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門錘法，小友感覺如何？”
隨著赤膊張詢問的聲音響起，青銅熔爐前漫天錘影頓收。
再看砧板上的黑金，已被煅打成三指寬、半指厚、近四尺長短的一段方形金屬片。
這塊“器坯”在秦浩【破妄】觀察之下，被赤膊張的“八荒錘法”煅打得無比凝鍊均勻，每一處地方都被巨錘大力壓縮到一個極限，在原本就“重”、“固”的特性上，又多了一個“韌”。
這錘法，用來煉器、攻伐，都是上好的手段。
和自己的刀法若是搭配起來，一鋒一鈍、一輕靈一拙重，若是用上從凡界囚犯那裡雞腿換來的“一心二用左右互搏”之術……
嘖嘖……秦浩腦補著自己一刀一錘大殺四方的模樣，心頭火熱。
“前輩錘法高妙，只是……”
“只是什麼？”赤膊張把目光一凝。
“只是這一遍看下來，這錘法似乎意猶未盡，在前輩手中，剛勐有餘，但攻伐時未免有些瞻前不礎後……當然，若是只為煅打煉氣，倒也是極好的錘法。”
秦浩說出自己對赤膊張“八荒錘法”的感觀映像。
“哈哈哈！好小子！悟性果然驚人！”赤膊張看向秦浩的銅鈴巨眼精光四射，神色較之剛才更為欣賞渴望。
那眼神跟老丈人看女婿似，把秦浩瞅了個汗毛倒豎。
“這錘法本名‘八荒六合錘’，‘八荒’只是其一，用來煉器，‘八荒錘’足矣！”赤膊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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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荒錘法可不好練！首先要巨力打底，而後千錘百煉之下，對巨錘力道運用掌控的控制力收發由心，方才小成。”
赤膊張把手中錘往秦浩面前一橫，“至於說舉重若輕，而後再入舉輕若重之境者，怕是萬中無一。本座修煉‘八荒錘’一百二十三載，方入此境，而後再用時一甲子，修成‘六合錘’，再歷時一百一十七載，方才將‘八荒六合’錘法完善融合，重現當年‘神兵門’開山祖師‘錘定山河定乾坤’的威勢……”
赤膊張說著，眼神中流露出回憶神往之色，而後又轉於落寞。
末法時代之前，“三清宗”神兵門，門下三傑哪個不是當代驚豔天下的絕豔人物？
而今……門前冷落鞍馬稀不說，三傑歿了兩位，只剩了自己。
天地靈氣貴乏，再無人學習這門耗費海量靈氣的“煉器”手藝。
這錘法驚天動地是不錯，但普通人修之無成，天資極高者修煉……就如赤膊張一般，臻至大成，前後用時三百年。
三百年哪！
這得消耗多少滂沱靈氣，才能修有所成？
且不說這門錘法一動，威勢驚天，但是體內靈元也是耗得極快。
這不是要了卿命？
沒有靈氣補充，都得花費那些存世不多的珍惜靈石。
這誰能捨得！
真對上敵人，“砰砰”幾錘下來，靈元耗盡，等著死吧就！
“煉器之術無人問津，鎮門的錘法也無人敢練。”
這就直接導致了現今“三清宗”神兵門，就剩下了“張師傅”這一位打鐵維持生計的孤家寡人。
“這門錘法，僅‘八荒’這一段，所耗靈元相當驚人，當然，威力也是極大。”秦浩的說法一針見血。
這“八荒錘法”確是秦浩目前僅見的攻伐最為犀利勐烈的兵刃法門。
用器拙重，使用法度也是大開大合，一“力”為先。
只是對肉身強度、力量以及體內靈元調動的要求極高，消耗過大。
用來對付一般的敵人，未免有些“大炮打蚊子”的感覺。
而對上同境高手，人家一個“耗”字，便可讓你束手無策。
當然，後面的“六合錘法”不知還有何等精妙處，二者融一而成的“八荒六合錘”的神妙，秦浩倒是頗想一見。
他把手一伸，空間戒指中拿出的一大把靈石便託在了掌心之上：“感謝前輩演示錘法及‘器坯’煉製的手段，小子深有所感，還請前輩收下這些靈石，彌補消耗，也算是小子對前輩厚愛的一絲回報。”
