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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世上最惡毒的欺詐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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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宗明義,正本清源。

熊彼得女士不是東都港人,不是森萊斯人,更不是西大陸人。

她來自地球。

具體來說——

“——我從科羅拉多來,是個僑胞,喜歡雲雀,祖上是修鐵路的,從一八六零年開始,從東海岸出發,一路到西海岸。我的家族傳了六代人,直到我出生時,是一九七九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病房裡,除了陳小伍以外,沒人能聽懂這段話的意思——畢竟那是另一顆行星的歷史。

陳小伍深深吸了一口氣,內心的激動難以言喻。

毫無疑問,躺在病床上的暮年老嫗,就是他的同鄉,在異世異國與活生生的同鄉相遇,這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以往他小伍只能從列儂的古籍中勉強窺見這些同行者留在歷史中的縮影。

可是現在,熊彼得女士活生生地坐在他的面前。

他該問點什麼?

該說些什麼?

該做什麼呢?

熊彼得女士看出了陳小伍的難處,她朝著親子與教子下令。

“我有事情和陳先生談談。你們先出去。”

瓦特這個小兒子眼中透著疑惑和警惕,仔細打量著陳小伍的衣裝與風貌,想從對方的談吐言行中窺出其人的詳細屬性,這裡的“屬性”指的是從屬與性格。

要知道教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單獨約見過任何人了,她的年齡跨入紅線,她的身體狀況容不得任何看護人離身半步,她手中掌握著整個東都港地下世界的財富,還有大半個西陸神恩會的信徒信眾。

如果熊彼得女士本身出了什麼差錯,出了意外,對家族產業,對神恩會來說都是如山嶽般沉重的打擊。

——她已經變成了氏族的精神圖騰。

凱恩校官帶著阿明退到溫室藥園,陳小伍留在大病房裡。

在這個時候,熊彼得女士握著傳聲骨勺,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陳先生。

“你有話想問,現在我把客人都請出門,你可以把想問的,想知道的,想瞭解透徹的,分好幾個方方面面都問清楚了。”

陳小伍用眼角餘光去瞥門外的瓦特小子,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在提防這個惡毒的殺醫兇手。

熊彼得女士為陳先生解惑,為自己的兒子找託詞。

“他是我的小兒子,如果你想把他送進牢房繩之以法,那得看你的本事。”

陳小伍首先要問的就是這件事,這件事關乎同鄉的“屬性”。

“你不在乎別人的死活……哪怕是給你看病的醫生,你都不在乎?”

這個問題,是在問熊彼得女士本人屬於哪個陣營。

熊彼得女士微笑著,笑容如沐春風,有種惡虎露出獠牙時的猙獰,和凱恩校官的笑容很相似,也許凱恩這個教子從小也是這麼學著熊彼得女士的笑容長大的。

陳小伍接著說:“這一點都不好笑,熊彼得女士,我來給你看病,卻看到了醫生的屍首,這具屍首讓我心寒。”

么子瓦特在大病房外嘟囔著,想給自己的殺醫行為找託詞和藉口,嘴裡吐出來的都是什麼庸醫、詐騙、假藥一類的糊塗話。

但熊彼得女士這個人很實在。

她只讓陳先生設身處地想一想,想象一下彼此的衣食住行和地位處境。

“陳玄穹,如果你早五十年來到這裡,就不會把這具屍體當回事了。”

陳小伍問:“此話怎講?願聞其詳。”

“早在五十年前。”熊彼得女士努力地回憶著自己的親生經歷:“我來到這個世上,出生的地方叫做天京,在天京朗庭縣克家村生活,被蛇頭賣到東都。”

陳小伍驚訝地問:“你以前是個奴隸?”

