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
罪魁禍首有點心虛，尬笑著轉移了話題，“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由於你救了村長家的毛驢，相當於幫了村長一家，所以功德值又漲啦！”
雖然就漲了一丟丟，但蚊子腿也是肉，涓涓細流也能匯成大海啊。
顏顏的心思完全不在這個上面，眼珠一轉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欸，你不是神仙嗎？你能不能幫我找找哪裡有水？”
“啊這……”
小青龍繼續尬笑，“下凡之前青華大帝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只能在你周圍活動，其他哪也去不了，所以找水的事情恐怕幫不了……”
“你怎麼幹啥啥不行啊？”顏顏氣咻咻地撅起小嘴，不搭理它了。
這些天小青龍一直跟在顏顏身邊，也看到了遙水村的百姓們為了找水有多努力，而它作為一個神明卻幫不上忙，心裡著實有些過意不去。
猶豫片刻，小青龍挺直身體，氣勢洶洶地說：“顏顏，你別難過了，我這就去找青華大帝理論！
要是他不肯幫我解除禁制，我就天天趴在他耳邊哭，吵死他！”
顏顏用力握了下拳頭，為它加油打氣，“你加油，要是不行的話，把我也喊過去，咱們倆一塊哭！”
小青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顏顏想了想，覺得光靠它一隻蟲恐怕不行，趕緊往後一躺閉上了眼睛，試圖在夢裡和青華大帝理論一番。
然而這次她並沒有夢到青華大帝，一覺睡醒隊伍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令大家失望的是河裡並沒有水，和之前那條小河一樣，河底縱橫交錯的裂口將人們心底所有的希望都吞噬了。
有婆子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撂下包裹，瘋了似的衝下河床，捧著硬邦邦的土塊嚎啕大哭。
漢子們也禁不住紅了眼睛，捂著臉無聲地啜泣著。
這兩天無論多苦多累，大家都沒有抱怨一句，每次實在撐不下的時候都要在心裡鼓舞自己：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找到水了。
就憑著這個信念，大家在最乾渴的兩天走出了最快的速度。
誰能想到他們咬牙跨過坎坷後，迎接他們的卻是更恐怖的深淵呢？
“村長，怎麼辦啊？我家存的水今早已經喝完了啊！”有村民哭著看向村長。
村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抖著手使勁地擼了把臉，再抬頭時眼中明顯含了淚水。
“我……我……”他嚅囁著吐出句話：“我對不起大家。”
“對不起？咱們村這麼多條人命都要毀在你手裡了，你說句對不起有什麼用？”
田婆子憤怒地衝了出來，脖頸間的青筋暴起，好似要將村長生吞活剝了。
舒老漢看不過去了，幫村長說話：“天又不是村長讓旱的，河水又不是村長喝乾的，你賴村長幹啥？”
“我就賴他！要不是他勸著大家出來逃荒，咱們現在會混成這樣嗎？”田婆子邊哭邊嚷嚷。
“你咋知道留在村裡就能活下去呢？”舒長順不服氣，站出來槓她：“留在村裡，萬一那群土匪回來給他們老大報仇，第一個砍死的人就是你！”
“你這個兔崽子！”田婆子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撅過去。
舒平陽面紅耳赤地把自家媳婦拽了回去，“吵什麼吵，是我要跟著大哥南下逃荒的，要怪你就怪我吧！”
“怪你？我殺了你的心都有！”
兩口子拉拉扯扯地避開人群爭吵起來，其他人也鬧哄哄的，爭吵聲、哭聲亂成一團。
有娃娃被這混亂的場景嚇到，嗷嗷哭著喊爹喊娘。
村長全程一句話沒說，蹲在荒涼的河邊一個勁地嘆氣擼臉。
他不是沒設想過這種事情真的會降臨到他們頭上，但人嘛，總喜歡往好的方面想。
從出發到現在一切都很順利，連他家病蔫蔫的毛驢都奇跡般地變好了，找個水，不是很簡單的事兒嗎？
但事實就是那麼讓人絕望。
有一瞬間，他真想一頭撞樹上撞死得了，但看著身後哭啼不止的村民，他又把所有想法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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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死，死了這群人就沒人管了。
他們是遙水村的希望啊！
舒老漢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村長，咱繼續往前走吧，走到哪算到哪，總不能真留在這等死吧？”
“好，走！”村長一把抹掉眼淚，站了起來，“大家都別吵了，收拾東西出發吧，說不定前面就能找到水呢？”
剛受到打擊的村民完全打不起精神了，有人抹著眼淚道：“水哪是這麼容易找的？咱連續走了兩三天都沒見著一滴水，現在能去哪找？”
“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舒老漢喃喃地念著，回頭看看驢車上的顏顏，小糰子緊緊攥著衣角，面色慘白，眼神呆滯，顯然被嚇傻了。
一旁的青楓早忘了和顏顏的約定，抱著他娘哭得嗓子都劈叉了。
青松和青柏倒是沒哭，但也跟受驚的小雞崽子一樣，和舒明良瑟縮在一起。
他一把老骨頭了，死就死了一點都不可惜，但孩子們還小啊，他們可不能死！
舒老漢雙目通紅地拽住自家媳婦的胳膊，忍著淚道：“咱得走，咱得去找水。”
舒老太明白他的意思，心一橫，將青柏抱上了驢車，指揮舒明義：“過來趕車，咱們走！”
說罷又對家裡其他人道：“都把眼淚擦擦，哭什麼哭，還沒到最後關頭呢！”
一家人向來聽老太太的話，聞言啥也不問，默默背起了自己的包裹或揹簍。
村長回頭看看自家媳婦兒子，一揮手道：“咱們也走。”
唐月牙握住了祖父的手掌，聲音清脆又響亮：“祖父，我們也走吧！人家唐僧去西天取經的路上遇到好多妖魔鬼怪都沒有退縮，咱們只是缺了點水，有啥好怕的？”
唐老漢抹掉臉上的淚和汗，哽咽道：“行，祖父聽你的，走！”
一家兩家動了，其他人家也跟著動了起來。
不走，留下來就是等死；走了，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誰甘心就這樣窩囊地死去呢？
一行人又按照原來的隊形，整整齊齊地踏上了逃荒路。
有些人臉上還掛著淚珠，嘴上也嘟嘟囔囔抱怨個不停，但腳下的步子卻一點沒落下。
就這樣走吧，走到生命最後一刻，也算對得起自己，對得起遙水村的老祖宗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