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不完美的美
“如此說來，這子母劍，最後要以什麼飼之，才能大成？”
“用水。”
二人的對話，一板一眼，一個如虛心求教的學生，一個亦如分享學識的赤子。
林軒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卻如洪鐘大呂一般，令人驚詫。
在場的每一個煉器宗弟子，心中都彷彿被一柄巨大的鐵錘狠狠地敲了一下，眾人都意外的看著林軒。
如果說之前有人說這話，眾人肯定會把他當做是傻子。
民間打造鐵器都知道用水淬火則太過硬直，剛則易折，以水淬出的兵刃，雖鋒銳，在戰場上卻並非是最佳的選擇，因為它容易被折斷。
而在戰場上廝殺的士兵，若是武器斷了，就如同普通人被折斷了雙腿。
一個沒有武器的士兵，在戰場之中，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民間打造鐵器的鐵匠，都有油淬、水淬，或是用硼砂之類的材料覆蓋增加韌性後自然冷淬等多種手段，何況是修士之中的煉器師？
而奕天則是八大仙門之一的歸仙島的煉器宗首席弟子，這些煉器宗的弟子，尋常煉出的寶貝，都是用極好的材料祭煉。
其中以血飼劍乃是一種古傳技藝，無論是民間還是煉器師之間，都頗有傳承，也算是少見的民間鐵匠與煉器師有相同技藝的地方。
奕天以血飼劍，一是因這子母劍的出世，乃是他的心血之作，以自身的鮮血飼之，無論是形還是意，都無比貼合。
二也是因為這血飼乃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技法，這子母劍行將出世，他不想再增加半點風險。
為了求穩，奕天經過了再三的考慮，最終才決定了使用這種古傳的技藝，進行這最後的關鍵一步。
這種上古流傳下來的飼劍手段，總不會出什麼偏差。
便是抱著這種心態，奕天選擇了以血飼劍，只是在最後關頭林軒出言制止，方才令這子母劍，只毀了一柄子劍。
而煉器宗的弟子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用這種最為經典的手段去祭煉子劍，反而會令其毀滅。
奕天亦是沒有想明白，所以他才會問林軒，最後一步要用什麼來祭煉，才能成功。
而林軒的回答，更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用水，最普通的水，無論是山川河流，還是湖泊井水，都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林軒的身上，他徐徐說出的話，便讓所有煉器宗弟子，心中忍不住想要罵人。
這種連民間鐵匠都不常用的淬火手段，用在這等品質的法寶之上，豈不是辱沒了這寶貝？
可林軒之前的一語成讖，卻也徹底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這才令他現在所說出的話，沒有引起眾怒。
“用水？可尋常的水中，含有許多的斑駁雜質……”
奕天訝然，喃喃自語起來。
其餘的煉器宗弟子，也紛紛點頭，所有人都附和他的話。
林軒也點頭，繼續說道：“正是因為水質不純，才可以大成。”
“物極必反，任何東西達到了頂點之後，必定是衰落。這子母劍的用料和手段，都是力求完美，而煉器師本身的手段和技藝，也的確稱得上是完美。”
“但就是這般的完美，令其早已達到了頂點，這子母劍的鍛造，無法再進一步了。”
“而以血飼之，雖是古法，但在做的諸位都是修士，每日修行都能從體內排出汙穢，修士體內的鮮血，本也已趨近完美。”
林軒的話，讓在場不少煉器宗的弟子，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眾人紛紛低著頭，心中默唸林軒所說過的話，潛移默化之間，卻也認可了他所闡述的道理。
“用水，就是因為其不完美，也因水的特質，水是包容萬物的存在，水入江河便是江河，入大海便是大海，入了茶杯便是茶杯的模樣……”
“凡水，哪怕是凡人的鮮血，此劍也能祭煉成功了。”
林軒唏噓不已。
倒不是他惺惺作態，這些是老魔所講述的煉器道理，他也是第一次聽來，心中有一些感悟。
“原來如此，用水！子母劍的鍛造，早已達到了頂峰，龍飛上過高的地方，必將會後悔。只有以不完美的凡水來承接子母劍的完美，寧願以降低品質的方法，也要存活，又何嘗不是人生在世，掙扎的含義？”
奕天不愧是煉器宗的首席弟子，林軒的話，就如點化了他一般，他眼中閃爍著炯炯的光彩。
他整個人都彷彿煥然一新，紅光滿面。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驚愕的看著他，在眾人面前，他因林軒的話產生的思想，讓他心中的疑惑徹底消散。
念頭通達之下，他的修為竟也有了變化，一下便從元嬰境八重，來到了元嬰境圓滿的境界！
“嘖，我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林軒嘖嘖搖頭，想不到，自己出於好心出言勸阻，最後倒是有了這樣的結果，也不知是好是壞。
“恭喜師侄，突破桎梏。”
雲陽真人也頗為古怪的看了林軒一眼，這才對著奕天打了個稽首，笑呵呵的祝賀道。
其餘的煉器宗弟子見狀，也紛紛拱手作揖，躬身齊道：“恭喜師兄突破！”
“這大漢煉器手段已如此高超，想不到，連修為也如此強大，這歸仙島果然是人才輩出的地方！”
劍初也被這傢伙的修為嚇到，瞳孔輕輕一縮，不住的點頭。
“你以為呢，八大仙門的底蘊，遠比你想象的要深厚得多。”
林軒點點頭，他倒是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了，那些出世的天才就不說了，如奕天這般鑽心研究煉器的不出世的天才，這世上不知道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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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初吐了吐舌頭，點點頭，暗自記下。
“呵呵呵呵，小友，說得好！”
就在眾人祝賀完奕天後，一個老神在在，帶著微醺醉意的聲音，卻在這時緩緩的自天邊而來。
林軒皺了皺眉，但他很快便知道來人是誰了。
因為周圍的那些煉器宗弟子，齊齊單膝下跪，便連雲陽真人也稽首躬身，禮數周全。
“給師父請安！”
“四師兄，別來無恙啊。”
雲陽真人樂呵呵的打著招呼，林軒和劍初終於看到了天邊踩著飛劍御空而來的人影。
一個長得如彌勒佛似的大肚老頭，手裡提溜著一個酒葫蘆，披頭散髮的形象如乞丐一般。
他一隻手拎著葫蘆，一隻手倘在肚皮上，偶爾撓兩下，肚子上的肥肉便跟著抖幾下……
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倒是林軒所沒有想到的。
“這位就是煉器宗的執掌，四長老，倒是一點也不像是煉器師。”
連一旁的劍初都不禁吐槽道，可見這邋遢老頭給人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咳咳……四師兄向來都是這樣瀟灑快意。”
雲陽真人也覺得臉上有一陣火燒，聽了劍初的話，不輕不重的辯解了兩句。
倒是林軒心中腹誹，這四長老倒是與雲衝真人那雷劫分身的邋遢程度有得一比。
“見過師父。”
奕天這會兒才從林軒話中所領悟的道理之中回過神來，他一拱手，即將跪下。
倒是四長老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這位小友是？”
四長老眼睛幾乎迷成了兩彎月牙，他看向林軒，但卻朝著雲陽真人努了努嘴。
顯然，他也看出林軒與劍初二人，是雲陽真人帶來的。
“四師兄，這兩位都是我歸仙島的客人，此人名叫林軒，是……”
雲陽真人客客氣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