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清漪如願跟著餘石、向雲天、軒轅珩一眾人等去了前線。
臨行之前，軒轅良和賜予她許多東西，左不過都是些防身之物。軒轅良和又派出輕騎一千，保護清漪。便是他親生的兒子，他也未曾如此過。清漪心下感慨小蘋果真是軒轅良和最最在意的人，所以他才會對自己的事情這般上心。
清漪含淚告別了王夫人與清沅，此次一去，是吉是兇都難以預料。若是她再也回不來，這便是最後一面了。她甚至還未曾好好在王夫人跟前盡孝。若是能夠平安歸來，她定不會再離開王夫人了。
看到站在最後的秦翛然，清漪無話可說。她只願秦翛然能夠早日尋到一個能夠與他比肩的女子。他再也不要念著自己了。
終於，這滄禁城內的許多事都成過往了。
清漪騎在馬上，與軒轅珩並肩而行。行了大概有小半日，到了梨花落。熟悉的場景再現眼前，這個幽靜的小村落，是清漪與軒轅瑒情愫暗生的地方，也是清漪重遇清凌和秦翛然的地方。每一次到來，都有萃濃的陪伴。這一次，陪在她身邊的卻是軒轅珩了。
清漪收斂下情緒，與眾人一起草草吃了些乾糧，便又繼續趕路了。
又過了小半日，到了靈山腳下。此時，天色已晚，旁邊又沒有村落可以歇腳。餘石便吩咐眾人安寨紮營，湊合一夜。待到眾人都歇了下來，清漪卻是無論如何都睡不下了。
那沉重的鎧甲壓得她全身痠疼，她卸下來之後，發覺肩膀處已經磨紅了一片。清漪心下一酸，這一日尚且如此漫長，日後恐怕更是百般艱辛了。她揉了揉肩膀，想著前事茫茫，倒有些退縮了。
只是，自己選擇的路，無論如何也要走完了。
只見那燭火稍稍晃了一晃，似乎是風吹過。晃過神，帳篷裡頭已經多了一個人。白衣飄飄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平添了幾分迷離。清漪一怔，一聲“師傅”已經脫口而出。
她忙從地榻上爬了起來，問道：“師傅怎麼來了？”
這裡是靈山，這麼一群人活動，暗衛如何不知。暗衛既知，又怎能瞞過陌寧？清漪這算是白問了。
陌寧冷哼一聲，“我以為你在家養尊處優，早便忘了我這個糟老婆子了。”
清漪最煩陌寧這個腔調了，只是出於尊敬，她依舊好言好語對陌寧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母。徒兒哪裡敢忘了師傅？徒兒早就想著過來看看師傅，只是家中事務繁多，一時不得空罷了。”
陌寧盯著清漪的眼睛，道：“果真，你也學會了那些說辭。”
清漪的確是有些敷衍，被陌寧看穿之後，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鼓著嘴，不再說話。
陌寧知道她在自己面前就是個悶葫蘆，又開口道：“你去前線作甚？”
清漪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卻不想陌寧斥責道：“糊塗！你功夫那麼差，連自保都困難，竟然還想著救別人！”
清漪道：“師傅，若是今日困在前線的是您，徒兒也會毫不猶豫前去的。爹爹、小弟還有萃濃，他們都不是別人，那可都是徒兒最在乎的人啊。”
最在乎的人，陌寧心裡一軟，知道清漪是良善之人，不願自己的親人受到傷害，一時之間便不忍再呵斥了。
但是有些話她還是要說出來。
“你想救的人，恐怕還有靈淵吧？”
靈淵、靈淵，清漪幾乎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自從那日御湖一見，清漪便執意與他斷了恩怨。她咬咬牙，對陌寧說道：“他不是靈淵，他是安王軒轅瑒。而我是沐家的小姐，是寧王軒轅珩的未過門的妻子。我與他毫無瓜葛。而且，”
她忍住內心的翻騰，說道：“而且，我恨他！我恨他故作深情，恨他欺騙了我的感情，恨他毫無擔當！更何況，血書一事必定與他脫不了干係，在前線遇見，我也不會放過他！他是死是活，都不用我去救。”
陌寧聽她滿腔憤恨，心下生了憐惜來。
“蕪兒，你受委屈了。”
陌寧與清漪甚少有溫柔相對的時刻，這一次，她卻真心是在心疼清漪了。眸子一狠，“你放心，我定不會要你白白委屈。”
清漪一驚，“師傅，你要做什麼？”
她是恨軒轅瑒不假，但是卻不希望旁人害他。
陌寧道：“你不必驚慌，他若是安分守己倒也罷了，若是敢傷你一根毫毛，我定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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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陌寧已經下定決心護著清漪了。