“是的,在我年輕時,我就變成了女奴。”熊彼得女士坦言:“我的原名叫熊慧文,當貨輪靠近東都港時,商船遇上了海盜。

當時鐵炮炸斷了商船的龍骨,押運奴隸的貨倉下邊都是辣椒,在西大陸,辣椒是貴重的商品,比人命還值錢。

不少同鄉聽見海盜的船號和開戰時唱出來的船歌,以為自己要死了。於是帶上辣椒和香葉去找海盜買命。

這些年輕力壯的男同鄉把女人當做墊腳石,爬過滲水甲板下的底倉,我學過潛水,從船體的坑口逃了出去。

可是逃出去以後,我也被海盜抓住了。就這麼變成了海盜的私人財產。”

熊彼得女士慎重地盯著陳小伍的眼睛,她試圖從這位年輕人身上找到一點共情之處,好把這個故事講下去。

但陳先生的臉色如萬年寒冰,像個面癱。

熊彼得女士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鐵罐,給陳先生開蓋,裡邊裝著飲品。

她說:“你知道當時的東都是什麼樣子嗎?”

陳先生將飲品推到床頭櫃上。

“接著說,你渴了就喝。”

熊彼得女士形容著當年的景象。

“人們從來沒見過一個完整的北約銀幣是什麼模樣,用散碎的銀錢換食物和衣服,人均壽命在二十八歲左右,到處都是饑荒和瘟疫,當時東都發生了一次旱災,旱災持續了六年。海岸線往外拓寬了八十公里。基礎碼頭港灘的建設,只是一串串農奴的人命數字。

透過幾經轉賣,我被送到一個土軍閥手下當幫廚,可是這個軍閥頭子連手底下騎士的工資都發不起,家裡的女人的小孩餓得面色蒼白,天天坐在屋子前院曬太陽,側廳放著棺材,棺材裡裝著老人和新生夭折孩童的屍首。

醫生每天都在收屍體,屍體的油脂可以用來做肥皂,毛髮能編成纖繩和漁網。

在那個年代,三千整森萊斯的旭日錢,能買到一棟豪宅,但買不起一頭牛,甚至買不起一條牛的前腿肉。

我想你要是好學,應該能從史書上見到這場饑荒。”

小伍點點頭,發生在東都港的歷史,他在列儂的圖書館中略知一二,這次大旱是西大陸百年罕見的天災。

熊彼得女士拿起鐵罐,搖晃著罐子裡的溶液飲料。

“我用可樂解決了它。”

可樂?

——這罐子裡的東西,是可樂?

熊彼得女士的語氣中滿是自傲與嬌蠻。

“是的,我在廚房也沒閒著,和當地的藥劑師一起搗鼓出了這種神奇的碳酸飲料,搭配果汁和蔬菜汁賣給海軍和海盜,用來對抗壞血病。

它打破了亞米特蘭和列儂對森萊斯的酒文化壟斷。並且讓疲軟的森萊斯製造業從饑荒的困境裡爬了起來。

——我讓亞米特蘭貴族嘴裡含有咖啡因的快樂水,變成了東都港的救命水.

——它換到的糧食和淡水,換來的果品和布料能買來工人和安全僱員,買到奴隸和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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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身一變,變成了你們嘴裡最大的海盜頭子。

——你說這是為什麼呢?陳先生?

——明明我做了那麼多的好事,可是我熊慧文這個名字,卻變成了一個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的海盜頭子?”

陳小伍沉默不語。

熊彼得女士接著說:“是我改變了東都,把它從人不如狗的荒城疫都,變成森萊斯的立國之本,變成整個西大陸最大的人口資源市場。是我讓它和平安定地走到今天,難道我不能行使我的權勢?連口袋裡用來買人命的錢,都不許花了?我的兒子們受我福廕,殺幾個醫生都得償命?我救了多少人,受了多少苦呀!他們就該囂張跋扈,把這矇昧愚蠢的世道欠我的賬,都逐一還清!”

熊彼得女士的手掌含著骨勺,緊緊抓住了陳先生的下頜骨。

陳先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手性分子傳來危險又致命的味道。

只要自己敢輕舉妄動,對方的魂威輕輕一捏,自己的頸骨就會跟著斷開。

由於熊彼得女士的情緒過於敏感,

陳先生決定換個話題。

“你怎麼就信神了?”

