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三人倒是會尋避雨的地方。我們這些人都快被淋成落湯雞了。”
溧陽郡主笑道。
清漪一見到溧陽郡主，便心生不悅，甚至連話都不想敷衍。
“酒過三巡，有了些醉意，我不過出來走走，誰料想著就下雨了呢。遠遠看到這涼亭，就想著避一避。卻不想這般巧遇到了二小姐。現下鈞彤，”在提及溧陽郡主名字的時候，靈淵覷了覷清漪的臉色，果真是難看至極，他立馬改口道，
“現下郡主也到了，咱們就一同賞雨吧。”
那涼亭本來空間便不大，憑空多了這些人，擁擁擠擠，哪裡還能生出賞雨的雅興。
“七弟真是好興致，也好，等這雨稍稍停了，咱們就去用膳。”
此時已經到了午膳時分，礙著下雨，不得不推遲了時間。
而溧陽郡主會來這裡，才不是知曉靈淵在這裡，不過是因為下雨，她聊想著帶眾人進室內用膳罷了。
遇到靈淵，不過是碰巧罷了。
說實話，她看到軒轅瑒與清漪在一起，說不難受都是騙鬼的。她是天子嬌女，還從未有人膽敢和她搶喜歡的東西。前有靈淵吹笛相助，現有二人涼亭聽雨，她不得不多心。
瞥了清漪一眼，柔柔弱弱盡是小家子氣。
她心頭頗為得意，“沐二小姐方才早早便出來了，可是心情不佳？若是我招待不周，那就罪過了。”
清漪真想直白地說一句“是的”，可是這麼多人在場，她如何說得出口。
“郡主多慮了，我也不過是出來透透氣罷了。”
這幾人說得實在無趣，便不再說話，靜靜看那涼亭之外大雨傾盆。
遠遠看見一個人在雨中狂奔，溧陽吩咐道：“大家騰出點地方來。”
待得近了，聽得清凌說道：“好像是寧王兄呢。”
大家這才注意到寧王軒轅珩並不在涼亭之內。
軒轅珩奔跑進涼亭之中，渾身都溼透了，他用手甩了甩臉上的雨珠子，“這雨真奇怪，我看著下的並不大，想著等下就會停了。卻不想把全身淋了個溼透。”
溧陽郡主道：“倩桃，還不趕緊帶寧王換身乾淨的衣裳去。”
倩桃使溧陽郡主身旁第一大丫鬟。
軒轅珩道：“無妨。再說現下裡雨這般大，等下還是要淋溼，還是等雨小一點再換。”
溧陽郡主道：“我是怕讓皇奶奶知道了，又要怪我們不上心了。”
這一句“皇奶奶”讓清漪想起靈淵曾經抱怨的話。因著祖母的青睞，他那八弟便對他有千般刁難。
清漪初時並沒有對軒轅珩產生敵意，現下裡她卻莫名地感覺到自己對軒轅珩有些不喜歡了。
軒轅珩笑道：“那有何難，不告訴皇奶奶不就成了嗎？讓她老人家知道了，不僅鈞彤姐你捱罵，連我自個也要捱罵呢。”
溧陽郡主餘鈞彤笑道：“你呀，自個平日裡不注意，非得連累我們捱罵。我們才不替你背這個鍋。”
清漪與靈淵分站在餘鈞彤旁邊，而此刻軒轅珩就挨著清漪站，他對著清漪淺淺一笑，眼睛卻盯在清漪手中的帕子上。
“二小姐的帕子借我擦擦臉罷。”
這帕子方才清漪才為靈淵擦過臉，她是斷斷不想給別的男人使用的。因而拒絕的冠冕堂皇。
“男女授受不親，王爺還是借旁人的罷。”
軒轅珩笑意爽朗，卻帶著幾分的痞性。
“原來二小姐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啊，倒是我唐突了。”
清漪方才與靈淵摟摟抱抱，分明是把“男女授受不親”這個理忘得一乾二淨。軒轅珩看似漫不經心的話語，卻字字句句烙在清漪心上。
若不是當時四周無人，清漪幾乎都要以為軒轅珩目睹了她與靈淵的一切了。
她索性不再說話，也免了這許多無謂之爭。
餘鈞彤對倩桃使了個眼色，只見倩桃默默抽出了掖在腋下的帕子來。餘鈞彤接了過來，塞給了軒轅珩。
“趕緊擦一擦吧。”
軒轅珩復又塞給餘鈞彤，“我要鈞彤姐幫我擦。”
餘鈞彤本不想，但是軒轅珩說了出來，她也不太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拿起那帕子仔仔細細幫軒轅珩擦拭。
軒轅珩方才已經用手胡亂擦過了，餘鈞彤根本無需費力，便幫他擦乾淨了。
旁人大都感慨這溧陽郡主餘鈞彤關愛兄弟，唯有清漪一個人面上青白一片。軒轅珩一舉一動，都讓她感覺到自己方才的行為被盡數看了去。
“你們看看，這麼大的人了，還鬧人呢。”
餘鈞彤粉面嬌俏，“我看吶，改日我便向皇奶奶請示，讓你早早完婚，娶了王妃便不會再鬧人了。”
軒轅珩有意無意地看了清漪一眼，“姐姐尚未婚配，我哪裡就敢娶妻呢。再說了，七哥不也是孤家寡人。怎麼著也得等到你們都辦了終身大事，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尋我的寧王妃啊。”
餘鈞彤言笑晏晏，眼神像是含蜜了一般，看著靈淵道：“我不過說上一句，反被他抓住不放，眼下倒是嫌棄我嫁不出去了。”
