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門熊熊的大火之中,我騎著馬與那個人映著火光遠遠對視。
他,縛冠束髮,一身紋繡日月的錦衣,依舊眼中是人無法對視的幽深與陰霾,彷彿密佈重重陰鬱,看不到一絲光亮,雕琢般的五官在火光之中被鍍上一層金色,耀眼而瑰麗。
完顏奕,西夏當今的攝政王,執掌西夏國的人。
身上平添的那份威懾與驕傲是無法隱藏的。
我停在他對面,卻是淡淡的勾起嘴角,沒想到又會這樣見面呢,不過,我們也該有個了結了。
不等他眼底的驚異泛起,我便一拉韁繩,揚長而去。
多日來的陰霾終於散去,我們進入城中的那天,涼州城出了大太陽。
李昱率部出來迎接,當中許多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比如大鬍子傅德、軍參趙潛、已升副將軍的凌敬遠等等,只是不再有溫吞的沈奉言,也不再有燕沐雪。
至於我的存在,在涼州只能算個陌生人。
我和九月安置在將軍府的小院中,說來有趣,這裡竟然就是當初我呆的地方,隔壁院子便是議政的書房。
九月幫著佈置房間,雖說簡單,好歹乾淨。
將軍府中幾乎沒有丫頭,來幫忙的也就是廚房中做飯的幾個大嬸大娘。
"姑娘長得可真是水靈,站在王爺身邊那叫一個般配啊。"幫廚王媽一邊擦著桌子一邊笑呵呵道。
"就是就是,咱這地方從來也沒住過夫人小姐,姑娘好歹將就將就。"另一邊正在佈置的李嬸也附和著開口。
"小姐不是..."九月聞言正要辯白卻被我攔下。
"說的哪裡話,倒是我們打擾了。"我笑著說道,我在這裡的身份還是不要辯白得那麼明顯得好,何況我還有用處的。
"哎呀,這樣說我們就不好意思了,"王媽心直口快,"我們也都是些粗人,姑娘不嫌棄就好,這地方還是早幾年前的那個錦公子住過的呢,空了好幾年了..."
"哪個錦公子?"我知道這王媽李嬸都是不藏話的主,心下一笑。
"就是那個有名的軍師錦公子啊,"李嬸接過話頭,"早幾年也是這麼個事來著,可是多虧了那錦公子出謀劃策退了西夏兵,這次...要是他還在就好了..."
"可是聽說這次王爺也帶了那個錦公子來了呢。"我眨著一雙明眸,輕笑。
九月意外地看向我,卻是忽然心領神會地勾起了嘴角。
"真的嗎?"王媽李嬸忽然手中活一停,眼中閃著驚喜的光。
"還能騙你們不成?要不王爺怎會只帶這麼點兵馬來呢。"我斂著眼眸道。
"我就說呢,這次咱們涼州城可算是保住了。"王媽興奮得使勁擦了擦桌子。
"哎呀,我得回去告訴咱家二壯和大牛去,讓他們安安心心地守城,咱涼州城不會有事..."
看著那兩個身影消失在門口,我卻是一句話不說地坐了下來。
"難道小姐這次又要裝成錦公子的模樣?"九月鋪好床,走過來給我遞了杯茶。
"我誰也不裝..."我只是拿了那杯子,看著水中的茶葉。
"那..."九月不明所以。
"我便是我,這一次我誰也不裝了..."我淡淡笑著。
世界上最高明的謊言就是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但一起說的時候卻讓人誤會,這樣的謊言我說了很多,但這一次我不要,人之所以說謊是因為要保護自己,而這一次我不再需要了。
很快,錦公子來了涼州城的訊息便傳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我還真佩服那些廚房裡的大嬸大媽。
一日,正在院子裡對譜子下棋,傅德和凌靖遠便走了進來,傅德手裡還抱著一大壇酒。
我淡笑抬頭,看著他們卻是不語。
傅德和凌靖遠一見我卻是一愣,兩人對視一眼大概是懷疑走錯地方的意思。
"抱歉,打攪姑娘雅興,我們即刻離開。"凌靖遠倒是反應過來,上前道。
話畢,兩人都轉身欲走。
"將軍是來找錦公子的吧?"我卻是悠然開口。
兩人腳步一滯。
"莫非傳言是真?那小子是真來了?"傅德驚喜道,"可怎地藏著掖著不來見見咱們這些老朋友呢?"
凌靖遠卻是猶疑地盯著我。
"呵呵,是來了,真來了呢,卻是沒有躲藏的意思。"我放下棋譜笑道。
"哦?"傅德不明所以。
"九月,將棋盤撤了吧。"我衝屋裡的九月開口,又見傅德手中的酒,挑眉道,"要不再拿些碗來?"
"哈哈...,"傅德聞言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有趣,可知道這是什麼?那可不是些青梅子紅果子泡的什麼甜酒呢。"
"這洛陽白可是這涼州城出名的烈酒,姑娘還是不喝為妙。"凌靖遠卻是正色道。
"哎,要喝要喝!"門口燕滄瀾突然出現,"你們特地來請人喝酒的怎麼能不喝呢?"
"卑職見過王爺。"傅德凌靖遠一見燕滄瀾便站起來恭敬行禮。
"都坐下,今日這裡沒有王爺。"燕滄瀾揮揮手,也在桌邊坐下。
"滄瀾怎麼來了,莫不是被這酒..."我悠然笑道。
"可不?傅德凌靖遠,你們怎麼單請她卻不叫我呢。"燕滄瀾看了看傅德他們。
"這...呵呵,我們不是聽說那錦小子來了嗎?所以...但那臭小子卻到現在都不現身,也太不夠朋友了。"傅德乾笑著,卻是實話實說。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錦小子?"燕滄瀾聽到這個稱呼,卻是看了看我,兩個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哎,有什麼不對嗎?難不成還會是錦丫頭?"傅德見我們笑得莫名其妙。
"這恐怕還真得叫丫頭了。"我笑得眉眼彎彎。
"這...這..."傅德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難道是...哎呀!"凌靖遠卻是忽然眼睛睜大,臉上是驚訝狂喜的表情,"你...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傅德見我們三個的樣子,更加是疑惑不解起來,"就別跟我打啞謎了。"
"傅德兄,別來無恙,錦某這廂有禮了。"我止了止笑,緩緩起身向傅德道。
"啊?你...你..."傅德驚得瞪大了眼睛。
"是我,我回來了,錦小子回來了。"我微微笑著,這份笑是那般的真切,是啊,涼州,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