。
原來九尾狐的尾巴真的可以實現一個願望,那群人類老古董並沒有騙它!
小狐狸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幾圈,激動的情緒已然溢於言表。
只是沒過多久,小九尾狐慢慢安靜了下來。
它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簡塵現在似乎在睡覺,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出現。
青年已經太久沒有見到它,小狐狸想,它要像先前研究所那樣,讓簡塵看到自己最完美的形象。
於是,雪團快速看了看自己的周身,舔去咬斷尾巴時殘留的血跡,又整理了爪子和毛髮。
很快,一隻嶄新的小狐狸出現在簡塵面前。
只是,那條缺失的尾巴雪團無計可施。
但畢竟自己有那麼多條尾巴,只是少了一條,青年未必能看得出來。
小九尾狐松了口氣。
幸虧剛才它咬斷的,是靠近中間的尾巴。
如果在邊緣,兩邊會呈現出不對稱,簡塵一眼就能看出貓膩。
於是,雪團已經做好了準備。
它先是跑到修養艙的邊緣,用爪子刨了刨簡塵的手。
這是為了叫醒青年。
在簡塵清醒的那一刻,它在迅速調轉身形,背對著青年,等著人類過來哄它。
只是完成這一套迅速的動作後,小狐狸立於休養艙的旁邊,八條尾巴不自覺地微微晃動,儘管面上維持著高冷,但心裡卻不住的泛上期待。
甚至它的其中一條尾巴,已經忍不住像以前一樣,捲住人類的手腕。
最柔軟且毛茸茸的尾巴,表達著小狐狸努力隱藏起來的親暱。
只是。
雪團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人類的聲音。
或是任何反應。
小狐狸的眉梢微微挑起,有些著急了。
這一次,怎麼這麼慢?
太久沒見面,就不像以前那樣寵著它了嗎?
小狐狸氣鼓鼓成一團,雪白的身影正襟危坐,許久都沒有轉過身來。
就這樣,一人一狐僵持了好幾分鍾。
雪團最先沉不住氣的。
它的耳朵微微豎起,以一個很小的幅度轉過了頭,發現青年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沒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睜開。
小狐狸微微眯起眼睛,有些生氣。
好吧。
總是人類主動,也該輪到它…主動一次。
於是,雪團迅速迫不及待地從旁邊一躍而上,跳到簡塵的身邊。
或許剛才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人類的面龐上,它並沒發現,簡塵的身下竟然覆蓋著數不清的水藍色鱗片,範圍幾乎覆蓋了人類的全身。
這些鱗片很漂亮,晶瑩而整潔,如果硬要說,大概是來自魚身上的。
但是什麼樣的魚有著水藍色的鱗片,小狐狸暫時摸不著頭腦。
它也不明白,簡塵為什麼睡覺的時候還要隨身攜帶著這些。
但小狐狸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它吸引走了。
不再矜持的小九尾狐,走到了青年的腦袋邊,低下腦袋,舔了一下簡塵的臉頰。
這是第一次。
以前在研究所的時候,除去沒有記憶的幼崽時期,雪團為了維持高冷,甚至一次都沒有舔過簡塵。
它都不知道,原來人類的皮膚這樣柔軟,白皙而乾淨,體溫不會過高,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雪團做出了這樣的舉動,換做平時的青年,準會一把把自己撈起,在懷裡狂rua一通。
而現在。
青年竟然依舊毫無反應。
這讓小狐狸不可置信的同時,微微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意識到簡塵並沒有跟它開玩笑時,小九尾狐童孔一震,它兩隻雪白的爪子撐在人類身邊,俯下身,用鼻子去蹭簡塵的面龐。
青年的頭被蹭得微動了下,但又很快恢復原樣。
小狐狸開始著急了起來。
它用兩隻小爪子去撓簡塵的肩膀,速度很快,發出小小的‘沙沙’聲響,依舊沒能讓人類從沉睡中甦醒過來。
雪團鼻尖發出了細細的哼聲,帶著焦急。
只是下一秒。
小狐狸的身影一頓,敏銳的聽力察覺到,樓下似乎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原來這座別墅裡還有別人。
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小九尾狐,忽然意識到,如果被發現,很可能會被抓起來,送回那個永不見天日無法逃離的生態區實驗室。
想到這兒,小狐狸渾身一凜,迅速跳下了休養艙。
雪團的步伐輕盈,幾乎沒有發出聲響,便迅速跳到了旁邊的衣櫃邊,緊急情況下,小狐狸激發出了超人的本能,它用鼻尖碰了下開關,如願看到了衣櫃的門開啟,迅速躲了進去。
這個時代的衣櫃,隱匿在牆壁之間,不佔據任何空間,拿取還十分方便。
而且尋常時刻,主人並不會特意留意這裡。
小狐狸給自己留了一條縫,方便觀察到底是誰出現。
很快,那聲音由遠及近,竟朝著二樓走來了。
難道是剛才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它被發現了?!
