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端王府。
“既然來了，就現身吧。”
曲瀾修和鳳傾城正在書房裡練字怡情，順便給腹中的孩子起名，鳳傾城卻看見曲瀾修眉毛一動，隨後，他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鳳傾城輕笑著搖了搖頭，頭也沒抬的對著房頂道。
曲瀾修讚歎的看了懷中的女人一眼，隨即嘆息道：“流風，出來吧。”
曲瀾修話音剛落，一個輕巧無比的黑色身影，就從房梁上翻了下來，無聲地落在地上。
“王爺，王妃還是如此機敏。”
多日不見，流風還是一如往常的模樣，一身黑衣，身材削瘦，一張冰冷的臉彷彿萬年冰封的雪山。
但是這一次，他卻開口說了一句話，沒有像是以前那般疏離。
“隨意坐，如果你和王爺有要事要談的話，那我就先避一下。”
鳳傾城微微一笑，起身要告辭，卻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拽了回來。
那手的主人眉目悠長，眼神深邃的看著她道：“你不必離開，沒有什麼事情是你聽不了的。”
言下之意便是，我於你，沒有任何秘密。
見曲瀾修竟然如此坦誠，鳳傾城心中不禁一件感動。當然，她也不會繼續矯情，直接留了下來。
流風看了看鳳傾城微微凸出的肚子，眼神黯淡了幾秒，又慢慢釋然。
這個女人於他，始終是可望不可及的幻影。
他不過是曲瀾修的影子，天天躲在暗處，終日沒有見過天日。雖然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眼前這個女人，可是流風卻知道，他在鳳傾城的心中，大概始終是沒有什麼印象的。
所以，看著兩個自己最親最愛的人能夠攜手一生，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既然已經想明白，流風便努力不再讓自己糾結。
“王爺，當年的事情已經有了一些眉目。”
流風皺了皺眉，抬頭對著曲瀾修說道。
“有了什麼進展？消息來源可靠嗎？”
聽聞流風的話，曲瀾修頓時坐直了身體，臉上表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是從當年宮中老人那裡查出來的，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流風皺了皺眉，道：“他們說當年她死的時候，皇后和齊妃都在場。”
齊妃？
聽見這兩個字，曲瀾修一雙劍眉頓時擰緊。
當初他去查冷宮的事情，發現齊妃竟然在深更半夜在，冷宮之中燒紙祭奠什麼人，而那日子距離他母親去世的日子十分相近，當時雖然他很是懷疑，可卻也沒有想太多。
如今從流風帶出來的訊息來看，恐怕齊妃和此事是真的脫不開干係。
母親去世的時候，曲瀾修不過是剛剛出生，對此事自然是不記得的。後來，曲靖康又不準宮人亂傳，曲瀾修懂事的時候，宮中的丫鬟太監也換了一撥又一撥，也問不出來個什麼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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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瀾修清楚地記得，每當他問起自己母妃的事情，太后總是，慈愛地摸著他的頭，告訴他母妃是難產而死的，並告訴他要好好長大，不要亂想。
但是，作為宮中唯一一個沒有母妃的孩子，曲瀾修受了不少的委屈，哪裡會不亂想呢？後來有一日他在，宮中一個老太監的口中聽到，說他的母妃的死跟皇后有很大關聯，從此以後，他就對此事嚴加調查，可是這麼多年卻也沒有什麼進展。
皇后做事很乾淨，從來不留下什麼把柄，這也是皇后為什麼能夠成為皇后以及她能在宮中立足多年的資本。
當時年少的曲瀾修就知道，想要查清楚自己母親的死，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
所幸，他還年輕，只要棄而不捨，終究會抓到皇后的把柄。
今日流風帶來的訊息讓他有些吃驚，但是，好像也並不在意料之外。
其實當日齊妃出現在冷宮之中的時候，他就已經起了疑心的。但是因為當時清查太后受傷的事情才是當務之急，他便把此事放了一放。沒有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這裡來了。
“如果事情真的像是你說的那樣，那這個齊妃，無疑是一個突破口了。”
曲瀾修站了起來，緊皺著眉頭，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流風，又看了一眼鳳傾城。
“如果你們是在查當的事情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鳳傾城知道曲瀾修和流風到底在糾結什麼，主動請纓道。
“這件事情太危險了，你如今還有著身孕，不行。”
見鳳傾城臉上輕笑，曲瀾修直接就拒絕了她。
這個女人還以為她是從前呢？宮中不比外面，宮牆雖深，卻不及其中人的城府，曲瀾修是絕對不會讓鳳傾城去犯險的。