熊彼得女士原本眉頭緊鎖,聽見陳先生的問題時卻喜笑顏開。

“我活了那麼久,活得越久,就越欣喜,因為我發現了亞蒙的好處。”

陳先生索性換了一副嘴臉。

他揉著臉頰,揉出一副狡猾奸詐的醜惡面相來,就像是見了慈禧太后的大內總管那樣,安靜地蹲在病床邊,仔細聆聽著熊彼得女士的處事之道。

熊彼得女士給後輩分享著致富經。

“陳玄穹,我在東都做生意,開銀行,收遊商和土地主的利息,有時借債出去,卻收不回來,壞賬可是大問題,你有好辦法嗎?”

陳先生的答案非常標準正規化。

“那是銀行的信用力不夠,不足以讓人信服,森萊斯是個殖民國家,沒有領土主權,更沒有貨幣主權,當然會出現這種問題。只要把主權拿回來就能解決根本問題。”

熊彼得女士笑得臉上褶子像是腐壞的橘皮。

“哈哈哈哈,你可太天真了,東都是整個西大陸對東大陸的戰略資源掠奪港,北約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就把肥肉送給森萊斯的。就像是你家有槍,能從鄰居家搶錢,你會把槍送給家裡的其他親屬嗎?”

陳小伍搖搖頭。

“不現實。”

熊彼得女士附和道:“是的,不現實,現實的做法就是,用亞蒙的神恩會,把神祇的信用,綁在銀行的信用上。我推崇光照派福音書,讓東都港的奴隸和平民變成唸書識字的信眾,讓他們相信自己天生就欠了亞蒙一筆血肉債務。再把銀行的行長變成教會的會長。鄰里朋友之間,誰不還債,誰就是叛教者,叛教者就得下地獄,這麼簡單的方法你居然想不到?”

陳小伍倒抽了一口涼氣,抱拳作揖。

“高見!”

熊彼得女士興高采烈地補充說明。

“在十幾年前,列儂工人革命戰後疲軟的經濟狀況也影響了東都港的奴隸交易量,我們沒有現金,沒有現金就沒有活水,你知道我是怎麼做的嗎?我只做了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我向我的丈夫提財政議案,向信眾出售贖罪券,信眾用錢購買贖罪券,用來贖回身上的血肉債務,一次性還清亞蒙神祇的債,這樣信眾就能直接上天堂。”

陳小伍從床頭櫃裡拿走另一罐可樂,一口喝光,腦袋清醒不少。

“高見!”

熊彼得女士臉上帶著驚訝,是個戲精。

“當時印刷廠的紙漿都不夠用了,發券的交易行門檻都被人踩斷了,還有不少炒貨的遊商把贖罪券當寶貝,囤在家裡喂蟲子老鼠。求購者把這張廢紙當做上天的詔令,價格水漲船高。我這才明白,這片土地上的人,到底有多麼愚蠢和無知。我用這筆錢盤活了北約的防疫軍,為奴隸產業更新換代,讓貨物學習技能,篩選出優質勞動力。”

她吐著唾沫星子,眉飛色舞地形容著。

“從東都港的防疫軍營裡活下來的奴隸,才是優質奴隸,是西大陸每個地主種植園裡,要花十來個銀幣才能買到的緊俏貨,他們不會逃跑,不會殺主人,甚至會對我感恩戴德。因為我瞭解大夏,知道大夏那一頭的生活環境和衛生條件如何,我是這些奴隸貨物的再造恩人。而其他港口的走私貨品,都是殘次品。是我讓奴隸活得像個人,雖然他們還不是人,至少他們像人了。”

聽得越久,陳小伍的心越往下沉。

以前,他想象過同鄉的樣子。

或許這位同鄉會向權勢妥協。

或許這位同鄉會主動奮起反抗。

這些他都想象過。

——只是現在,熊彼得女士用實際行動向陳先生展示了,什麼叫“妥協”。

就和協議的協,協商的協一樣。

——是毫無底線的妥協。

嘴裡說出來的都是仁義道德。

實際做出去的卻是血肉生意。

陳先生不喜歡談人性,因為這個命題太大,太寬泛,太空,太假。

在時代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只能將熊彼得女士的所作所為圈定到歷史大潮的個人抉擇上。

這是這個女人的選擇。

也是大部分人的選擇。

是符合當前環境的物競天擇。

試想一下,如果她不這麼選,她能活到今天嗎?