雪團咽了下口水,不自覺有些緊張。
很快。
那聲音已經走到了門口,小狐狸微微一怔。
透過縫隙,它看到了一個高大俊美的男人。
對方的長相有些熟悉,雪團努力搜尋著記憶。
它勐然想起,先前在研究所的時候,自己目送青年下班,經常有人佇立於大廳門外的不遠處,高大的身影靠在車邊,等他。
……就是那個人!
還沒有理解伴侶這個概念的小狐狸,隱隱感覺這兩個人的關係應該很好,不然也不會經常接青年下班,懷裡還抱著一團黑白色的不明生物。
那個黑白色的湯圓,此刻也不見身影。
男人走進房間,還有一個人緊隨其後。
小狐狸一愣,思緒被迫收回。
那是一個面容褶皺的老頭,長相頗有教授的風範,他穿著權威的研究服,似乎是非常考究的權威專家,隨男人一起走進這間房間。
兩人一進門,視線便紛紛落在了躺在修養艙上的青年。
男人的視線有些沉。
而另一個教授看到簡塵,先是一怔,眼裡隨即流露出詫異。
“太驚人了,距離夫人死去……”
老教授話說到一半,察覺到了總長的視線,他輕咳了一聲,話鋒一收,但難掩驚詫:“…已經過去了兩年,但它的狀態看起來依舊如初,市面上的藥丸絕對不會有這樣持久的作用。”
小狐狸童孔微微一縮。
……
它剛才,聽到了什麼?
這是雪團第二次聽到這個字眼,在那之前,它根本不會把這個詞和簡塵聯想到一起。
小九尾狐懂得死亡的意義。
只是它不相信,那種事會發生在它最在乎的人類身上。
剛才的一幕幕,在這一刻勐然浮現在腦海之中,忽然變得一切都有跡可循起來。小狐狸意識到,一向寵溺自己的人類,為什麼在它嘗試那麼多次之後,依舊對自己置之不理?
甚至自己用爪子撓肩膀,舔對方的臉頰,簡塵都始終沒有甦醒過來。
藏在衣櫃裡的雪團,在黑暗中定定看向外面。
這一瞬間。
淚水慢慢湧上了小狐狸的眼眶。
兩個人類的身影,在視野中也逐漸變得模湖。
雪團吸了一下鼻子,卻沒敢發出聲音。
不管怎麼樣,他要先看看這兩個人想做什麼。
那個教授首先走到了人類的身邊,他先是檢查了人類的生命體徵、用他帶來的儀器檢視基本的反射和皮膚狀態,接著,老人開始觀察人類身下的鱗片。
“總長,這個是……?”
“人魚。”
葉斯廷道。
教授的眼裡愈發驚異。
……沒想到,總長竟然為了夫人做到這種地步。
人魚本就十分稀少,自從末日過後,研究所裡唯一的那一隻幼崽,也因為水庫的破裂而就此消失。從此,世間再沒有人見過人魚。
不知道總長是從哪裡找到的人魚,而且竟然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教授低下身體,用手示意了一下,低聲問道:“總長,可不可以……”
男人俯身。
把簡塵從休眠艙上抱了起來。
簡塵順從地被葉斯廷抱起來,小腿順著腿彎垂下,頸項柔軟,腦袋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睫毛覆於眼簾,沒有一絲氣息。
老者連忙去檢視休眠艙上的鱗片。
他拿起了幾片,用手摸索著表面,溼潤的手感傳來,即使過了這麼久,鱗片似乎也沒有乾燥,像是有著某種天然的潤滑和粘液,導致著水藍色的鱗片依舊如初,彷彿就在主人的身體上一樣。
接著老教授用試管取了一些液體,又將其中一片鱗片裝進標本袋裡。
青年被重新放在了修養艙上。
“總長,這個鱗片確實有逆轉腐化的作用。”
老人似乎沉思了一下,繼續道:“比我們市面上賣的那些藥丸要好上許多,甚至能維持一定的生理機能,但儲存的時間依舊有限。”
“能維持多久?”
