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漢心一咯噔，面上卻不顯半分，憨厚地笑道：“沒有沒有，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趕巧了。”
“你還謙虛上了。”村長捅了下他的肩膀，轉移了話題：“屯糧的事兒多虧有你提醒，我先代咱村裡百十口人謝謝你。”
舒老漢笑得啊，那叫一個花枝亂顫。
沒想到他舒光宗有生之年竟能聽到嘴上不饒人的村長對他說謝謝。
這感覺，妙不可言！
村長被他笑得心裡直發毛，這表情，怎麼感覺要把他吃了呢？
為了不被吃，村長擦擦腦門的汗珠，扭頭就走。
還未邁過門檻，舒老太把他叫住了。
“來都來了，拿串魚幹回去吧。”
“這可使不得！”村長連連擺手。
這年頭吃的比啥都金貴，平白無故的，他咋好意思拿別人的魚？
舒老太不依，硬是把東西往他手裡塞，“拿著吧，這兩天老是借你家驢車使，怪不好意思的。”
村長實在推脫不過便厚著臉皮收了魚幹，臨走前又笑眯眯誇了舒老漢幾句，可把舒老漢樂壞了。
送走村長，舒老太、舒老漢和幾個明便開始著手處理野豬，幾個小的負責挑選合適的木板修整雞窩，把那幾隻野雞安置了。
顏顏跟著七舅舅跑前跑後搬了好幾塊板子，累壞了，便捧著下巴坐在廊前休息。
這時青柏默不作聲地湊了過來。
顏顏眨巴下眼睛看看他，軟糯糯地問：“二哥哥，你找我有事嗎？”
青柏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個油紙包，獻寶似的舉到顏顏面前道：“這是四叔上上上次去鎮上別人送他的桂花糕，我藏著沒吃，給你。”
“桂花糕？”顏顏眼睛亮了，她還沒吃過桂花糕呢，不過聽名字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小糰子滿心歡喜地接過紙包，開啟一看，裡頭包了一團長滿綠毛的不明物體。
“桂花糕長這樣嗎？”
小糰子產生了懷疑。
“好像不是。”青柏撓頭，“但我放的就是桂花糕，不會錯。”
“好叭。”小糰子決定相信二哥哥，小心翼翼地拿起綠毛糕，一分為二，自己留一塊，剩下那塊遞給了青柏，“咱們一起吃呀。”
青柏抿唇笑，“好呀。”
兩小只同時咬了一口綠毛糕。
一入口，顏顏就感覺不對勁了，那東西又酸又臭，好像在吃一坨粑粑。
她想吐，但又不好意思辜負二哥哥的好意，硬是捏著鼻子咽了下去。
青柏也吃出了怪味，也想吐，但看妹妹都吃完了，只好也忍著噁心吞了下去。
至於手裡剩下的兩小塊，最後被兩小只悄悄喂野雞了。
偷吃綠毛糕的後果就是當天晚上一家人圍在桌邊吃野豬肉，而兩小只卻在茅坑上吐下瀉。
吐完拉，拉完吐，喝草藥都不管用，一直折騰到半夜才好轉，把舒老太心疼得直冒眼淚。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件事過後，顏顏在舒家收穫了第一個鐵哥們。
可以手拉手蹲牆根嘔吐的那種鐵哥們。
*
第二日，舒老漢和舒明智揹著處理好的野豬肉去鎮上賣肉。
昨天那只野豬除去下水、豬頭啥的，還有一百多斤。
舒老太留了幾塊好肉，又煉了兩罐子豬油，再給木匠鋪的老二送兩塊，剩下的就讓他們賣了。
其他人也沒閒著，都跟著舒老太出去挖野菜、撿野雞蛋了。
不過三個病號除外。
除了吃壞肚子的兩小只，還有老五舒明信。
他身子弱，昨天跑了一天熱壞了，早起臉色有些發白，舒老太見狀就讓他留在家裡帶娃。
許是經常生病的緣故，舒明信的長相和氣質與其他幾個兄弟不同。
他膚色偏白、體型偏瘦，身上透著股文雅的書卷氣，頗有種翠竹迎風而立的味道。
受自家祖母影響，顏顏對讀書人十分崇拜，整個上午都纏著舒明信問東問西。
“五舅舅，你會算數嗎？就一、二、三、四、五，這樣的數。”
舒明信笑容和煦，“當然會了。”
“哇，五舅舅好厲害！”顏顏誇張地拍拍手。
舒明信點了下她肉乎乎的臉頰，笑道：“沒有顏顏厲害，顏顏三歲就會算數，真厲害！”
受到表揚的顏顏眯著眼睛笑起來，兩隻胖胳膊來回揮舞著，表情得意，猶如一隻搖頭晃腦的小奶狗。
“顏顏不光會算數，還會寫字呢！”
“你還會寫字？”舒明信來了興趣，隨手撿了根木棍，指指面前的空地道：“來，你寫幾個字給五舅舅看看。”
顏顏捋起袖子，架勢十足地接過木棍，撅著屁股在地上畫啊畫，畫出來兩團歪七扭八的不明物體。
舒明信上看下看，橫看豎看，看了半天沒認出來是啥字，只能虛心請教：“顏顏，你寫的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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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一摸鼻尖，得意洋洋，“顏顏的名字呀，五舅舅，我寫的好不好？祖母說我寫的字最好看了，比雞爪爪撓的還好看！”
舒明信：“……”
比雞爪撓的好看，這確定是誇獎？
但面對小糰子如此熱切的眼神，他也不忍心潑冷水，於是昧著良心誇道：“好看，不過還有進步空間，再練練以後就能擺攤賣字了。”
“字也能賣呀？”顏顏驚訝地問。
“當然了，字寫得好就是書法家，有講究的商人開店都要請書法家寫牌匾，幾個字能賣幾十兩銀子呢！”
顏顏聽得心情激動無比，“我決定了，等我長大了，要當書法家，給別人寫牌匾！”
青柏拆她的臺，“昨天晚上你還跟我說，你長大了之後要當殺豬匠呢，怎麼今天又變成書法家了？”
顏顏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我可以今天殺豬，明天寫牌匾，輪流著來嘛！”
青柏：“……”
好有道理的樣子，他竟無言以對。
確定完自己的人生理想，顏顏又巴巴地蹭到舒明信腿邊問：“五舅舅，祖母說讀了書就可以當大官，有吃不完肉、穿不完的新衣服了，你怎麼不去當大官呀！”
舒明信苦澀地笑笑，“傻丫頭，讀了書還要去考試啊，考完鄉試考縣試，考完縣試還有府試、院試、殿試，全都考上了才能做官。”
顏顏掰著手指頭數了數，五個試，也不是很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