教母如此告誡陳小伍。

“我有了亞米特蘭做盟友,有了報紙這個發聲筒,有了宗教地位做背書,那麼我的財富就是權勢。”

陳小伍在大病房裡,蹲在病床旁如嘍囉。

熊彼得女士接著說。

“陳玄穹,我作為同鄉,想邀請你成為我的教子。我有一萬個理由能讓你信服,同樣也能讓你幸福。”

陳小伍:“你給我詳細說說?”

熊彼得伸出食指,比作一:“成為我的教子有很多好處,我們同根同源,你肯定也掌握了不少資訊,這些資訊和知識就是你的長處,讓能活著見到我。這是第一點好處,我們能互幫互助。”

陳小伍:“還有呢?”

熊彼得又比了個剪刀手,比作二:“第二點好處,我已經幫你把路都鋪好了,不然你來到東都時,它還是那片饑荒瘟疫土匪橫行的廢土。現在我老了,我作出的努力和心血不能白費,我要把手裡的特權交給我的兒子們,透過血親關係傳遞下去。這是我的一點點私心,就像之前我說的,難道我就不能有一點點私心了?”

陳小伍:“很有道理。”

熊彼得滿意地點點頭:“我會給你好處,你想要人,要錢要產業都可以,你要幫我的兒子們繼續擴大這筆資本,幫他們統治東都,變成他們的代理人。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陳小伍:“聽起來很可行。”

熊彼得又伸出第三根手指,將手裡的骨勺交給陳小伍,讓對方自己拿住咽喉要害。

“我還要你休妻,娶我家的人。讓我們倆的短期利益,變成顧及終身的長期利益共同體……”

陳小伍疑惑,像是聽不懂這個詞:“休妻?”

熊彼得女士愣了會神。

“對,休妻對你來說很難嗎?這宅子裡的人,多是大夏來的奴隸,我給他們做媒娶親,嫁到東都的權貴家裡,生意就是這麼做的,沒有聯姻哪裡來的門路?沒有子嗣哪裡來的家族團結?兩個陌生人最牢靠的生意關係,就是婚姻,而子嗣誕生的那一刻,也是交易合同上簽名蓋章的生效期。”

陳小伍拍著腦袋,一副頭疼的模樣。

“哎喲!哎喲喲喲……哎喲……疼啊……”

他是裝糊塗,是犯了癔症。

“哎喲……老毛病了,醫者不能自醫。熊奶奶,我覺得我這偏頭痛,是治不好了,我活不長啦,沒救了,告辭。”

說罷小伍扭頭往門外走。

熊彼得女士牽著傳聲器的細繩,兩眼有怒,身後的魂威化身在霎時透體而出。

陳先生在同一時間喚出性感炸彈。

神靈的威勢與鋼拳在病房的溼冷空氣中猛烈的對沖,相撞。

三頭六臂的化身披上了七彩斑斕的光,體表好似大理石一樣華彩流轉,女身人形體態玲瓏,沒有面孔五官,也沒有毛髮,像是寶石拼接出來的人形一樣。

性感炸彈的羊蹄轟在這塊寶石上留下了一個個愛心形狀的蹄髈印記,卻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熊彼得女士橫眉冷眼死死攥住手裡的傳聲骨勺,控制著【彩虹金剛】,控制著她的魔術幻身。

她呵斥著:“你不肯休妻?就為了一個女人?”

空氣中彌留著殘酷的高溫,魂威化身在搏殺時迸出的亂流熱風往門外噴湧。

陳小伍如一口寒潭古井。

“不為女人,也不關休妻什麼事。”

熊彼得女士:“那是為了什麼?”

