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那束花，仔細地觀賞著，發現包花的藍帶裡夾著一張小紙片。我不由吃驚地看著賣花男孩的背影。恰在這時，他回頭對我一笑，詭秘地夾了夾眼睛。
我慢慢地把花放在旁邊的座位上，花倒下的瞬間，小紙片滑落在我手心。我快速地把紙片放進口袋，站起來，儘量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起身離去。
我在春天百貨逛了逛，進了衛生間，兩手哆哆嗦嗦地展開那張紙片，紙片上的字是列印上去的。我反覆看過幾遍後，把它丟進馬桶衝了下去。
與其說紙條上有字，不如說沒字。它寫了資訊上同樣的話：有警察跟著，以後再爭取見面機會，現在回家去。我非常失望，但即便腦子裡有千百條疑問，卻無處問訊。
在洗手間補了補妝，我盡力控制住沮喪的情緒，挺起胸，暗暗告誡自己，絕不能把內心的極度惶恐顯露出來。這一點非常重要。方非躲躲閃閃、最終畏懼不敢見面的約會，動搖了我認為他絕對無辜的信念。過來的時候，我對能見到方非感到欣喜，可是想不到欣喜的背後竟然是這樣一種結局。當然這不算結局，事已至此，我只能回去了。
回到賓館，第一感覺便是有人進過我的房間。這個人應該不是警察，警察不會從窗戶爬進來，他的腳印被抹過，但仍留下了明顯的痕跡。枕頭、床頭櫃、衛生間等地方都有翻找，揹包裡的東西亂七八糟。
這麼說，我感覺到的監視和跟蹤並非警察，那會是誰呢？我想不出會是誰，但他一定有跟蹤我的理由，就像對我的電話騷擾。我突然跌坐在床上，咚咚的心跳擊打著胸膛。周圍很靜，空調吹出來的氣流令我腦袋一陣陣發暈。
有那麼一會兒，我好像真昏了過去了。睜開眼睛，仰臉看著天花板，那是一張方非的臉，似笑非笑，又像是剛剛哭過。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們是一條藤上的苦瓜。這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都是從對我的電話騷擾開始的啊。對，這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聯絡在我和方非的夫妻關係上，就有事了。或者方非沒犯什麼事，他只是因我而受到栽贓陷害。或者正如別人想的那樣，把電話騷擾、刪除監控影片與方非出賣機密、盜取鉅額資金、僱兇殺人聯絡起來，我就是共犯！
我爬起來，倒了一杯開水強行灌下去。頭上有點冒汗，但心情平靜下來，好像不過是剛幹了一項超強度的體力活。我希望這種平靜一直伴隨我。
收拾好揹包，下樓結了帳。四個小時後，我沮喪地跌坐在自家的沙發裡。
家裡進賊了！
何曉莉一直在愧疚地埋怨自己，媽媽則已經用完了一盒紙巾。在她哭泣的過程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由傷心變成了對過往命運不濟的控訴。
只有爸爸比較冷靜。他說：“其實事情很簡單，上午在家呆得無聊，曉莉便提議下午帶我們去逛逛超市。兩點鐘出的門，回來的路上計程車出了點狀況，耽誤了半個小時，回到家不到四點鍾，誰知道在這兩個小時家裡就進了賊呢？”
這個賊進得十分蹊蹺。首先，出入口選得十分準確精當。我家安裝了先進的安保系統，以普通手法出入必定觸發報警器，此賊選擇從防護窗上面的全幅玻璃下手，用金剛石砂輪熟練地劃開一個可以供身體鑽過的圓洞。他一定是從樓頂吊下來，像雜技演員一樣靈巧地鑽過玻璃洞，潛入室內。
其次，手法幹淨利落。客廳、臥室幾乎沒有翻動痕跡，書房才是盜賊最關注的地方。書櫃、抽屜都有翻動，特別是電腦桌下的雜物盒，我昨晚清理過，那些老舊的軟盤被人重新排列。書房的電腦被啟動，防火牆裡留存了隨身碟介入的記錄。
最後，他似乎一無所獲而去。家裡沒有現金，我的金器、珠寶、結婚戒指都在，大件的電器都沒有搬動。我利用“嗅探”軟體進行檢查，隨身碟在電腦讀取過程中便被防火牆擋了回去，沒有接觸到任何檔案。
竟然沒有丟失什麼東西！家裡四人的心情難以形容，像是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又伴隨著一些意料之外的失落。四個人都呆坐在客廳裡，媽媽的狀態處於尖銳的警覺和模糊的狂熱之間，在沉悶的氛圍裡彷彿一點就燃。
“我好久沒有去取信件了。”我慌不擇言地轉移大家的關注點。“爸爸，你看過我樓下的信箱嗎？”
“哦，看我這記性。昨天曉莉送我們回來時，我隨便幫你取了信件。但在指揮曉莉倒車入庫時，我把信件落在車庫裡了。”
“沒用的老頭子，還不快給女兒拿上來。”媽媽的心思轉換過來，嗔怒地責怪爸爸。
爸爸莞爾一笑，懺悔似的摸了摸後脖。“我這就去拿。不過，女兒放心，我用塑料袋裝著的，不會有任何損壞。”
氣氛得到一定程度的扭轉。我說：“不了，明天拿，沒什麼重要的。”
十六
整個晚上，我一直睡不著，不停地踱來踱去，從臥室走到書房，又從書房走到臥室，似乎這樣可以找到方非在家的感覺，他還坐在書桌前，使用著電腦，喝著我泡的咖啡。但這樣一點作用也沒有。臥室顯得那麼空曠，罩著一層陰影，更加空得可怕。每走到一個地方，我只會想到方非不在這裡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夜深的時候，雨水沿著牆滴下來，聲音如此尖利，聲聲令我失去了清醒。再次恢復思考力時，天已經亮了，感覺自己快要凍僵，身體瑟瑟發抖，牙齒不停地打戰。我衝進浴室，盡情地洗了一個熱水澡，身體的疲勞有所緩解，但大腦仍一片混亂。
方非悲慘的童年、他跟我說的兩次謊言，我的禁閉室生活，還有鄭州之行發生的事情……當然，更多的是關於方非的案子——看起來，專案組的工作嚴密而認真，但我聽到的訊息卻是沒有取得任何進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