“王爺，不過是進宮跟齊妃說幾句話而已，又不是打打殺殺的，何必如此緊張。”
見這個男人反應竟然如此激烈，鳳傾城連忙安撫道：“明日我正好要去宮中給太后請安，請安之後去齊妃宮中坐坐，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合適吧？到時候我自有辦法讓她說出實情。”
曲瀾修皺眉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流風也不解地看著她。
“你要用藥麼？”
曲瀾修思索了一下，很快猜出了這個女人想要做什麼，馬上就否決了她：“不行，齊妃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心計，可是她身邊讓恩人卻不是吃素的。而且她如今從皇后處分得了不少的權利，宮中自然是守衛森嚴，到時候如果出了什麼事情，第一個就是查到你身上去。”
考量到齊妃這麼多年來的表現，曲瀾修還是不想讓鳳傾城身犯險境。
“那我換一種溫和的方法。”
想到曲瀾修分析的確實有道理，鳳傾城皺眉思索了一下，低聲對著曲瀾修和流風道。
聽完了之後，兩個人的臉上卻浮現了一絲笑意，點頭答應下來。
隨後，幾個人又敲定了事情的大概過程，流風才離開了端王府。
“王爺放心吧，一定會成功的。”
鳳傾城自信滿滿，對著有些安靜地曲瀾修道。
“我相信你，不過我現在，卻是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哦？”
鳳傾城挑了挑眉，表達不解。
“大皇兄也已經見過了，那個人，還在你的體內嗎？”
剛才他們商量藉助冤魂來恐嚇齊妃的時候，曲瀾修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從那天從溫柔鄉見了曲瀾楓之後，那個真正的鳳傾城，就已經沒有了動靜。
說到此事，鳳九也搖了搖頭，對著曲瀾修道：“其實那天，在看到大皇子相信了之後，她就已經離開了，現在身在何處，我也不是很清楚。”
當初在溫柔鄉的時候，真正的鳳傾城的靈魂想要出來見曲瀾楓一面，卻又在害怕自己會捨不得，只是叫鳳傾城編了瞎話敷衍曲瀾楓，在逼迫曲瀾楓答應了以後一定好好地忘了鳳傾城之後，她才依依不捨地悄然離開了。
在那之後，鳳傾城就再也沒有感受到她的存在過。
她很是確定，如今這個身體中，只有她一個靈魂了。
曲瀾修有些悵然地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抱住了鳳傾城道：“其實本王應該好好感謝她的，可是因為怕失去你，才對她那麼不好，想要她趕緊離開。”
鳳傾城輕笑了一聲，手掌溫柔地在曲瀾修的後背上撫摸著：“她都知道，也都理解。”
其實她還記得那天，鳳傾城在感慨她們之間差距的時候所說的話：“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對你好愛你的人對我好愛我，我是無論如何都捨不得離開的。”
真正的鳳傾城從小到大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她作為鳳九並不能感同身受，她所接受的，也不過是鳳傾城體內一部分痛苦難忘的回憶，但是被鳳傾城靈魂帶走的，卻是跟曲瀾楓的相逢。
雖然幫不上忙，但是鳳九還是想要祝她在另外一個世界能夠安好。
久久沒有說話的曲瀾修卻忽然悶聲開口：“九兒，我以後還是叫你九兒吧。”
鳳傾城愣了一下，緩緩地點頭答應。
這是要在說，他愛的只是她鳳九，無關這個身體麼？
不知道為什麼，從來都很淡定冷漠的她，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種叫做“甜蜜”的感受。
曲瀾修輕輕地抱著她，一遍一遍地叫著她的名字，許久之後又問道：“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靈魂的話，那我母妃還可能在這裡看著我麼？”
鳳傾城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慢慢地斟酌著詞句，不知道如何開口。
“大概是不在了吧，我也希望她不在了。”
曲瀾修苦笑了一聲，輕輕地搖了搖頭。
已經離開了的流風，卻忽然心中一痛，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什麼。
但是隨即，他又輕輕地搖了搖頭，冷眸看了一眼天邊飄著的雲，抬步往七殺殿的方向走去。
事到如今，無論是曲瀾修還是他，於他們而言日子已經比小時候好了太多太多了，他們並沒有不知足，但是心中始終有心結，便是母妃的死因到現在都不明了。
雖然不少人聲稱她是難產而死，但是無論是曲瀾修還是他流風都不相信，如果事情真的沒有什麼疑點的話，那為何他們兄弟兩個，卻被分開，有一個被悄悄地送到了宮外？！
流風的眉頭緊皺，如果鳳傾城在這裡，便會發現那雙狹長幽深的眸子，彷彿有些似曾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