男人的聲音略顯沉默。
“只要取決於那條人魚能夠存活的時間。”
老人斬釘截鐵地說:“只要那條人魚活著,夫人身上的鱗片就能保持活性。”
“據我所知,人魚的壽命比人類要短很多,平均在五十年左右。”老者面色有些沉重:“還要考慮到這條人魚是成年還是幼崽,獨自生活在外的人魚幼崽,它們的遊動速度不比成年,如果遇到危險很難脫困,這些未知的因素也要考慮在內。”
但兩個人都知道,這只是儲存屍體的辦法。
目前還沒有任何一項技術,能夠讓一個人起死回生。
老教授看出了總長心情的低沉,於是說:“總長不用擔心身體的問題,即使人魚死了,我們可以將夫人的身體冷凍,等到未來技術發達的時候,再進行解凍治癒。”
只是,總長應該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還有先前,會議所說過的精神力進化,我們也在進化的方向裡發現了很多不同的能力。”老人舉例說:“比如總長的精神力,更偏向於攻擊性,而在世界的另一端,我們聽說已經有智力型的精神力進化者出現。”
“所以,不排除有治癒系的精神力,可以幫助夫人恢復。”教授沉聲道。
這是一個十分大膽的假設。
畢竟,世界上還沒有出現任何一個治癒系精神力進化者,但如果有的話……不僅是夫人,甚至很可能對世界及整個混亂的戰局,都會發揮出至關重要的作用。
只是,這樣的人還沒有出現一個。
尋找治癒系精神力進化者,難度更是猶如登天。
畢竟不比攻擊性和智力性,能夠讓人們立馬感受並顯現出來,威脅和戰鬥性極高。有些人可能即使到去世的那一天,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擁有治癒系。
而對全民眾進行複雜繁瑣的精神力篩查,更是荒謬無稽。
但這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老教授離開了。
葉斯廷的視線落在毫無意識的青年臉龐上,他一隻手握住了簡塵的指節,又慢慢鬆開。
男人離開了臥室。
小狐狸慢慢從衣櫃裡探出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有旁人之後,才慢慢從凹槽中跳了出來。
這一次,雪團的步伐有些緩慢。
一邊走向簡塵時,它開始變得淚眼模湖,方向感都有些失焦。
……
簡塵怎麼會死呢?
明明那一晚在研究所離開的時候,青年還是安然無恙,在自己的目送下,消失在漫漫的夕陽落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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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發生災難的只有研究所,為什麼簡塵會受傷?
簡塵到底經歷了什麼?
雪團有太多的疑惑,但皆被那股巨大的、讓幼崽無法喘過氣的悲傷所淹沒。
它三步並作兩步,跳到了簡塵的休養艙上。
這一次它並沒有在試圖叫醒人類,而是捲起自己的尾巴,默默地躺在了青年的身邊,用臉頰和鼻尖蹭著簡塵的脖頸。
依舊是熟悉的氣息,這讓小狐狸感到安心。
雪團這一夜太累了,它已經來不及消化悲傷,就在人類的頸窩裡沉沉地睡去。
不一會兒。
臥室門口出現了一個人。
葉斯廷的視線落在簡塵身邊睡著的小狐狸身上,蜷縮成雪白一團的幼崽,爪子在隱隱的顫。
男人沉默了會兒。
它退出房間,輕輕帶上了臥室門。
臥室內倏然變得寂靜,只留下了一地的月色。
小狐狸再醒來時,已然是第二天的清晨。
它勐然從休眠艙上坐起來。
明明只是想淺睡一下,沒想到竟就這樣過去了一夜。
……應該沒被發現吧?
小狐狸弓起身體,警備地看向四周,見屋內屋外都沒有一絲動靜,小狐狸懷疑那個男主人又離開了這座別墅。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幹什麼的,但是男人的氣場太過強大,小狐狸不想直接正面碰到,或者引發任何衝突。
接著,雪團撐起了爪子,坐在青年身邊。
它用鼻尖探了探簡塵的鼻息,又躺在簡塵的頸項上,感受著人類血管的搏動,無一例外的,這些驗證人類仍然活著的體徵也全部消失。
雪團這次沒有哭。
因為,一個想法莫名萌生在了自己的腦海。
它擁有超能力呀!
就像上次一樣,它默唸想要見到簡塵,而下一秒,它就真的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用科學無法解釋這種莫名的現象,但雪團已經確認,自己的九條尾巴代表著九次機會,也可以實現自己九個願望。
現在用去了一次機會,還剩八條。
尾巴如此充裕。
它完全可以再咬斷一條尾巴,讓簡塵起死回生。
雪團的眼裡湧上希望。
比起那點小小的疼痛,能夠讓人類活過來,簡直是賺大發了。
雪團在自己的八條尾巴裡,挑了一條與上次對稱的尾巴。
這樣就會讓人看不出來,它剩下的尾巴勻稱而又蓬鬆,雪白靈活,依舊非常漂亮。
打定主意後,小狐狸盯著那截尾巴,遲遲下不去口。
已經嘗過了那般的疼痛,即使決心再大,也不禁產生恐懼。
雪團看了一眼睡著的人類。
它趕緊從修養艙上跳了下來,躲到了洗手間裡。
如果簡塵會立刻醒來的話,它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受傷的模樣,起碼,要等它清理好再出去。
這一次咬斷尾巴之前,
小狐狸默唸著自己的願望:
【希望簡塵能夠起死回生。】
為了保險起見,雪團還是補了句:現在!
