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走在自己的路上, 不肯回頭的人,誰也勸不住。
別說是父母了, 連警察都救不了一心尋死的人。
但想到這件事的時候,尤其是想到那麼多家暴案子裡的女孩子、還有被打死的……
商夏就忍不住想要嘆氣。
已經暑假了, 餘晚晚和郭靜她們都已經回家去了。
但是現在網路非常方便。
所以她們兩個決定在自己那邊接案子幫助別人,商夏和謝一飛就在建安這邊,因為已經是暑假了, 還可以帶上錢潔, 三個人一起繼續寒假時候的行動。
幾個人在家裡閒著休息打遊戲沒幾天,就接到了一個很新穎的求助。
這個求助的人也不是需要被幫助的人本人。
不過大家見過面接觸以後,謝一飛和錢潔都認為, 這個求助是要接的,而且最適合幫忙的人就是商夏了。
求助的人想要幫助的是她的一個叔叔。
女孩的名字叫陳雪莉,她是李晗的好朋友加同學,聽說了商夏她們會幫助別人解決麻煩的事情, 也知道這幾個女孩很靠譜,所以特意找過來的。
她想要商夏她們幫助的, 是她的親叔叔,也就是她爸爸的弟弟, 名字叫陳華飛。
據說陳華飛在還非常年輕的時候,職高都還沒有讀完就出去學別人混社會。
混了沒幾年,恰好遇上一個時期的嚴打。
他那時候偷了東西賣錢花、而且被抓到後還動手打了人——
因為嚴打期間,直接被抓走死緩,後來變成無期, 他在牢裡表現還可以,慢慢減刑,最後是坐了將近三十年的牢出來的。
進去的時候陳華飛也才剛剛滿十六歲,可惜嚴打期間,而且那個時候是根本沒有什麼未成年不未成年的說法的。
出獄的時候,他已經四十出頭了。
從一個稚嫩的小青年,直接變成了禿頂的大叔。
幸好,因為監獄裡的生活一成不變,作息非常規律,而且每天都在不停的勞作。
陳華飛並沒有變胖或者是有啤酒肚什麼的,只是有點謝頂而已,身體還是非常強壯健康的。
他出獄家裡人都很高興。
陳雪莉的奶奶,一生就這兩個兒子,眼看著大兒子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可是小兒子卻一年一年的都在牢裡度過,她盼星星盼月亮的盼了多少年,總算把人給盼出來了——
因為當時陳華飛是跟著一群關係不錯的哥們兒一起跑到外地去犯的事,所以在那裡被抓、判刑,也是在他犯事當地的監獄裡待著的。
距離建安有好幾百公裡的路程。
陳華飛的母親,也就是陳雪莉的奶奶,男人早死,她一個人辛辛苦苦把兩個兒子養大,因為年輕時候勞累太過,年齡漸漸大了以後身體就很不好了,眼睛也因為白內障加上青光眼,視線每一年都變得更加模糊。
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每年都會千里迢迢的去探監,看自己的小兒子。
因為陳奶奶的存在——
她也沒個老伴兒什麼的,又是一個人把兒子養大的,所以陳雪莉的爸媽結婚後就跟老太太住在一起。
她經常在家裡唸叨小兒子、尤其是陳雪莉和她的哥哥出生後,老太太也知道經常對著忙碌的大人唸叨那些說得多了會惹人煩,她在家裡帶孫女孫子比較多,就會經常跟他們說起小兒子小時候的事情來。
唸叨的多了,陳雪莉和她哥都知道很多小叔叔的事情了。
而且一家人也的確都很歡迎、也盼著陳華飛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一家人還請了不少親朋好友、還有陳華飛沒有進監獄之前的好朋友好兄弟們一起給辦了接風宴。
陳奶奶是早就跟陳雪莉一家說清楚了的——
她算好了小孩子大致什麼時候能出獄,也給他攢著錢、攢著家產,就怕小兒子出來人已經四十多了,卻什麼都沒有。
也跟大兒子一家早早就說好了。
大兒子這些年已經靠著自己攢下了一份家業,老婆兒女都有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日子越來越好。
所以老太太手裡頭存的那點錢就全都留給小兒子了,等他出獄後也要給他置辦一份家業下來。
哪怕是不怎麼樣的住處總得有一個,還要給他張羅著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也算是一個男人成家立業了。
這些都辦下來,估計老太太手裡也就剩下一點棺材本了,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再給大兒子什麼了。
早早把事情都說清楚了,免得大兒子一家心裡頭留了疙瘩,以後對小兒子有意見。
陳雪莉一家當然也表示了理解。
因為怎麼說都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而且老太太沒什麼文化,自己一個人含辛茹苦養大了兩個兒子,這些年攢下來一點錢也不容易。
她自己的錢自然有權利自己處理,別人都沒資格說什麼。
何況陳華飛出獄後什麼都沒有,老太太操心小兒子也是人之常情。