門檻的老杉木上長出新芽。

銅鏡開始生鏽,臉盆的溫水中長出綠藻單質,變得一片混沌。

魂靈的特質在此刻顯現出來,陳先生還沒搞明白熊彼得女士身上手性分子的能力。

但毫無疑問,它很危險。

門梁上的牌匾落下金漆,像是受了歲月的侵害,變得腐壞鏽蝕搖搖欲墜。

小伍說:“為了豬。”

“豬?”熊彼得女士百思不得其解。

“是的,為了一頭豬。”陳先生如此說:“前陣子我剛給老婆寫了封信,寫信的時候,有頭豬來打擾我,我很不開心,就和豬搏鬥,後來我們平分秋色,誰也鬥不過誰。”

魂靈化身分不出勝負,可兩人的眼中已經有了血絲,是精神力過載的徵兆。

熊彼得女士的年時已高,先人一步收回了魔術。

陳小伍召回性感炸彈時,這火焰的幻身已經遍體鱗傷,身上的火光漸熄,露出薪炭一樣的體膚,一道道裂紋像是蜘蛛網一樣蔓延開來。

性感炸彈鑽進他的喉鼻五官,霎時他像是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疲累感沖刷著四肢百骸,讓他昏昏欲睡。

“就為了這頭豬,我也不能休妻。熊奶奶,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這封家信送出去嗎?你又知道這頭豬有多麼難伺候嗎?”

熊彼得女士聽得半懂不懂,只覺得這同鄉是在指桑罵槐。

陳小伍信誓旦旦地說。

“你覺得它只是一頭豬,我偏要把它當人看!我如果不把它當人,把它當貨物當財產,吃它的肉喝它的血!還有誰來救它呢?我指望你來救它嗎?我難道是瘋了?會因為一封家信,因為一個妻子?和一頭兇殘的食人野豬搏鬥?”

阿明站在溫室裡,蹲在花圃前,看著滿園的藥材,突然打了個噴嚏。

熊彼得女士手裡的傳聲器線材越來越緊,快要崩斷了。

小伍的聲音傳到她耳朵是那麼刺耳,那麼天真。

“熊慧文,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

熊彼得:“我當然記得!”

陳小伍:“我是說真名!你在地球,用的真名!”

“我……”

熊彼得女士欲辨已忘言。

是的,她忘了。

熊慧文是她在大夏時的名字。

熊彼得是她在東都用的洋名。

但她自己叫什麼,姓甚名誰,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凱恩!凱恩!”她大聲呼喝著教子的名諱:“把他帶走!把這個魔鬼趕出去!”

她不想再聽,也不想見到陳玄穹這個人了。

她的老年痴呆在逐步侵害著大腦,魔術使她頹老的身軀一步步加速走向棺槨,要躺進棺材裡才能安眠。

“凱恩!!!”

凱恩校官快步走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瓦特么子提著槍趕來,想要再開殺戒的狠厲模樣。

“媽媽!殺了?還是收下當狗?我聽你的意思,是殺了?”

熊彼得女士聽不見么子的話,她早就聾了。可她看得見槍,也看得見陳小伍臉上的倔強和耿直。

她開始想,開始盼,開始懷疑神祇。

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孤獨地來到這個世上。

如果有個同伴和她一樣年輕,一樣年老該多好。

至少在做選擇題時,她還有個參考答案。

瓦特的槍口已經按在陳小伍的太陽穴上,而凱恩校官粗壯的臂膀也扣住了瓦特的脖頸。

熊彼得女士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和最出色的教子。

這個時候,這個母親心軟了。

熊彼得:“別殺他……”

瓦特悻悻不滿地放下槍。

熊彼得:“別殺我的孩子。”

凱恩校官依然在笑,笑容和教母是一個模子,鬆開了瓦特脆弱的脖子。

阿明這才從這家人手中要回了朋友,把陳先生拉到身邊。

陳小伍剛回到阿明手裡,大腦昏昏沉沉的,頭一歪就這麼暈厥過去,他的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差了,在面對同階的魔術強敵時,不論是體質耐受力還是大腦精神力,都不夠消耗的。