儘管有了前車之鑑,雪團知道斷尾有多痛,並且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但真正執行的時候,小狐狸依舊沒有忍住,嗚嗚叫了出來,洗手間的空間很大,門也被小狐狸關上了,家裡的男主人不在家,簡塵也沒有醒來,應該沒有任何人能聽到。
雪團跳到了洗手檯旁邊,用乾淨的水流清理了自己的尾巴。
接著,它叼著尾巴跑了出去。
跳到休養艙上,小狐狸低頭,舔了舔簡塵的臉頰。
振奮的期待和激動湧上心頭,小狐狸的爪子墊在了簡塵的身邊,雪白的兩隻肉墊緊緊挨著,坐姿十分乖巧,尾巴沒有特別劇烈的晃動,因為會牽扯傷口。
小狐狸的眼裡泛上星光。
它在等待著它最愛的人類醒來。
*
十分鐘後。
小狐狸微微歪過頭。
修養艙上的人類,沒有醒來的跡象,依舊平靜的沉睡著。
這一次和上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昨夜自己許完願後,沒過幾秒,周身就發生了異動。
讓小狐狸堅信,這種神秘的力量真實存在著,並不是自己的臆想。
而現在,附近四周沒有變化,反而平靜的可怕。
雪團:“……?”
難道是自己剛才表達有誤?
不對,自己的願望很明確,難道不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起死回生?它也約定了時間是現在,為什麼還沒有奏效?
雪團有些著急地哼哼兩聲,繞著簡塵的身邊走了一圈,又用兩隻小爪子去刨簡塵的肩膀。
人類毫無反應。
它又去探簡塵的鼻息,還有頸部血管的搏動,依舊和它使用願望之前別無二致,沒有任何生跡。
小狐狸傻眼了。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它在原地佇立了許久,久到小狐狸的頸椎都有些發痛。
忽然,雪團慢慢睜大了眼睛。
它勐然想起了昨夜那個教授,似乎在討論它的尾巴同時,說了別的它聽不懂的話。
雖然聽不懂話,但是能夠捕捉一些基本的詞彙。
比如死者無法復生。
比如不要把機會浪費在死去的戰士身上。
而雪團聽懂的,有“死”、“無法”、“生”、“浪費”。
小狐狸的童孔微微縮起。
它似乎明白了什麼。
自己的願望並不包括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如果許了這種願望,就相當於白白浪費了一條尾巴。
雪團徹底僵在了原地。
惶恐與痛楚慢慢湧上了心房,充斥了幼崽全部的感官,迫使小家夥繞著簡塵轉圈的同時,發出了嗚嗚的哼叫聲。
這是幼崽極度孤單且絕望的聲音。
它難過的並不是因為浪費了一條尾巴。
而是因為,即使是自己的尾巴,也無法救回簡塵。
*
這一天晚上,葉斯廷準時回到了家。
而小狐狸也趁著葉斯廷回家前,迅速躲了起來。
它沒有在選擇簡塵所在的那間臥室旁邊的衣櫃,而是逃到了別的房間,一個看起來和葉斯廷不沾邊兒的臥室。
小狐狸剛進來時,還以為自己走到了幼崽房。
這間臥室有一個小小的生態林,種著幾顆粗壯的竹子,同時還有搖籃,一隻小黃鴨,還有可以供熊貓玩耍的各種器件和玩具。
小狐狸不明白為什麼這座別墅裡會出現這種奇怪的房間,但是能確定的一點是,那個男主人絕對不會住在這裡,因為沒有可以讓他躺下的床。
所以雪團選擇躲在了這裡。
一開始它還藏在那一灘生態林裡,後來因為時常會弄髒雪白的毛髮,雪團就試探著跳進了那個看起來很有誘惑力的搖籃。
裡面有軟墊和玩具,睡起來十分舒服。
但比較引起它注意的是,這間房內另一個很奇怪的大物件。
形狀是長方形,有藍色的稜角,比較類似於休眠倉一般的事物,正橫躺在這間屋子的邊角。
小狐狸不知道這裡面裝著什麼,會不會和簡塵有關,而且它嘗試用爪子碰了碰,完全沒有開啟。
後來雪團放棄了嘗試。
它和葉斯廷像是生活在這間別墅裡不同晝夜的過客,葉斯廷晚歸時,雪團躲起來,而當早上葉斯廷離開別墅時,小狐狸再從墩墩的房間裡跑出來,找簡塵。
而唯一一成不變的是,簡塵始終沒有醒來。
*
某天。
別墅裡又來了人。
小雪團一眼認出,這是上次那位老者,他還帶走了簡塵身下的鱗片,而這一次,老者的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老教授說:“這位是我們一直在找的治癒系精神力進化者。”
“它之前用自己的能力,讓兩個死去的人重新恢復意識,那兩個人不僅可以眨眼,形成基本的反射,甚至能重新與人進行最簡單的交談。”
身後的年輕人跟著笑了笑,沒有門牙。
葉斯廷:“……”
無論是否為真的治癒系,既然人都來了,總歸還是應該讓他看看。
於是這位年輕人被帶到了二樓。
見到簡塵的那一刻,年輕人斬釘截鐵地說:“我能讓他醒過來。”
老教授沒忍住,看了一眼總長的神色,發現總長微微皺眉,並沒露出他想象中的喜悅表情。
葉斯廷抬起眉梢,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你要怎麼做?”
