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後一次出獄後,我記得應該是2003年,小軒又回來一次。那時候我已經不再做那些打打殺殺的事,開始學著做正經的生意。
他那次回來的時間非常巧,以至於讓我懷疑他可能一直都在中江,暗中關注著我的生活,只是因為什麼原因不出來與我見面。他回來的那天正好是我丈母孃出殯的頭一天晚上。
我的丈母孃叫馬銀花,就是那個在我20歲時把我親手送進監獄的人。在她把我送進監獄四年後,她又親自把我領進她們家做了入贅的女婿。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我的老婆杜小妹。那天馬銀花抓到我和小妹在一起時,小妹確實是嚇壞了,那一年她才16歲。她媽媽在家裡一貫都是個強勢的女人,任何人只要是犯了錯或者惹得她不高興,不是打就是罵,我那個窩囊廢的丈母爹在家裡就是個擺設。
小妹是喜歡我的,我們是真心相愛。雖然我被抓進了監獄,但小妹心裡一直喜歡我。她不敢和她媽媽吵架,她跟她來軟的,不和她說話。從我被抓進去那天起,小妹便不再和她媽媽說話。
馬銀花使出了渾身解數,罵她、打她、餓她,苦口婆心的勸,聲淚俱下的哭,歇斯底里的鬧,這些招數統統不管用。小妹該吃飯吃飯,該幹活幹活,該睡覺睡覺。和所有的人都有說有笑,但就是不和媽媽說話。
四年後我從監獄裡出來。小妹給他媽媽說了第一句話:
“媽,我要嫁給姚慶哥。”
馬銀花聽了閨女的話,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出了家門。她到大街上找到我,擰著我的耳朵回了她家,一個月後我就和小妹舉行了婚禮。
後來馬銀花又把我送進監獄一次。他到警察局舉報我,說我組織賣淫。這一次我又蹲了三年。
雖然馬銀花兩次把我送進監獄,但我不恨她,我知道她是對的。她就是這麼個人,沒文化,敢說敢做,直心腸,不計後果。我把那些女孩子找來,給她們提供場所,滿足男人的慾望,利用他們掙錢,我這樣做不僅是害了那些女孩子,而且還害了那些男人,害了他們的家庭。
馬銀花死的前兩年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腦溢血造成了偏癱,起不了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他的丈夫早就去世了,其他的孩子都不常來,每天都是我和小妹侍候她。那兩年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擰著姚慶的耳朵回了家。”
忙完丈母孃出殯的事,我和小軒聊過一次,那也是我最後一次和他說話。那天我們在家裡喝酒聊天,兩個人喝的都挺多。
“小軒,你就不要走了,我們都已經老了,該過點安穩日子啦。”
“不行呀慶哥,身不由已。”他還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那你要注意安全,別太拼命了。”
“對了慶哥,當年爺爺和奶奶的葬禮,都是馬大娘幫著張羅的。”
“哦,這事兒我倒是沒聽她說過。”
“所以這次馬大娘走,我一定要回來送送她。”
“你是怎麼知道她走的?”
“這你就別問了,辦法有的是。”
“你到底在哪個城市生活?”
“我不是給你說過嗎,哪兒有任務就去哪兒。”
“你到底在做什麼工作?”
“殺手。”他的回答果然和我預料的差不多。
“不能退出不幹嗎?”
“不能,我們這個活就是要幹到死,不可能退休的。”
“做你這個活兒,是不是覺得挺累?”
“剛開始的時候是,現在已經好多了。看開了,我們反正是死路一條,要麼做任務時失手被殺,要麼被警察抓到判死刑,所以我們每一次出任務都是生離死別。這些年生離死別的太多了,就麻木了。”
“你為什麼要做殺手?小時候我不是告訴你要走正路嗎。”
“爺爺和奶奶去世以後,我只能再次流浪街頭,被人欺負、被人打。為了活命我只能加入幫派,跟著大哥混吃混喝。然後就是替大哥打人、殺人。”
“你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時候?”
“18歲。我殺人後就跑到了南方,在那裡認識了一位大哥,他看我身體素質好頭腦冷靜,就把我送到國外去培訓。從那以後我就變成了一具殺人機器。”
“你後悔嗎?”
“不後悔,如果不去做殺手,我得不到今天的生活,也許早被別人砍死,或者被警察槍斃了。”
“你老婆孩子都好嗎?他們在哪兒?”
“他們都很好,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你們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
“慶哥,這個你還是別問了,知道多了對你不好。”
“我以後要找你怎麼找?”
