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過留痕，鳥過留聲，就算電腦操作，總會留下操作者的資訊吧？”
範達軒搖了搖頭。“經偵部門已經介入偵查，似乎沒有查到有價值的資訊，那筆錢很奇怪，也查不到去向。”
“說方非殺人已經不太可信，現在冒出盜取這麼一大筆資金的案子，似乎更令人費解。他難道想不到警察遲早會查出他來嗎？何況……”許鈞再次看了我一眼，“他的殺人動機已經讓我絞盡腦汁……”
“我想，你可能深入分析了他的良知。但不知你是否還記得胡曉毛，他過著平靜的生活，在鄰居和朋友眼裡清清白白的，卻在四年裡絞殺了六名女性。”
許鈞看上去仍不信服。我更加聽不下去，“嚶嚀”一聲哭了起來。
他們一齊望著我，目光看上去平靜而坦然。我已被那些話撕裂得體無完膚，但他們可能認為自己並沒有做什麼，他們只是在討論案情。給予我暴力打擊的不是他們，而是案件事實，這份打擊遲早都會到來。
網約車接走範達軒時，我已沒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我希望透過這個專案，讓你過得更好。”
“我主要是在賺錢，賺錢養家。”
“為了我們這個家……”
方非說過的話在我耳邊洪水猛獸般地奔突，震得我發懵發暈，激發出一種悲壯而病態的情愫，令我感到自己在致命的可怕的深淵裡掙扎，手足無措，一陣陣難以抑制的昏迷衝擊著我的腦海。
我感覺已無法振作起來了，嘴裡喃喃地反覆念著“方非”二字，癱倒在禁閉室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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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床上，我一時無法平靜。睡著，不停地做噩夢；清醒時那種無助的焦慮感卻比噩夢更加可怕。我彷彿看著自己一點點地被侵蝕，原本快樂的生活，變得神經兮兮、敏感而萎靡。
想到方非，想到他竟然會策劃殺人、盜取公司鉅額資金，我抑制不住地憤怒，想不顧一切地吼叫，想暴力。你有什麼必要殺人，你有什麼必要拿那麼多錢。欺騙比擔憂對我傷害更大，我無法平靜。
這世界有太多的痛苦和折磨，太多的不可思議，其中的苦痛和殘忍真是無法想像。我一個女人，到底犯了什麼天條，讓這一切落到我的身上呢？我能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改變，越來越沉鬱，像一頭落入陷阱的怪獸，渾身洋溢著狂躁和恐懼。
其實，我明白自己不能繼續這種毀滅性的思緒。越想，越不能解脫。
白痴！我暗暗地咒罵自己。頭腦越來越混亂，靈魂似乎遊離在身體之外。可是，我還要前行，我還有責任，還有感知，內在的理性還在不停地挽救自己。
我在黑暗裡坐起來，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突然，與值班室連線的視窗傳來清晰的對話聲。我移過去，悄悄地掀開一角，兩人相對而飲，許鈞背我坐著，對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男人的臉現出一種痛苦的表情。“現在還沒有任何意義的進展。賈金友也很苦惱，他付我們酬金，當然也需要結果。可你知道這需要時間……”他頓了頓，兩眼死死盯著許鈞。“不管怎樣，根據賈總的說法，甘英對方非盜取機密和轉移資金的事，可能知情，只是她演得出色，矇蔽了大家。”
“若真如他所說，那我們掌握的一切不都動搖了嗎？”許鈞的話很平靜。
男人兩肩垂了下去。“看來，你對賈總的說法有些懷疑。不過，我們對這件事也沒有確鑿的證據。”
“是啊，我要證據。”
“但有一點是確鑿無疑的，方非被人收買，盜取了公司商業機密，可能包括技術機密和借殼上市機密。收買他的可能是博智的對手，也可能是某個非法組織。”
“那他怎麼會買兇殺害宋敏呢？宋敏不就是對手公司的副總嗎？還有，他轉移了那麼一大筆錢，是不是？這一切是不是有些牽強附會。”
許鈞一直掌握著提問的主動權，不論說什麼都在套取男人的資訊。
男人回答道：“國資委認為宋敏是為了阻止黑色交易而被殺害的。他們正在大旗鼓地為宋敏呈報烈士呢？”
“還有，他殺人後為什麼不攜款逃跑呢？要銷聲匿跡不是件難事。他為什麼又返回來幹掉殺手呢？殺手可是被一梭子子彈打死在出租屋裡。”
男人仔細考慮著這系列問題，挑起一顆花生扔進嘴裡。
“李錚兄，”許鈞第一次用全名稱呼對方，“你是他們公司的安全顧問，你覺得一個財務總監要透過怎麼的手段才能得到公司的機密呢？”
原來是李錚，許鈞的老榙檔，我見過一次。
李錚望著他的老友，嘴唇抿成一條細線。“他怎麼竊取機密，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挺蹊蹺的，只是當時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
“什麼事？”
“一個月前，他讓人在辦公室門上搞了一些額外的保護性措施。”李錚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他增加了安全鍵盤和智能卡。”
“那樣做很反常嗎？”許鈞問。與錢打交道的財務總管加強辦公室的安全措施，似乎無可非議。
“我認為完全沒有必要。博智網路的辦公室是本行業中最安全的，而方非辦公室的安全措施跟賈總一樣，是最高級別，外人根本無法破解。”
李錚見許鈞沒出聲，繼續說：“我們不斷給公司員工灌輸安全意識。事實上，假如哪一個員工碰上麻煩，或者有安全方面的憂慮，都會來找我，或者找我的手下。他們對我有很大的依賴性。一年來，確實有好幾個中層領導請求過我的幫助，也因此防止了一些潛在的重大問題發生。”
許鈞抬起頭。“現在，你們進不了方非辦公室嗎？但你們一定有某種措施以防哪個員工生病、死亡或辭職吧？”
“有措施。”李錚面露難色。“但方非顯然使這種措施失靈了。”
“怎麼使它失靈呢？”
李錚瞧了瞧許鈞，嘆了口氣。“根據公司規定，員工必須把安全裝置的密碼送交保安部門，此外，保安部門還有萬能鑰匙，可以進入辦公樓的任何區域巡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