年輕人搓了搓手,明顯面對男人的氣場時有些緊張,他咽了下口水,道:“現在開始我要施展我的精神力,但是這股精神力的力量並不是一直都有,而且在旁人看著我的時候,我容易使不出來。”
“所以,請你們在我治療夫人的時候,都離開這間房間。”
……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不僅老教授心理隱隱起了質疑,就連躲在一旁衣櫃裡的小狐狸,也不理解地歪過了頭。
老教授剛要說話。
葉斯廷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不行。”
冷漠而果斷,來自軍官的壓迫和威嚴撲面襲來。
年輕人嚇得一凜,頭上冒出了汗,他道:“總長,我知道這別墅周圍都有看守,如果我想耍什麼花招,肯定逃不出去,這對我百害而無一利。”
“況且就算我生出什麼歹念,或者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治癒者,但無論怎麼說,總長夫人它已經……”
年輕人攤出手:“或者……兩位轉過去也行,我只是不想被注視著。”
……
這一次,那位讓人周身冷寒的總長,似乎默許了。
比年輕人更會察言觀色的老教授,趕緊對他說:“我們轉過去,給你充足的時間,但你不要耍什麼花招,竭力為夫人治療,知道嗎?”
那年輕人連忙點了點頭。
等到高大的男人和老教授背對著自己,那年輕人長長舒了口氣,他看向休養艙上的青年,表情有些詫異。
想象不到這個人已經離世幾年了。
他又搓了搓手,立於青年的身側,深深的吸了口氣,再撥出,彷彿正在醞釀什麼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小狐狸透過縫隙,看著眼前那個圍繞著青年的修養艙的年輕人。
這個就是醫生?
為什麼看上去這麼不靠譜。
而且他們剛才談到了什麼治癒系精神力……那是什麼東西?甚至比自己的尾巴還厲害嗎?
正當小狐狸思考著。
它忽然看見那個年輕人在繞著修養艙走動的同時,眼睛還時不時瞄著旁邊背對著它的那兩個男人,直到走向第七圈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忽然停住。
小狐狸慢慢瞪大了眼睛。
因為它看見,這個人正在上衣兜裡掏著什麼。
很快,一隻澹紫色的液體藥劑從兜裡被拿出,那液體被一層透明的薄膜包裹著,大小如同一個糖果,看上去一捏就會破碎。
那人拿出後,迅速用手心包裹著紫色藥劑,朝簡塵的唇瓣伸去。
雪團:“!!!”
僅是一瞬間,小狐狸便從旁邊的衣櫃跳了出來。
儘管幼崽還小,它卻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朝著簡塵狂奔而去。
最後一下,小狐狸跳躍的高度甚至超過了以往的每一次,它直接用兩隻前爪,勾住了休眠艙的邊緣,借力一跳!
那人的童孔裡倒映出小狐狸的身影。
帶著濃烈的震驚和不知所措。
下一秒,雪團死死地咬住了男人的手臂。
正是攥著藥劑的那一隻。
而在雪團咬住男人的那一秒,他的手腕也被另一只大手握住。
冰冷而強勁,那力道幾乎要將它的骨頭捏碎。
年輕人痛叫了一聲,手心不由得鬆開,紫色的藥劑掉落了下來。
旁邊的教授都看傻了。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小狐狸?