軒轅珩如何不知餘鈞彤對他七哥的那點小心思，有幾分看笑話似的回道：“還不是鈞彤姐自己不想嫁。”
末了，他又補充道：“可要抓緊了啊。”
他雙手比劃了一個比翼雙飛的樣子，又看了一眼靈淵。惹得餘鈞彤笑低了頭。
這一幕盡數被清漪看在眼裡，她看了看靈淵，靈淵亦在看她。四目相對，不論旁人說什麼，她都願意相信靈淵。
什麼郡主，什麼親王都見鬼去吧。
雨停了，眾人隨著餘鈞彤去用了午膳。那午膳十分豐富，說不盡的山珍海味。清漪卻是絲毫都沒有胃口。只盼著早早散了。
歸家以後，清漪胡亂泡了澡，便坐在窗前寫經文。
放在桌上的秋海棠已經有些敗了，但是芳香猶存。清漪把花瓣摘了下來，夾在書的扉頁裡。
萃濃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看她抄寫經文。
不久便打起了哈欠。
清漪看了看身旁，只有採月一人服侍。清漪不滿採月已久，雖然王夫人把她許配給了年逾四十的老男人，但是終究不好直接攆了出去。只帶清漪尋了她一個錯處，便趕出沐府去。
這段日子，她倒是消停了。罷了罷了，只要她安分，就暫且隨她去吧。
她便吩咐採月道：“去扶三小姐歇息吧。”
採月應了個“是”，卻聽得萃濃回絕道：“你下去吧，我再陪二姐一會兒。”
採月退下去之後，清漪停下筆，問萃濃道：“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
萃濃立馬來了精神，“二姐怎麼知道我有話要說？”
清漪笑了一笑，那笑容如同水上波紋一般淡，“往日裡你不就喜歡在我面前說說姐姐的事情嗎？今個憋了一天憋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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萃濃點頭如搗蒜一般，“還是二姐瞭解我啊。”
緊接著她便說道：“二姐，你不知道今天大姐都快被氣炸了，偏偏又不能發作。那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清漪的確不知，只知道回來的時候，清沅一語未發。這可真真是奇事呢。
“到底是怎麼了？”
萃濃雙手託腮，“是那個叫陶致孝的，一直對著大姐吟詩作賦，看樣子對大姐仰慕的緊。我甚至還聽到他說什麼，待到明年中舉之後便來咱們沐府求娶大小姐！”
清漪聽得此句，簡直是火冒三丈！
雖然她時有不滿清沅行為，但是她也不能任由那陶致孝在大庭廣眾之下折辱了清沅的面子。
清沅向來要強，若是年歲相當門第又好的公子向她說出這種話，尚且能夠滿足她的虛榮心。現下裡可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啊。讓清沅的臉面往那裡放。
“胡鬧！”
這兩個字幾乎是脫口而出了。
萃濃沒有想到清漪反應這麼強烈，慌忙道：“二姐你鎮靜些。”
清漪道：“真是胡鬧！姐姐琦年玉貌，他白髮蒼蒼；姐姐身份尊貴，他甚至連功名都沒有。他到底哪裡來的信心來求娶我們沐家的大小姐的！簡直是胡鬧！”
清漪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不只是萃濃，連她自己都震驚了。
她向來沒有門戶之分，然而此刻她卻還是入了俗流。說不定那陶致孝對清沅真的是一見鍾情無比仰慕的呢。她不管不顧便因為年歲、相貌、門第這些因素而把他否定了。
她尚且如此，那麼旁人也會如此。
若是旁人以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來否定她與靈淵，她又當如何呢。
清漪當然來不及細思這些，她只想著清沅決不能嫁與這樣的一個人。
“萃濃，你當時在場，為什麼不護著姐姐點？”
萃濃不過想向清漪說幾句，卻不想被清漪這麼一反問。她有些愣了。過了一會兒才回應道：“我一向不喜歡大姐。當時根本便沒想著為她出頭。”
清漪輕嘆一聲，拉過萃濃的手，“我知道我這樣說讓你為難了。但是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你既然叫她一聲‘大姐’，她便是你一輩子的姐姐。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雖然我不能強求你待姐姐像待我這般，但是在外人面前，我們都是沐家的女兒，千萬別讓旁人欺負了去。”
她怔怔地望著萃濃的眼睛，問道：“萃濃，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