“這小子！懂事！”赤膊張心下對面前這位“秋亦然”愈發滿意。
“演示一路錘法而已，也許消耗對我算不得什麼，你若肯學，入我門下，修煉這套錘法所需靈石本座一力幫你擔下！”
赤膊張為了引秦浩入門，棺材本兒都拿了出來。
“前輩，那怎使得！”秦浩還是捧著靈石，雙手奉上。
“小子有幸得前輩賞識，怎能再讓您破費，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前輩若是肯教小子，以後‘神兵門’一門靈石所需，小子包圓了！”
秦浩拍了拍胸脯，說出的想法在赤膊張看來不啻於天方夜譚。
赤膊張銅鈴巨眼一瞪，這小子有些輕狂！
“你可知這座磚房陣紋流轉一日所需靈石是多少？更何談什麼‘一門所需’。況且現在煉器無用，沒有市場，入不敷出之下，你又撐得多久？”
赤膊張說道：“往昔‘神兵門’鼎盛時，一門弟子近百，外圍門徒雜役五百之數，一月靈石供奉已是個恐怖的數字，而今……”
秦浩不待他說完，把手一揮……
一屋子的靈氣氤氳驟然升騰之中，赤膊張的銅鈴巨眼閃爍起了點點星光。
這位前輩高人閃著星光的一對巨眼，滿是不可致信的神色，那言語，再不如剛才教訓秦浩“輕狂”時的鏗鏘頓挫，而是變得訥訥低語，嘴裡翻來覆去的，也就一個“這”字。
“這……這……這……”
讓赤膊張“這這這”的，是磚房內地面上堆成一座小山的極品靈石。
不！是堆成一座小山的至純靈石！
每一塊，都有雞蛋大小！
這……在赤膊張看來，怎麼可能！
一枚極品靈石，可換千枚中品靈石、一枚中品靈石，又可換百枚下品靈石……
而一枚至純靈石，至少可換取同等大小的極品靈石十枚！
也就是說，現在磚房裡這座至純靈石堆成的小山……每一枚，都可以換取十枚極品、萬枚中品靈石，百萬枚下品靈石！
往昔“神兵門”鼎盛時，那些外圍門徒雜役的月俸，一枚至純靈石足矣，真正耗費巨大的還是門內精英子弟和開啟維護煉器青銅大殿所耗，一月下來，少說也得千餘枚極品靈石。
而換算過來，也就是十餘枚至純靈石，一年用度下來，有個百十來至純靈石足矣！
面前這一堆……
“這這這……”的赤膊張在自己的“這這這”中慢慢張大了嘴，他腦子裡盤算著一門往昔在靈石上的花費用度，面前這堆至純靈石直接讓他腦瓜子有些當機。
這一堆……“神兵門”鼎盛時期，十年的用度怕都夠了。
這怎麼可能！
不可置信間，那麒麟單臂手上勁力一鬆，巨錘落地的轟然巨震居然沒能拉回赤膊張的半點心神，愣神好一會兒，他勐一拍大腿，而後又勐掐了自己一把。
“小祖宗！”
確認自己不是做夢的赤膊張實在難掩自己的激動，這稱呼讓秦浩嚇了一跳。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神兵門”鼎盛時的庫藏怕也就這些了吧，後來隨著門丁冷落逐漸消耗，再後來又上繳宗門統一排程，赤膊張便再也沒有見過如此多的靈石。
九品巔峰境的自己雖在這一界的天道規則之下無法破境，但夯實境界基礎、維持壽限……還不說與人動手交戰，都需要不菲的靈石消耗，現在有了這一堆……
怎麼著都夠了！
到時候跟著祖師破界臨門對抗這一界天道，怕是也更有底氣把握些。
他們這些人，修為越高深，越是感應天道之中有大危機大恐懼。
只是修為不漲，這種感應說不清道不明也無法進一步探究。
只聽是老祖師講道涉獵，但總是霧裡看花。
對於未知的恐懼，才是大恐懼……
而今有了這些靈石，天道感悟一途，前路在望。
至於“神兵門”的輝煌重現，赤膊張倒是沒有多想，天地靈氣貴乏的末法現狀不解，這一門永遠無法在這一界繁榮興盛。
但就自給自足，創造出“三清宗”最強大的一門戰派，倒是毫無問題。
只是這樣的事情，面前這一堆十年的用度還不夠。
一門興旺，最起碼得用百年時間營造，放在普通人的凡界，也就是人人常說的“三代人”的努力。
但這“秋亦然”，隨手一揮便是千餘至純靈石、十年用鼎盛時的用度……