陳雪莉一家表示了不介意後,老太太確定下來小兒子出獄的具體日期,就給他在建安非常郊區的地方買了一套平房——因為距離建安很遠,所以房子不算很貴。
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
陳華飛年少入獄,出來已經四十多了,要再去讀書學知識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看看能不能學個手藝靠著吃飯。
在這之前,他就只能幹些辛苦賣力氣的活兒了。
要去工地搬磚他這個年紀也搬不了幾年,再說也不是長久之計。
就把房子買在農村裡,至少可以種地過活,攢錢慢沒事,種了地他就能顧得住自己的吃喝了啊。
事實上老太太打算的也沒什麼問題。
陳華飛出獄、接風宴過後,大家就將他送到了他的家裡頭——
老太太也早就跟兩個兒子都說好了。
陳華飛剛剛出來,空落落的屋子裡就他一個人,她這個當媽的得過去跟他住著,一是增加點人氣,二是也希望早點看到兒子娶了媳婦生孩子,三也是想看著兒子,他這麼多年沒種地了,現在猛一下開始,肯定什麼都得她在一旁幫忙教一教。
陳雪莉一家也沒有什麼意見。
就送老太太收拾好了東西去跟陳華飛一起住了。
然後,老太太就開始張羅著到處聯絡熟人給陳華飛介紹物件。
離了婚的、寡婦、莫名其妙的……
總之各種各樣的女人。
那段時間陳華飛的行程可以說是排得滿當當的,每天都要相親,比很多總經理都要忙碌。
沒幾天,大家就發現問題了。
陳華飛進監獄的時候都還不怎麼懂事呢,男孩子本來就懂事晚,他那時候才十幾歲,也沒讀什麼書,進了監獄就是幾十年,出來人生都過了一大半了。
在牢裡他的生活很規律,而且每天都有規定數目的工作量要完成。
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養成了習慣,早睡早起,人也很勤快知道埋頭幹活。
只是……
相親的時候,時不時的說的話會讓在場陪同的人、以及相親的物件都非常尷尬。
陳雪莉跟錢潔商夏還有謝一飛坐在一起,她哭笑不得地說道:“當時有一個相親物件,我也見過,那個女人三十多歲快四十,個頭有點矮,皮膚很白但是一臉的痘印,說實話真的看著不怎麼樣。但我小叔叔第一次見面啊,上去就跟人說,小姐,你長得真好看,我對你一見鍾情。”
她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景象,忍不住再一次打了一個寒戰:“他那個語氣那個表情……簡直了。就像是現在那種隨便拍出來哄小孩子的偶像劇裡一樣浮誇的演技。”
幾個人原本聽得有點入迷,現在想了想陳雪莉的說法,也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來了。
不過大致也猜到了她需要求助的事情。
就是陳華飛。
他在牢裡太久了,很久沒有接觸社會,跟整個社會脫節了,不知道怎麼跟人相處、不知道怎麼說話合適了。
在監獄裡雖然也有獄友,但是大家每天都被嚴格看管著,還要拼命趕工作量,這都是跟減刑掛鉤的,基本也沒有什麼機會隨便聊天什麼的。
獄警就更不可能跟犯人們聊天了。
經常有人說書呆子書呆子、讀書讀傻了。
像是陳華飛這樣的,就是坐牢坐傻了。
而且這個人的性格從小就倔強,不怎麼聽話。
他老孃苦口婆心地教他,結果被他直愣愣地頂了回來:“媽你也沒讀過書沒什麼見識,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對的啊!我覺得我這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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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他們在監獄裡唯一的娛樂就是被組織著一起去看新聞聯播、看完以後可以看一會兒電視劇,然後就差不多到睡覺時間了。
陳華飛的言行舉止,看起來還有一點幾十年前他還是個十幾歲少年時候的魯莽、橫衝直撞,更多的就是跟電視劇裡學來的為人處世說話方式了。
陳家人接觸了一段時間後,都有點受不了。
更不要說那些相親的介紹人和相親物件們了。
陳華飛出獄已經有段時間了,可是還是老樣子,而且誰說也不聽。
因此他相親無數次,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物件。
相親的時候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他倒是都很滿意。
但是對方基本都是見一面就不願意再接觸了。
他雖然沒有過初戀沒有結過婚乾乾淨淨的老處/男一枚,可是說話的方式以及相親飯桌上的表現讓那些二婚的、死了男人的、甚至三婚的,都看不上陳華飛。
還有幾個年紀都比陳華飛大一點的,明顯因為日子過得艱難臉看著也很顯老,見過陳華飛之後都猶豫了。