小軒想了想,在一張撲克牌上寫了幾個數字遞給我說:
“如果有急事,就給這個QQ號碼發消息,能找到我。”
我拿起撲克牌看了一眼,之見上面寫著:365*****(BH761300)。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QQ號碼。”
“這個BH呢?”
他猶豫了一下告訴我:
“是壁虎的拼音。”
那天晚上喝完酒,第二天一早他就離開了,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過他的音信。
蘇樂和張鵬飛坐在病床前安靜的聽完了姚慶的回憶,他們除了瞭解到與賀多聯絡的壁虎組織的人叫秦立軒以外,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後來你和秦立軒用QQ聯絡過嗎?”蘇樂問。
姚慶輕輕的搖了搖頭說:
“沒有,他說叫我有急事聯絡他,我沒有急事,他也不會來見我。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怕他的事情連累到我。”
“你是什麼情況下把聯繫方式給賀多的?”
“唉,都怨我喝多了吹牛。賀多為了這事找過我很多次,後來他向我保證絕不洩露秘密,甚至連小軒那裡也不說,我才給了他。”
“後來你和賀多有說起過這事嗎?”
“沒有,我與賀多本來就聯絡不多,後來我年齡大了不再參與這些聚會,就很少見到賀多。”
“現在怎麼樣才能聯絡上秦立軒?”
“我說了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不能告訴你,他是我的兄弟。今天咱不是說好了,你們是聽我講故事的。”
從醫院裡出來,蘇樂他倆接到何曉惠的電話,說是在賀多的辦公室找到重要證據,讓他們火速回警局。
會議室的大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張電腦主機的照片,技術人員介紹說:
“這臺電腦主機是在安勇大廈29層賀多辦公室的一間儲物室裡找到的,我們檢查了這裡面的檔案,並且還原了部分被刪除的檔案,結果在被刪除的檔案中找到了這個檔案。”
技術人員切換投影儀的畫面,開啟了一個資料夾,資料夾裡是一個音頻文件。
“這個檔案的內容,和蘇樂他們在貴安找到的音頻文件內容相同,但檔名不同。”
“哦,安勇公司果然參與了貴安市的三家滅門案。”蘇樂心想。
“這個檔案的檔名是:ay20040327。在貴安找到的檔案名叫:證據。”
“能找到這個檔案的來源嗎?”何曉惠問。
“沒有辦法,這份檔案刪除了原始的文件屬性和個人信息,我們無法恢復。”
“這臺電腦的使用者調查了嗎?”
“我們問過安勇公司的人員,他們說儲物室裡的電腦都是淘汰下來的,本來是要賣掉的。但公司害怕賣掉後可能會洩露公司機密,就存在那裡打算集中銷燬的,後來可能就忘了這回事。”
“那能確定這臺電腦是誰使用的嗎?”
“基本可以確定是賀多用的,我們在這臺電腦上找到了賀多2003年到2006年之間的郵箱檔案。”
“那太好了,接下來我們要再次審訊賀多,將貴安市的三家滅門案徹底搞清楚。”
為了徹底搞清案件的來龍去脈,蘇樂他們特地邀請貴安市的刑警支隊長鬍建中到中江參與審訊工作。
“賀多,你認識我嗎?”胡建中面對著坐在審訊椅裡的賀多問。
賀多疑惑的看了胡建中一會兒,搖了搖頭說:
“不認識。”
“不應該呀,十五年前被你們耍的團團轉的貴安市警察,你難道不認識。”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賀多望著胡建中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恐懼,但隨即便將頭低下說:
“徐永昌案子是我叫人做的。”
“既然你已經承認了徐永昌案子是你叫人做的,那你再想想在貴安還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嗎!”胡建中的聲音逐漸轉向嚴厲。
“沒,沒有了。”賀多在胡建中的威壓下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你不想主動交代,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德保公司、貴開公司和安貴公司你不陌生吧。”
賀多聽到胡建中說出這三家公司的名字,臉上的肌肉明顯的開始抽搐,說話也更加的不利索。
“沒,沒,沒印象。”
“十一條人命!你敢說沒印象!”胡建中用力的拍了一下審訊桌,把賀多嚇得一哆嗦。
“我,我,沒,沒,不知道。”此時的賀多已經說不成一句連續的話。
“我們在你辦公室的電腦裡找到了那個合成的錄音檔案,你還敢說自己不知道嗎?”
“啊!錄音,你們找到了錄音?唉......”賀多說完這句話,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明顯的萎縮了下去。
“說說你的計劃吧,說出來你或許會好受一些,否則那十一個冤死的鬼魂不會放過你的。”
“不!不!那不是我的計劃,我只不過就是個幹活的,不關我的事呀!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賀多突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坐直了身子,張開雙手,衝著胡建中哀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