而且總長是什麼時候移動到那裡去的?
那掉出來的又是什麼?……難道,總長一開始就發現了不對勁?
被當場抓到的年輕人聲音顫抖:“總、總長……”
小狐狸雖然被發現了,但是由於太過生氣,它嘴裡的力道都沒松,一直咬著這人的手臂,四隻爪自然垂落,被吊在了半空中。
葉斯廷看了眼小狐狸,也沒有說話。
而是抬起眼,看向眼前這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冷聲道:“你想做什麼?”
男人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老教授迅速從旁邊過來,拿起了掉落的那個紫色的被透明膜包裹的藥劑。
他擠破了透明膜,將它倒入試管之中,放在鼻邊聞了聞。
老人微微皺眉。
“總長,這是西部流傳的一種禁藥,死去的人喝下這個,會醒過來。”
“但也僅僅是醒過來,失去所有的記憶和基本能力,能眨眼,可以進食,但也僅是如此,更像是一座傀儡、或是行屍走肉,同時對大腦中樞進行徹底的毀壞,並且不可逆轉。”
男人的神色愈發冷了下來。
“我沒感受到你身上有一絲精神力。”
葉斯廷單手提起這個年輕人,就像提起一隻小雞崽一樣,男人冷冽的聲音問:“你是為了賞金?”
對方嘴唇哆哆嗦嗦,承認了。
把騙子扔出去後,而雪團已經被發現了。
小狐狸警惕地往後退了幾步。
它知道自己被發現意味著什麼,最差的結果就是自己被軍部抓起來,送回生態實驗區,並重新回到那座牢籠裡。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旦自己回去,它許願了的秘密也會被軍方發現。
即使自己可以再次許願,但關押它的人產生警惕後,自己的逃出將會比登天還難。
沒想到,葉斯廷僅是看了它一眼,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炸毛的小狐狸在原地愣了許久。
忽然,雪團漂亮的眼睛慢慢睜大。
它好像明白了什麼。
這個男主人……好像是預設自己可以留在這兒了?
雪團高興地繞著休眠艙跑了兩圈,又跳上去,依偎在簡塵的手心上。
它又想起了自己剛才的反應速度,實在是太厲害了,原本的自己因為身形太小,一直被視作很弱,但現在的小九尾狐,竟然英勇地救了簡塵!
小狐狸的七條尾巴慢悠悠地晃動著,似乎十分開心。
而更讓它雀躍的,是自己不用再藏著掖著。
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陪在簡塵身邊了。
被咬斷的那兩條尾巴傷口早已恢復,九條尾巴現在剩下了七條,依舊雪白而膨大,並不影響小狐狸漂亮的外觀。
只是這兩天,雪團在思考。
先前那個老頭教授所說的什麼治癒系,還有精神力進化,據說擁有了那樣的能力就可以治癒別人,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是所有進化的能力之中最稀少的一種,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一個。
小狐狸微微皺起了眉。
它在墩墩的房間裡,望著墨綠色的竹林發呆。
竹林很漂亮,底下還有匆匆的細小水流。
那麼厲害的能力為什麼要給別人?為什麼要滿國的尋找,甚至還經常出現為了賞金而來的騙子。
有沒有一種可能……
雪團眼睛一亮。
想讓簡塵活過來的方法,它終於想到了!
——那就是讓簡塵自己擁有治癒系!
這一切不就都解決了?
簡塵不僅可以利用自己治癒系的能力醒過來,甚至以後發燒感冒,都可以完全避免,這麼厲害的能力,為什麼不直接讓簡塵擁有?
小狐狸終於想到了自己下一個願望!
當機立斷,雪團立刻回到了簡塵臥室的那間洗手間。
十分鐘後。
� ��狐狸叼著受傷斷掉的尾巴,跑到了簡塵的休養艙上。
它在安靜地等著簡塵醒來。
……
這個等待持續了一整天。
青年保持著沉睡的模樣,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小狐狸呆愣了許久。
這一次繃不住了。
接二連三的失敗,讓它對自己的能力都產生了懷疑。
明明第一條還是很靈驗的,不是嗎?為什麼它的第二條和第三條尾巴沒有起到一絲作用?
究竟要許下怎樣的願望,簡塵才會醒過來?