也是，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八年的時光，足以讓陌寧那顆冰冷的心變得溫暖起來。水月庵裡清苦的日子，只有清漪陪在她身邊。她不護著這二人，還能護著誰呢。
二人說到這裡，陌寧忽然警覺道：“誰在外面？”
說話之間，陌寧已經移步到了帳篷之外。身形之外，比以往還要精進許多。清漪走到外面的時候，陌寧已經握住了軒轅珩的脖子。
清漪一陣驚恐，忙道：“師傅，他不是旁人，是軒轅珩。”
然而陌寧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寧王軒轅珩，我早有耳聞了。不過是個花花公子罷了。整日裡流連於秦樓楚館，哪裡有半分王爺的樣子。你若是嫁了他，怕的是下半生都要與那些鶯鶯燕燕爭寵鬥豔。倒不如我現在便殺了他，你也好尋了一戶好人家去。”
軒轅珩想要為自己辯解些什麼，卻不想陌寧的手握的那般緊，他幾乎是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奢侈。
清漪知道陌寧與一般的出家人不同，她心腸狠硬，武功又高，怕是真的能做出來。心裡一慌，道：“師傅，不要！”
“師傅，他與靈淵不同，求師傅放過他吧。”
陌寧道：“天下烏鴉一般黑，他有哪裡不同？”
清漪大腦幾乎不能思考了，她想起自己與軒轅珩並無太深的感情，只是純粹不想他死罷了。拼命搜尋著關於軒轅珩好的一面，然而記憶卻斷斷續續，始終拼湊不起來。
她只得喚道：“師傅——”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了。
陌寧終究還是松了手，直直把軒轅珩甩到了帳篷之內。繼而她與清漪均走進了帳篷之內。
清漪慌忙去扶軒轅珩，關懷之意溢於言表。
“有沒有事？”
軒轅珩呼吸急促，卻不忘拉住清漪的手。他雖然幾乎被陌寧握斷了脖子，卻是萬分滿足。至少，在這一刻清漪也是念著他，護著他的。這與平日裡的冷淡態度，大相徑庭。
“便是為你死了，也值得了。”
清漪道：“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軒轅珩勉強一笑，在清漪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他對著陌寧行了一禮，道：“多謝師傅手下留情。”
陌寧萬年不變的冷漠，道：“我不過是看在蕪兒緊張你的份上，才肯饒你一命罷了。若你日後再敢在秦樓楚館流連，我……”
她還未說完，便被軒轅珩打斷了。
“若是再敢流連秦樓楚館，不勞師傅動手，我便揮刀自宮。”
揮刀自宮，虧得他能想出來。清漪方才還在緊張，現下幾乎要笑出聲來了。而陌寧，看著軒轅珩一本正經的樣子，倒覺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從懷裡掏出來一本書，扔給了軒轅珩，依舊是那般冷漠，道：“武功那麼差，哪裡能夠保護蕪兒。這本書你便好好練練，指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軒轅珩仔細一看，上面分明寫著四個大字——醉敵八式。
他雖然沒有聽過，但是見陌寧身手甚好，想著她給的東西，定也不差。清漪武功雖差，但是萃濃卻一身的好本領。這二人都在水月庵長大，所學功夫都是陌寧所教吧。
“多謝師傅。”
軒轅珩真心誠意。
陌寧卻根本不稀罕軒轅珩這個謝字，反倒是問清漪道：“萃濃去哪兒了，整日跟在你身後，今日怎的沒見？”
清漪把萃濃去了戰場之事告訴了陌寧，陌寧果然大發雷霆。她痛心疾首，道：“果真是長大了，越發胡鬧了。沐將軍不在，王夫人也不知道管管你們，只會一味縱容了。”
清漪道：“娘是過於疼愛……”
陌寧也毫不猶豫道：“也罷也罷，你們願意去，誰也攔不住。疆場苦辛，凡事以自己的安全為先。”
清漪本以為陌寧定要阻止她的。她能說服王夫人，是因為王夫人疼她；能說服軒轅良和，是因為小蘋。而她對於說服陌寧，卻是沒有一點把握。本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就算是求，她也要求了陌寧准許。
卻不想，陌寧根本便沒有阻止她。
這倒是多多少少讓清漪有些意外了。
清漪忙道：“徒兒謹記。”
陌寧又囑託道：“把那件蟬衣穿上。”
清漪已知蟬衣秘密，故而感念陌寧用心。然而陌寧卻不知清漪早把蟬衣轉送給了軒轅瑒。清漪不欲再生事端，忙應了。陌寧又囑咐一番，又意味深長地對軒轅珩說了一些恐嚇和安慰的話，這才走了。
她來去如風，清漪與軒轅珩二人不得不欽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