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顏原本正和小青柏擠在一處看遠處高聳的山峰，一扭頭發現自家外祖母在偷偷抹眼淚，連伸出胳膊拉住了她的手，奶聲奶氣道：“外祖母不哭，顏顏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舒老太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衝她露出個笑臉道：“行，你講，外祖母聽著呢。”
“讓我想一想啊……”
顏顏一隻手緊緊拽著外祖母的手指頭，另一只手撓撓腮幫子，想了好一陣終於想到個特別應景的故事。
“外祖母，我給你講一講唐僧去西天取經的故事吧，從前有個和尚，名叫唐僧，他受觀音菩薩指化，要去西天求取真經……”
小糰子年紀不大，講起故事來卻繪聲繪色，講到孫悟空大鬧天宮時就抓耳撓腮地扮猴子，講到孫悟空大戰二郎神時又在那學狗叫……
別說青松他們了，連舒老太都沒聽過這樣的故事，又是玉皇大帝、又是美猴王的，可比村頭老太太講的爛八卦好聽多了！
舒老漢原本揹著竹簍走在前頭，聽見身後嘰嘰喳喳的聲音就放慢腳步湊到驢車旁偷聽，半道聽得太入迷，一不留神撞到車軲轆上，撞得膝蓋都腫了。
正好這時候顏顏講累了，打了個哈欠要罷工，幾個青不依，扒著她的胳膊讓她繼續講。
“不能再講了，再講外祖父都不會走路了。”
顏顏舔舔嘴唇道：“歇一會兒明天再講吧，你們記好講到哪兒了，要不明天我該忘了。”
完事兒一把抱住舒老太的胳膊，說自己嘴巴太幹想喝點水。
幾個青不死心，還想纏著她再講一段，舒老太一個眼刀子甩過來，嚇得他們不敢吱聲了。
自家祖母太兇惹不起，故事聽不成了，幾個青齊齊地扭頭看向舒老漢，那眼神，別提多幽怨了！
舒老漢別過頭，在心裡嘀咕：外孫女學壞了，自己想偷懶還往他身上甩鍋，他招誰惹誰了？
不過瞧著顏顏抱著水壺狂飲的樣子，他也有點心疼，衝幾個崽子嚷嚷道：“你們妹妹都累成啥樣了，讓她休息一會兒咋了？”
嚷完揉揉撞疼的膝蓋，腳底抹油跑前頭去了。
隊伍的最前頭是村長家，他家人口簡單，村長膝下就兩子一女，閨女早嫁出去了，大兒子已經成家有了個兒子，小兒子還沒成親。
五個能幹活的勞動力照顧一個小娃娃，再加上還有輛驢車拉東西，所以他家是村裡所有人家裡負擔最少的，也因此成了前頭開路的。
村長後面就是舒光宗家。
舒明義大病初愈，老兩口怕他路上再累出個好歹，便將趕驢車的活交給他了，有時候誰熱得受不住了，可以上來替換一會兒。
車板最前頭空了一片地方，上面鋪了兩層草墊子，顏顏和三個青就在那兒坐著。
舒明良八歲了，跟村裡其他半大小子一樣在地上跑，跑累了就爬到車轅上坐一會兒，歇好了再下去走。
另一輛架子車則由老大、老三、老四輪著推，其中要數老三推的時間最久，沒辦法，誰讓他吃得最多。
老太太說了，吃得多就得幹活多，這叫飯量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
當天要吃的東西，還有飯碗、水壺等要隨時取用的東西都在揹簍裡裝著，不推車的幾個人分別背點，也沒多累。
當然，這只是和後頭的人比。
其他家沒驢車，也沒這麼多壯年勞動力，只能可著一輛架子車和兩個人使喚。
有些人家還有兩三歲的小娃娃，他們腿短走不動，還得讓大人揹著馱著，再稍微大點就得跟著車子跑了，跑不動哭著也得跑。
就這樣吭吭哧哧趕了大半個時辰的路，一行人和石頭他們匯合了。
石頭這邊人不多，除了石頭一家，還有他的三個兄弟。
年紀最大那個的叫胡先鋒，娶了媳婦，有個十歲的兒子，他就是石頭口中認路的男人。
另外兩個是親兄弟，都沒成親，一個叫栓子，一個叫柱子。別人都推著架子車，拖家帶口，他們倆簡單，一人就背了個包袱。
兩隊人在石頭和舒明智的介紹下相互打了聲招呼就算認識了。
胡先鋒常年在外走鏢，身手好又認路，兩隻隊伍融合後就換他到前面帶路，栓子和柱子嘻嘻哈哈地跟在他旁邊，石頭則推著架子車插到了舒家後頭。
石頭娘是個面善的老太太，進了隊伍先笑眯眯地給舒老太打了招呼，瞧見旁邊驢車上並排坐著的幾個崽子，又從包裹裡揪出幾塊糖往他們手裡塞。
舒老太哪能讓孩子們要別人的東西，上前好一陣撕吧，最後沒撕贏，因為小青楓嘴太快，一仰頭把糖塞嘴裡了，氣得舒老太抬起巴掌要打他。
石頭娘在前面攔著：“別打，拿出來就是給孩子們吃的，打他幹啥？”
舒老太嘆口氣，索性承了這份情，“那我就替孩子們謝謝你了，路上要是遇到啥事儘管說，以後咱們就是一條道上的了。”
石頭娘呵呵地笑，剛才撕吧了半天，等的就是這句話呢！
這條路才剛開個頭，後面難著呢，光靠自家兒子和他那幾個不靠譜的兄弟可不行，還是跟大部隊一塊走安心！
又往前走了約莫一個時辰，這時候太陽已經很毒了。
八月份的天氣，按理說早該轉涼了，但今年的老天爺跟掉火盆裡了一樣，成天掛個大太陽在天上烤，別說雨了，連個能遮陽的雲彩都見不著。
本來大家帶著重物趕路就已經很累了，還要被火辣辣的日頭烤著，一個個流汗流得衣裳能擠出水來。
顏顏白白嫩嫩的小臉被熱氣一蒸，紅的跟猴屁股似的，舒老太瞧著不忍心，便叮囑舒明義得了空在驢車前頭搭個小棚子，給幾個崽子擋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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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明義仰頭瞧瞧掛得老高的太陽，回道：“現在還早著呢，要不先拿兩件衣裳頂頭上湊合一下？”
“也行，總比一直曬著強。”舒老太放下揹簍去翻衣裳，衣裳還沒扯出來，前頭忽響起邦邦的敲鑼聲。
村長提著銅鑼站著驢車上，衝後頭大聲吆喝：“大家注意了！前面有條河，咱們在河邊的林子裡休息一會兒，到時候該打水的打水，該吃飯的吃飯。
休息完就要走大路了，後面不好找水，咱就不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