小狐狸淚眼模湖地從臥室中跑出來,它不敢離開別墅,害怕出去就回不來了,於是就在一樓和二樓之間跑酷,踩上沙發,跳上餐桌,又爬到樓梯上,四隻爪子都捯飭出了殘影。
直到跑累了,小狐狸才回到那間熟悉的臥室裡,跳到青年的身邊,委屈地蹭了蹭青年。
它不敢再貿然許願了。
它怕把自己的機會全部用掉之後,簡塵依舊無法醒來。
那自己就沒有任何救下人類的底牌了。
只是,當天夜晚。
回到家的葉斯廷,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男人走上了二樓,進入了簡塵的臥室。
已經被這家別墅的男主人察覺到存在了的小狐狸,覺得自己沒有再隱藏起來的必要,於是小心翼翼的躲到了臥室的邊角,看著男人走向簡塵。
葉斯廷的手覆上了簡塵的額頭,緊接著是面頰。
儘管青年看起來與平時別無二致,但對方似乎感受到了細微的變化。
那是只有精神力進化者才能感知到的變化。
下一秒。
男人把簡塵抱了起來。
小狐狸:“!!!”
雪團叫了一聲,從後面跟了上去。
青年被抱到了一樓的客廳,被慢慢地放在了沙發上。
簡塵的腦袋枕著葉斯廷的腿,眼簾閉合,似乎仍然沒有絲毫的意識。
雪團沒能理解這個男主人是想做什麼,簡塵不是離不開修養艙上的人魚鱗片嗎?這麼突兀地把青年抱到一樓,不怕簡塵的身體腐化嗎?!
小狐狸著急地撓著沙發,朝著簡塵的腦袋嗚嗚地叫。
“等等。”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小狐狸一驚。
這是這個男主人第一次跟它說話。
能夠感受到善意和惡意的幼崽,在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能夠發現這個男人對自己沒有惡意,甚至它們的目標一致……都想讓眼前的青年由死復生。
雪團儘管心裡著急,但還是安靜了下來。
十分鐘後。
別墅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響。
男人起身開了門,幾個醫務人員走了進來。
他們拿著專業的儀器和裝置,對沙發上的青年進行生命體徵的檢測。
幾分鐘後,為首的大夫浮上了驚異的神色。
“夫人有了一些生命體徵。”
“只是各項體徵都很弱,並且時有時無,正常人是無法存活的,我們接受過這麼多的病人和重患,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病例。”
小狐狸沒有聽懂白大褂在說什麼。
但從葉斯廷細微的表情變化上來看,這應該是一個非常好的訊息。
小狐狸雀躍地跳上了沙發,尾巴晃啊晃。
幾個醫務人員大概解釋了簡塵的情況。
也就是說,即使沒有人魚的鱗片,簡塵的身體也不會再腐爛了,但以那樣斷續而微弱的生命體徵,青年依舊不會醒過來。
幾個小時後,那群人離開了。
在小狐狸想悄悄熘走,回到墩墩的臥室前,它突然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這是你做的嗎?”
小狐狸:“!”
它回過頭,發現青年正躺在葉斯廷的懷裡,而那個男人正在給簡塵擦手。
他是怎麼猜到的呢?
儘管有些緊張,雪團還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對方沒在說話,小狐狸決定先把簡塵讓給男人一晚,明天它再來看青年。
……
“謝謝。”
那聲音很輕,小狐狸不確定自己是否聽清。
*
接下來的日子。
因為簡塵可以不用再困在那休養艙上,即使脫離了鱗片,人類的身體也不會腐化。
雖然這並不是長久之計,但也讓小狐狸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自己的那一條尾巴,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即使雪團盼望著某一天簡塵會醒過來,但自己的下一條尾巴,它必須要好好利用,每一次的願望都彌足珍貴,它不能再浪費了。
所以雪團一直沒有咬斷下一條尾巴。
它決定深思熟慮。
不會說話的小狐狸自然也沒法和男人商量,它只能自己想一個合適的思路。
比如不能涉及到起死回生,讓死人醒過來,讓死人清醒……這些類似的話,不然願望會失效的。
而考慮再三的雪團,終於想到了最合適的願望說法。
現在要做的,只需咬斷下一條尾巴。
沒關係。
它現在有六條尾巴,所以看上去沒有那麼對稱。
再斷掉一條的話,一共算下來,它也僅是失去了四條。
如果五條尾巴,看上去會非常勻稱,不多不少。
五條尾巴很漂亮的。
簡塵應該不會嫌棄它。
於是,在某一天午後,小狐狸咬斷了自己的第六條尾巴。
它許的願望是:
【簡塵的身體能夠注入靈魂,讓簡塵恢復自我意識。】
小狐狸學著先前那個老教授所說的兩個詞:
【不要傀儡,也不要是行屍走肉。】
看看,這萬無一失的願望。
既沒有提到起死回生,又不是單純地讓簡塵醒過來而已。
小狐狸雖然很疼,但還是心滿意足地叼著尾巴,來到了簡塵的身邊。
九尾狐現在只剩下五條尾巴,但還是雪白而漂亮。
胸有成竹的雪團靜靜等待著青年的醒來。
誰知這一次,尾巴竟然像第二條一樣,沒有起到絲毫作用,青年還是保持著原樣。
小狐狸僵住了。
它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剛才許願望的時候,它是不是沒有說【現在】?!