倒是也有表示看上了陳華飛的,可是那樣的女人就明顯不是過日子的了,四五十歲的人了還燙染了頭髮打扮的妖妖嬈嬈的、穿著肉色絲襪黑色小短裙……
陳奶奶頭一個不同意。
陳奶奶這個操心啊。
她操心,陳雪莉一家就沒辦法不跟著操心——
老人家年紀大了,因為年輕時候吃的苦頭太多,身體也不好,眼睛也不好了,她這麼操心,大家都擔心她會把自己給累進醫院去了。
陳雪莉和她哥哥小時候都是奶奶帶著長大的,因為爸媽工作都忙,他們對奶奶很親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這樣。
只能跟著一起操心。
但他們是小輩,不可能去勸小叔,再說他連他老孃的話都不願意聽,更不會聽侄子侄女的。
恰好陳雪莉從李晗那裡聽說過商夏她們的事情,就試著來找她們幫忙了。
“你們放心,報酬我也會給的。”
陳雪莉最後說道。
被謝一飛問起她需要她們怎麼幫的時候,她顯然也是思考過了,很明確地說道:“希望你們能幫忙把我小叔給掰回來,讓他像個他那個年紀的人 ,別再學不靠譜的雷劇了。還要,我奶奶年紀大了,已經為了小叔盡心盡力,能做的都做了,夠對得起小叔了,希望他能有對我奶奶,自己的親媽足夠的尊重,不要看著她生氣了還一步都不退繼續惹怒她。”
幾個人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陳雪莉大概是被李晗給大力的吹噓過商夏她們幾個人的能力,所以看到她們同意後立即放心了許多,臉上帶著笑容離開了。
錢潔就說道:“我覺得小夏最適合去幫這個人了。”
謝一飛跟著說:“我也這麼認為。”
商夏:“……”
她知道是為什麼,因為她們都知道,她是在少管所裡呆了四五年出來的。
可不跟這個人的經歷很有些相似之處麼。
商夏對於這個也沒有什麼好辯解的——雖然她是快出少管所的時候才穿越過來的,但這顯然不能說出去。
不過糾正這個陳華飛……
這種幫助人的方式也還挺新穎的,至少大家都沒有聽說過也沒見過。
商夏隔天就和錢潔一起,坐了城際公交車到了陳雪莉說的那個非常郊區的村子裡。
陳華飛住的地方。
遠遠的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在地裡彎腰幹活,偶爾會抬頭互相說幾句話什麼的。
商夏和錢潔不用問人,一眼就看出來哪一個是陳華飛了。
因為他在人群當中的確很明顯的,有些格格不入。
就像是陳雪莉說的那樣,陳華飛的個子不算高,身體看著很強壯,頭頂有點謝頂,而且還有點髮際線後移。
看人的表情和眼神,有點直愣愣的。
拉家常的時候,倒是也看不出跟別人太大的區別來。
商夏就聽到有個穿著洗的泛白的藍背心的大叔嘆著氣說道:“華飛啊,你媽年紀大了,眼睛也不好,你也該好好孝敬孝敬她啦,別總惹她生氣。”
陳華飛介面就道:“多大年紀她也是我媽啊,這我知道,她要不是我媽,能這麼管著我?哎喲,她要不是我媽,我能聽她囉嗦那些沒用的?早就一耳光扇過去了。”
聽的勸他的人連連皺眉頭。
陳華飛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或者是根本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皺眉似的,還在那兒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話。
地裡的活兒幹完了,走在回去的路上的時候,陳華飛遇到了村裡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人,看著溫溫柔柔的。
遇到陳華飛的時候因為他的步子太大太快,兩人差點撞到,女人就嚇了一跳。
她往後一歪,陳華飛一把就把人給拉了回來。
女人趕緊縮回胳膊低著頭道謝:“沒事的時候來我們家裡玩啊。”
陳華飛還使勁兒地看她,想往上湊:“你真沒事?沒崴到腳或者是扭到腰吧?”
女人分明是想要避嫌,偏偏陳華飛一點兒沒看出來,一直往上湊。
他倒也不是有什麼壞心,女人最後直接給嚇得掉頭跑掉了。
他還站在原地一臉疑惑地自言自語道:“我媽給挑的什麼地方啊,村裡人個個都奇奇怪怪的。”
商夏和謝一飛還看見他回去的路上跟村子裡半大不小的孩子起了爭執呢——
他一個四五十歲的人了,跟那些幾歲大十歲出頭的小孩子認真地吵起來了。
吵著吵著還要動手,被人家孩子的家長看見,他還振振有詞的,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
謝一飛直搖頭:“這……怕不只是坐牢的後遺症啊。”
商夏看到他做鬼臉嚇哭一個小女孩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露出了牙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