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能行嗎？”周生財望著緊閉的柴房，心裡有些不安，“他們家好多人呢，昨兒我派了七八個人上門都被關豬圈裡了，這要是真鬧起來了，還不得炸了鍋？”
“鬧？他們憑什麼鬧？”袁松眉毛一橫，振振有詞，“作為沁水縣縣令，本官想請幾個百姓回家喝杯茶聊聊天有什麼問題？
還有那方子，身為沁水縣的一員，為同縣鄉親做點小貢獻還委屈他們了？”
周生財被他的“智慧”折服了，豎起大拇指，咧著嘴誇道：“大舅哥說得有理！老弟就該早點來找你幫忙，要不然也不會被他們賺走那麼多銀子了！”
“瞧你小氣的，那點銀子算什麼，得了方子，以後有數不盡的銀子等著我們賺！”袁松碰一下他的胳膊肘，擺擺手道：“走，咱哥倆兒去喝兩杯。”
“走，喝兩杯，哈哈哈……”
兩人勾肩搭背，大笑著揚長而去。
柴房裡，舒明智氣得直砸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出這個餿主意，如果不出這個餿主意，咱也不會被抓到這個鬼地方來……
我早就該想到的，他一個破縣令，哪來的銀子住這麼大的宅子，哪來的銀子給閨女買糕點買椰油……貪來的，都是貪來的……
還有那縣令千金，什麼善良大氣，什麼爽快仗義，都是虛的，她就是一個吃著民脂民膏長大的……的廢物點心！”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舒明智沒好氣地問：“誰啊？”
回答他的是袁念雲略帶調笑的聲音：“廢物點心。”
舒明智臉騰地一熱，猶如一隻被掐住喉嚨的大鵝，啞巴了。
“念雲姐姐別聽我舅舅胡說，你才不是廢物點心呢，你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小糰子奶聲奶氣地解釋，說話時撅起小嘴瞅舒明智一眼，臉上多少帶了幾分嫌棄。
笨舅舅，人都被關進柴房了還不說點好聽的，就不怕被打？
袁念雲吃吃地笑，“顏顏乖，你先在這裡待一會兒，不要怕，等那個誰走了，我就去向父親求情把你們放了。”
“好呀，顏顏等你，不急，反正有飯吃。”小糰子乖乖地應了一聲。
舒老太也客氣地向她道謝，“那就勞袁小姐費心了，剛才明智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腦子進水了，說的話不作數。”
舒明智縮著脖子作鵪鶉狀，平日伶俐的口齒這會兒全失靈了，半天沒憋出一句話。
袁念雲大方地接話：“他說得挺對，我啊，就是塊廢物點心。”
花著爹孃貪來的銀子，享受著不該有的待遇，明知有些事是錯的，但又視而不見。
挨幾句罵而已，她該受著。
袁念雲輕笑著離開了，那笑聲傳到舒明智耳朵裡，跟針扎一樣，刺得他渾身難受。
“娘，你說我是咋了。”舒明智搓搓發燙的臉，憂鬱地問舒老太：“罵個貪官都罵不痛快，感覺跟幹了虧心事一樣。”
舒老太瞟他一眼，“你咋了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小兔崽子眼光還挺高，人家是你能高攀的人物？趁早歇了這心思吧。”
舒明智撇撇嘴，心裡是清醒了，但嘴還硬著，“那可說不定，萬一真成了呢？”
“成什麼，成親嗎？”小糰子捧著下巴一臉八卦地盯著他看，“四舅舅要成親了嗎？跟誰，念雲姐姐嗎？”
舒明智倒吸一口氣，手忙腳亂地去捂她的嘴，“姑奶奶欸，咱可別胡說，你人還沒灶臺高，知道什麼是成親，什麼是喜歡嗎？”
小糰子傲嬌地哼了一聲，“不知道，但是我會猜，四舅舅身邊又沒有別的女孩子，不和念雲姐姐成親，還能和誰成，大紅桃嗎？”
“嘖，你還有理了。”舒明智點點她的鼻尖，無奈道：“你舅舅我啊，離成親還遠著呢！”
十八年了，好不容易春心萌動一回，結果是他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有些事，夢裡想想就行了。
夢醒了，還得加油賺錢養活一家老小呢。
*
三人在柴房待了將近一個時辰不見有人找，天快黑時外面終於有了響動。
顏顏還以為袁念雲來救自己了，連笑容滿面地跑到門邊去接，不料門一開，露出張凶神惡煞的黑臉。
小廝不耐煩地將飯盆往地上一扔，說了句“開飯了”又砰地鎖上了門。
飯盆裡裝的是三個窩窩頭和一點稀到能照見人影的粥。
“有飯，不要錢的飯，香！”
顏顏一點都不嫌棄，笑眯眯地跑到門邊端飯，人一彎腰差點被燻吐了。
窩窩頭是發黴的，米粥是臭的，別說吃了，聞一口就能原地昇天。
舒明智生氣地踹了下門，“他娘的，這就是你們說的不缺糧？有本事你自己來吃啊？吃一口我叫你祖宗！”
“行了，別罵了。”舒老太往柴堆上一坐，掏出藏在懷裡的布包，衝他招招手，“早上買的包子沒吃完，一人咬兩口墊墊肚子，說不定待會兒袁小姐就來救我們了。”
三人分食了兩個包子，然後守在門邊等啊等，一直等到深夜都沒等到袁念雲來救人。
小糰子心寬，等累了窩在外祖母懷裡睡著了，舒老太和舒明智明白袁松暫時不會對他們下手，也不慌不忙。
不過留在家中等訊息的舒老漢和幾個明可急壞了，見三人遲遲未歸，提著燈連夜往縣城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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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城門已關，再急也沒用，只能在城外守一夜，第二日再進城。
翌日清早城門一開，舒老漢立刻趕著驢車進了城，沒想到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沒走多遠路堵了。
一群百姓不知道在看什麼熱鬧，將街道堵得嚴嚴實實。
別說驢車了，蚊子飛過去都要被擠扁。
舒明禮等得不耐煩，跳下驢車上前開路，手剛搭上路人的肩膀還沒說話，路人反拽著他興致勃勃地說起八卦了。
“兄弟，你剛來吧，跟你說個稀罕事，咱城裡來了倆瘋子，瘋子跑到餛飩攤吃餛飩，吃完了不給錢，說錢被人偷了。
人老闆肯定不願意啊，要抓他們報官，呵呵，你猜他們說啥，有個男人竟然說他是瓊州的知州，不會賴賬，回頭有了銀子一定送來。
說的還有鼻子有眼，關鍵誰信吶，知州會窮得兩碗餛飩都買不起？”
舒明禮激動了，別的知州或許不可信，但林常宇還真有可能幹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