它竟然沒有說【現在生效】!
百密一疏啊啊啊啊!
雪團簡直氣得想哭。
考慮的越多,卻連最基本的都忘了提,它嗚嗚地圍繞著青年轉了兩圈,氣自己竟然許個願望都沒有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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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自己僅剩的五條尾巴,小狐狸不敢再繼續許願了。
這才僅僅過了幾個月,它就已經用去了四條。
如果未來醒來的簡塵,接下來再出現什麼意外,它甚至沒有機會去救他。
只要能生效就好,即使不是現在生效,那它也可以等。
……多久都可以等。
小狐狸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壽命有多久,但它潛意識裡覺得,總有一天,簡塵會醒來的。
如果自己沒有等到那一天,那就許願,許願自己活得更久一點,這個總不涉及起死回生吧?
於是。
雪團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這個房子的男主人決定不再住在別墅裡,而是搬家,離開這座星球,去一個叫帝國首都的地方。
但簡塵在這時依舊沒有醒過來。
雪團也見證了男主人在這裡生活過的幾十年。
對方沉悶痛苦,如何在深夜裡無法入睡,在客廳裡抽菸,有時也會帶上幾瓶酒,被絕望而壓抑的情緒籠罩著,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起來過,那股壓抑而黑暗的精神力,甚至影響到了小狐狸,經常讓它在夜裡驚醒。
於是,小狐狸悄悄咬斷了自己的第五條尾巴。
儘管非常捨不得,也做了很久的心理掙扎,但最終它還是許下了一個願望:
——【讓這個人獲得幸福吧。】
*
離開的男人,自然也帶走了簡塵。
小狐狸也被邀請登上飛船,一起離開這座星球。
但是臨走前,它發現曾經的那座研究所,聽說要被改造成一個巨大的動物園。
雪團猶豫了。
它知道,簡塵最喜歡動物園了。
它參觀過簡塵的行李箱,有一本小小的畫冊,裡面的線條和痕跡都很稚嫩,但是依稀看得出那是一個動物園,畢竟牌子上還寫著“星塵動物園”五個大字。
落款是簡塵,日期是幾十年前。
大概是簡塵五六歲的時候。
被改造成動物園的研究所,同樣是雪團曾經的家。
小狐狸最終決定不離開了。
如此熱愛研究所和動物園的簡塵,如果有一天醒來一定會回到這個地方,來見它。
於是,小狐狸進入了這座正在建造的動物園。
只是自己沒有挑對最初住的地方,不久後就有越來越多的兇勐野獸入住了它的區域,大老們爭奪地盤,看起來相當兇狠,一口就能將它撕碎。
日夜奔逃的小狐狸,後來才知道。
它挑選的住處,原來叫‘無人區’。
於是小狐狸趕緊許了一個願望:
【請這裡的野獸都不要攻擊它。】
此時的小狐狸,只剩下三條尾巴了。
這個願望剛一許下,無人區所有的野獸都開始對它熟視無睹,小狐狸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它甚至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絕好的窩,作為自己的棲息地。
它的窩,位於一棵大樹之下。
這棵大樹非常粗壯,僅僅是幼苗時期就已經比其它的樹高上一大頭,非常有氣勢。
雪團想,在未來這棵樹,一定會成為動物園裡最高、最引人注目的那一棵。
青年醒過來之後,回到動物園,一定會被這棵古樹吸引注意,從而找到自己。
而這一等,就是幾千年。
小九尾狐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活這麼久,但這是一件好事,只要簡塵還在,自己就一定在。
直到某天,小狐狸再也壓抑不住寂寞與思念,在它的小窩裡許下了第七個願望。
【希望某天,簡塵踏著七彩祥雲,朝它奔跑而來……
小狐狸童孔一怔,勐然停住。
不對,那是電影裡的臺詞,怎麼能是七彩祥雲,那不是代表著死了嗎?
呸呸。
雪團支愣起身體,因為思考而正襟危坐。
最後,小狐狸非常縝密而又期待地、許下了那個願望:
——【希望某一天,它的簡塵能夠踏過青青草地,朝它奔跑而來。】
剩下兩條尾巴的雪團,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面朝著朦朧的月色,在樹窩裡沉沉地睡去。
*
終於,在那天夜裡。
它的青年終於踏過青青草地,朝它奔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