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西面，這裡的房子普遍都很破舊，老婆婆的房間比其他家的房子更低矮了一些，看上去很窮酸的樣子。
房頂上長了很多草，隨著風不斷的搖擺，院裡倒是很乾淨，走路的地方是用紅磚碼的，一步一步踏著紅磚向前走，鞋上倒是不會沾上土。
我看到院子裡有一堆土，有一米的高度，下面呈圓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老墳的墳頭，在院子裡看上去格外唐突和詭異，“老婆婆，這土堆是做什麼的。”
老婆婆隨意看了一眼，指了指房頂上的草：“哎，這老房子房頂長滿了草，一下雨就漏水，再不修估計就要塌了，這土就是用來揭瓦兒用的。”
揭瓦兒就是把瓦取下來，然後用土重新填平鋪瓦，在農村的老房子來說算是一次大修了，我點了點頭，心裡安穩了不少，只要不是墳頭就好。
“老婆婆，看著土已經堆在這很長時間了，怎麼還沒動工啊。”
“現在的瓦工不好找，而且工錢太貴了，我一個孤寡老太婆指著上面給點補助活著，哪來那麼多錢揭瓦兒啊。”老太太有些無奈，聲音裡滿是滄桑。
我聽著心裡有點難受，這老婆婆孤苦伶仃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得受多少罪啊：“老婆婆，等我發工資了，我給您找人揭瓦兒。”
老婆婆笑了，看著我點頭，“好啊，好啊，你真是好孩子。”
我從老婆婆的眼裡看到了慈愛的目光，就感覺像是最親的長輩在看著我，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卻很真實，不過想到我還有兩天的活頭了，很可能連工資都拿不到，現在的承諾估計很可能實現不了，就不由嘆息了一口氣。
“孩子，你有什麼愁事嗎？”
我收拾起心情笑著說道：“沒有啊，老婆婆我們進去吧，我現在很想知道程家的事情。”
老婆婆沒說什麼，帶著我走到了房門前，手一推把門推開了，我看到一個紅漆棺材橫在我的面前，棺材是大紅色的，顏色比血還要鮮豔，紅漆用清油打的晶亮，在昏暗的外屋裡顯得格外壓抑。
我嚇得倒退了一步，頭上滲出了汗水，難道又見鬼了嗎？想想這房子上的雜草和院裡的土堆，再加上這外屋的棺材，怎麼都不像是人住的啊，再想起程泓對我說過的話，我更是全身有些發涼。
嘿嘿嘿，老婆婆低著頭，緩緩轉過身，笑聲讓我再次倒退了一步，不是說她的笑聲多恐怖，而是在這個情況下，任何聲音都顯得怪異。
“小夥子，別害怕，這棺材是我準備以後死了送終的，我年紀大了，又沒兒沒女的，不自己準備棺材，估計不會有人給我準備的。”老婆婆走到我面前，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慈祥的目光讓我心裡安定了不少。
我知道有些地方的老人有給自己準備棺材的習俗，不過大多數棺材都是放在一個隱蔽的小房子裡，不會放在正房的外屋，可想到老婆婆家裡的情況，家裡連廂房都沒有，不放在外屋根本沒處放，“老婆婆，我膽子小，讓您笑話了。”
“沒事，誰突然看到棺材都會嚇一跳，還有我姓黃，以後就叫我黃奶奶吧。”
我點了點頭，腦子裡卻回放起一些記憶，我記得我的奶奶也是姓黃的，小時候特別的疼我，可惜很早的時候就過世了。
走進屋裡，因為老房子的柱頭普遍很低，而且過去的柱子都在牆裡面的，所以除了兩個小窗戶外都是牆壁，採光方面很差，房間裡顯得很昏暗。
地面還算乾淨，可牆角的地方能看到很多的苔蘚，屋子裡的空氣很潮溼，有種發黴的味道，聞起來有些像是站在水塘邊的感覺，周圍的牆壁早就沒有了原來的潔白，被潮氣侵蝕的發黑發綠，還有很多的流水印痕，這些痕跡不斷的流下分叉，就像是一個個鬼爪從頂棚上伸了下來，看上去有些恐怖。
看來這房子漏水已經很嚴重了，再不修繕說不定哪次下雨就塌了，我心裡暗暗決定，等回去找宋乾預支工資試試，就算我死了，也要先把黃奶奶的房子修好，也算是在死前做件善事吧。
黃奶奶的讓我坐在牆角的椅子上，然後給我倒了杯水，“小陵啊，你是不是想知道程家的事情啊。”
“是啊，黃奶奶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對我很重要。”我著急的站了起來，可被黃奶奶安撫的拍肩壓了下來。
黃奶奶也沒有賣關子，坐下來和我慢慢說起了程家十年前發生的一切。
程家當年是三代貧農家徒四壁，住的地方比黃奶奶的房子強不了什麼，程櫟申也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在廠子裡上班勤勤懇懇，就是這份吃苦耐勞的勁，讓他娶到了廠子裡最漂亮的姑娘，很快就生了個女兒。
一家人本來可以平平凡凡的生活，結果卻趕上了下崗潮，雖然程櫟申每年都是勞動模範，可因為不懂得人際交往，最終被下崗了。
屋漏偏逢連陰雨，也就在這個時候，程櫟申的女兒得了重病，程櫟申為了給女兒治病，借了很多錢，最後甚至把房子都賣了，可結果程泓的病還是沒能治好，只能勉強維持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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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所有人都以為程泓肯定要等死了，可沒想到程櫟申突然有錢了，不但還清了債務，還開了家超市，更買了樓房開起了照相館。
程泓在高昂的藥費支援下，又繼續活了下來，可惜的是就是治不好，過了不久，程泓的病更重了，連帶著連眼睛都瞎了，醫生也是無能為力，說程泓只有一個月了，沒必要在繼續治療，回家好好度過剩下的時間吧。
程泓被接了回來，程櫟申怕照相館太亂影響女兒休息，就一口氣買了兩家的房子，重新裝修併成了一家，程泓喜歡在菜園玩，想自己種菜，程櫟申更是把院子的水泥地都撬了，弄出了一個大菜園，讓程泓隨便種，更是對女兒承諾，那個菜園是最好的菜園，能長出最好的蔬菜。
說來也奇怪，那菜園的土地十分肥沃，種出的菜不僅十分漂亮，味道更是清甜可口，任何地方都比不上。
也許是程泓心情舒暢，程泓竟然熬過了三個月，可是三個月後程泓的病情急轉直下，眼看就要死了。
也許是壓力太大，或者對女兒的死無法承受，程櫟申竟然瘋了，在照相館殺了他的老婆。
“得病的不是程櫟申的老婆嗎？怎麼會變成程泓了？”我聽完之後，腦子裡滿是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