從偏院趕來的家丁全副武裝,手裡拿著武器,大多是軍營裡的制式裝備,是軍械。

槍口指著阿明這個東國人,卻很少會指向陳小伍,因為陳小伍的五官很像高地人,在他們的意識中,高地人是貴族老爺,不能殺。

凱恩回頭掃了一眼,這些家奴紛紛低下頭,兩膝一軟,跪在泥坪子裡。

瓦特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盯著凱恩,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兄弟,今天我到家裡來,給媽媽添麻煩了,實在是對不起。”凱恩校官皮笑肉不笑地道歉:“改天請你喝酒。”

瓦特憤憤不平地退到教母身側,嘟著嘴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和熊彼得把滿肚子牢騷都往外吐。

熊彼得女士撐著身子,躺回床上。

“回去吧,凱恩,帶他回軍營。他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我見不得這麼嬌弱的男人,他怎麼有資格活在這個戰爭年代。”

凱恩校官聽了有所動容,於是問。

“媽媽想幫他?還是想害他?”

熊彼得女士輕輕拍著么子的頭,是聽不到教子凱恩的話,只說她想說的事情。

“我還有事要找他,半個月以後,帶他來國王碼頭的港灘,在鬱金香號的渡輪酒會,我約了伯明翰公爵和伯明翰的千金,要談談北約的事情,把他帶過來,讓他變得強壯起來,凱恩。”

“聽您號令。媽媽。”凱恩校官提著阿明的後頸軍衣,阿明又提著陳小伍的後頸軍衣,就這麼離開了大宅。

一路上,阿明看見的還是那幫大夏人。

這回他看明白了。

這些東國人對同鄉沒有任何感情,就和東都的貴族看貨物那樣,職業也多為地方遊商的羽翼顧工,黑幫打手。

他們表現得冷血而麻木,反倒是對金髮的紅髮的異邦人禮待有加,是經受過訓練的優質奴隸。

凱恩校官在路上還教這些東國人拳樁,矯正他們的拳路和站姿。可這些人學了新的技法,立馬學以致用,把同胞打得滿地找牙。

回到軍營之後,阿明把陳小伍搖醒了。

“水……”陳小伍醒來之後,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阿明給陳先生喂了水,兩人癱在一張床上心事重重。

陳小伍迷迷糊糊的,感覺天旋地轉。

“我剛做了一個夢。”

阿明的大手拂過陳先生的額頭,感覺十分燙手,是高燒不止的症狀。

“你夢見什麼了?陳先生?”

陳小伍:“是個噩夢,我夢見家裡來了位貴客,我把豬給殺了,用來宴客。”

阿明犯著迷糊。

“這也算噩夢?”

陳小伍點點頭,滿頭的冷汗,坐了起來,往頭上澆著冷水,身體裡的幻身躁動不安,彷彿隨時會燃燒起來。

“是的,是非常可怕的噩夢。這頭豬的名字叫黒德爾·阿明。”

——阿明汗顏。

凱恩校官剛從校場趕回來,給小伍送來一份高蛋白的牛肉湯。

小伍二話不說便開始狼吞虎嚥。

他太弱了。

需要高能量的蛋白質。

首先就得一口氣吃成胖子。

如果吃不胖,這副虛弱的身體將會變成他最大的敵人,哪怕他想要長肉,也得從體脂開始長。

要強壯精神,首先得強壯體魄。

體魄變得野蠻,精神才能擁有文明。

凱恩校官把配菜放下,正準備離開。

陳小伍死死抓住了校官的手。

“凱恩先生。”

校官眉頭一皺,心有芥蒂,畢竟這新兵把教母氣得說胡話,病沒治好,還添了不少麻煩。

“伍,還有事嗎?我是個醫生,時間不多。”

陳小伍問了個非常滑稽的問題。

“你相信亞蒙存在嗎?”

凱恩大笑。

“它當然存在了!不然我信它幹什麼?”

說罷,校官大笑出門去。

陳小伍指著門簾,聽著外邊喧鬧的軍號口令,聽見營房的奴隸嚎哭。

“是啊,不然我信它幹什麼?”

他和阿明解釋著。

“你看!這只是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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