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地整理好衣襟，安國侯在將將要邁出房門之際，腳下的步子卻被牢牢釘住了。
他看見一個幾近融於夜色的黑衣蒙面人緩緩走進了他的視線，那雙眼睛如鷹般散發著銳利的幽光，他實在太熟悉了。
黑衣人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安國侯的臥房，安國侯回過神來，匆匆將房門緊閉。
“王爺，您終於肯見屬下了！”
恭敬的語氣裡似是透著一絲不悅，黑衣人沒有計較，只是淡定地扯下蒙面的黑紗布。
尊容顯現，正是一身清涼的賢王藍夜。
“安國侯，你們私下裡都幹了什麼本王現在一清二楚，翠香樓的事情你別管了，就當是一起普通的拐賣兒童案，讓顧家軍去辦吧。”
一席聽不出溫度的話落下，安國侯卻登時慌了大神。
“王爺，你可知翠香樓裡的人都是為王爺準備的，那都是……”
安國侯話未說完卻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藍夜驀地轉過身來，孤清的臉上怒目盡顯，仿若罩上了一層寒冰。
“為本王準備？安國侯，你究竟是想助本王還是害本王？此事一旦被發現，會是什麼後果你當真不知？還是你明知道，只是有意而為之？”
藍夜的聲音如淬入了細碎的冰渣，讓安國侯彷彿置身冰窟。
“王……王爺，屬下對您和公主的忠心天地可鑑，屬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和公主的大業，屬下萬不敢有二心，還請王爺明察。”
藍夜冷笑一聲：“那本王問你，這些孩子你是打算送往何處？”
安國侯卑微地弓著身子，怔了怔，終是無言。
藍夜幫他回答道：“是想送往象山吧？你們是想在象山培養出一批死士！”
安國侯似是早已料到藍夜會猜到，繼續沉默。
空氣安靜片刻後，藍夜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問了句：“安國侯，你當真以為象山那般銅牆鐵壁是屬於我們的麼？”
安國侯疑惑地抬起頭，不解地反問：“王爺何意？”
藍夜道：“若本王猜得不錯，三年前的涼山一戰，為了洗脫嫌疑安國侯是令朱越也將那兩萬人馬葬在涼山，可他擅自做主不聽命令，導致後來皇上對此事產生了懷疑，亦是物件山有了戒心。否則你以為春耕大典皇上為何會召朱越進京？僅僅是為了褒獎嗎？”
安國侯震驚，滿眼的不可置信。象山是他最有力的底牌，他萬萬沒有料到那裡會有出事的可能。
“那我們應該趁著朱越還未到京，立刻讓他返回象山。只要……只要他不回京，小皇帝終究要忌憚他幾分。”
後面的話安國侯暗自思量著，說得有些沒底氣。
藍夜將安國侯的反應看在眼裡，繼續加了一把火候。
“皇上忌憚難道本王就放心嗎？安國侯你要知道，從朱越佔山為王開始，他便不會滿足於做一個小小的將軍，軍權握在他的手裡會是本王的助力，但也是本王最大的威脅！借皇上的手收了他的兵權，再想辦法交給我們信任的人，豈不是更安心？”
安國侯猛然回過神來，似是被人重重一擊，曾想都不敢想的念頭如今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可他仍然存著僥倖，他一直將朱越視為最重要的盟友，甚至不惜說服顧之嬌傾盡家財為象山提供軍需物資，他還是不願相信這一切竟然都是白花了心思。
“王爺怕是多慮了吧？”
藍夜不再多言，從袖間掏出一份書信遞了過去：“是嗎？你看看便知本王為何有如此顧慮！”
安國侯半信半疑地接過書信，剛開啟看過一眼，立刻眉間大跳。
“這不可能？朱越怎麼會跟西陲軍聯絡上？這訊息可靠嗎？”
難怪安國侯不相信，西陲位於西部邊境，自十幾年前被我朝軍隊重創後便退守回自己的領地，這些年兩軍相安無事，兩朝百姓亦無任何來往。那裡與象山相隔千里，山高水遠，二者本不該有任何牽連才是。
可如今，安國侯手裡拿著的，確確實實便是朱越的親筆書信，與西陲首領密謀裡應外合，欲割據朝廷西北邊境數十城的計劃。信中還提到，象山秘密擴張的三萬人馬中，竟有五千人是西陲放在我軍中的眼線。
西陲首領許諾，事成之後，將拜朱越為他們的生死同盟，二人共享榮華，共徵更遼闊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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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侯一邊看，一邊驚得冷汗連連。
幸好提早發現，否則朱越與西陲軍密謀之日，便是他們的秘密揭露之時！到時候小皇帝只怕會全身心對付身邊的他們，而根本無暇顧及千里之外的亂黨，朱越的大軍輕而易舉便可拿下西北城池。
安國侯收起信件，許久才平復下心情。他怎麼也想不到，朱越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王爺，是屬下疏忽了。”
差點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安國侯悔，亦後怕。
“不過王爺放心，你我的關係並無人知曉，就連顧之嬌她們也都以為是我梁勳意欲謀反，王爺不過是我看中的棋子，就算現在事情敗露，火也燒不到王爺身上。”
藍夜晦暗不明的視線在安國侯身上停留片刻，最後落在了他手裡的信件上。
“此信你好生留著，春耕大典之時找個機會遞給皇上，該怎麼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安國侯拱手：“是！不過今日之事……”
“放心，今日之火照樣燒不到你安國侯身上，你不過是識人不清之過、監管不嚴之責，皇上不會重罰你，不過那石懷安是保不住了。”
藍夜頓了頓，警告的聲音再次響起。
“安國侯，培養死士的事情不管是誰的主意，都就此打住吧。與赤雪國相關的任何事情都不易在這個時候出現，赤雪國的諸多秘密或許別人不知，但先武帝徵服過那個地方必然清楚，你真的以為他不會給當今皇上交代一二嗎？”
安國侯來不及再一次震驚，就聽到藍夜輕緩的嗓音盡是寂寥。
“畢竟本王還光明正大的活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