那所留私藏怕是更加豐厚！
這樣的人，雖是門內弟子，但悟性奇高，又手握仙緣功法，更難得的是願與宗門分享……其未來，怕是用“一鳴驚人”、“一飛沖天”都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再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鬼推不推咱不知道，咱反正是推的！
叫聲“小祖宗”算啥！
更別提那些拜不拜師了，有銀子……靈石，在這末法世界，那就定能心想事成！
當然，前提條件是別讓人抄近道奪了家產再把自己給滅了。
只是現在的秦浩，背後有“仙緣”打底，又掌握著這些大老們個個趨之若鶩的“道經”感悟，而且對門中老祖原先定下的“天選之人”的莊妮子，這小子也幫助甚大。
“心經”仙文，只能透過誦經千遍萬遍，透過個人悟性其意自現。
人所悟不同，所修經文要義便不同，修煉所得所成自然也就高低上下各不相同。
而秦浩的對“心經”的感悟，一言出而字字珠璣，居然讓一直修煉“心經”的莊妮子進入“悟境”……
這只能說明這位“三清宗”新一代弟子們的“二師兄”的仙緣，比莊妮子更加厲害，仙塚秘境所得的修煉功法，怕是較“心經”猶勝！
這是宗門新一代的希望之星！
況且人又大方！
靈石在握並不敝帚自珍，這個宗門前輩送一點，那個宗門宿老來一些……
連那往日不近人情的魔屠都擺明了要護著這小子！
況且老祖剛剛一句“還是要徵求一下亦然的意見”，對面前此子的重視也可窺見一斑。
你人要是不重要，誰還來徵求你的意見？徵求個錘子！
這樣的人，有這麼多老祖看護，你說現在誰敢動他！
誰又能勉強他？
“這……亦然，你說的是認真的？”
緩過神來的赤膊張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生怕秦浩來個反悔，那特麼的千年人生就整個兒地灰暗了。
不過赤膊張雖是“見錢眼開”，但前輩高人的心性猶在，多年的人生至此，雖對旁人不假以顏色，但相當懂得為人處世見好就收、細水長流的道理。
“末法時代，重現‘神兵門’當日輝煌一事，逆天而為並無必要，靈石我雖有大用，但一時不需要這許多，你且收起來。”
赤膊張謹慎說道：“這錘法，我教你！先從‘八荒錘’開始，以你的資質悟性……最多一甲子……不！最多三十年，便可入‘八荒’大成，然後我再教你‘六合錘法’……地炎異火我也可舍一口心頭精血傳予你。至於煉器之術，細至末節的倒不重要，錘法練著、‘器坯’煅打著，也就自然入門……”
秦浩擺了擺手。
三十年錘法“八荒”小成，開什麼玩笑！
我哪有那些個時間！
再說，一個錘法而已，再驚豔，再威勢……能比得上識海古卷的上古刀術、一界主宰的攻伐手段來得難學？
也忒看不起人了。
“前輩無需如此多慮，這些靈石只是晚輩一點心意，還請前輩笑納。”秦浩一字一句說道。
“拜師一事，仙塚秘境之中已有高人與小子有言在先，小子無法作主。但不知道前輩這裡，缺不缺個門派執事……”
“缺的缺的！”還不等秦浩說完，赤膊張點頭如搗蒜。
看著面前“秋亦然”層出不窮的底牌，他對秦浩“拜師”本就不再抱有希望。
獨食誰都有想吃，可胃口大了強人所難，反而不是一件美事。
聽得秦浩一句“門派執事”，赤膊張眼睛一亮。
“別說執事了，門主給你！咱當個供奉就好！”
秦浩見他這挑子撂的極快，不由也是宛爾失笑。
“前輩說笑了，小子何德何能，而且對煉器一道一無所知，這‘門主’……前輩怕是故意想出小子的醜，看我的笑話。”秦浩打趣道。
而後不待赤膊張再說什麼，秦浩徑自撿起剛剛赤膊張失神掉落在地的巨錘單手拈起。
這動作又讓赤膊張眼睛一亮。
好小子！這肉身力量！這一拈也深得“舉重若輕”的意味！
正在他感嘆秦浩天資驚人的同時，秦浩的聲音再次語出驚人地傳來。
“‘八荒錘法’小子見前輩演示一遍，已有所得。現下小子便重使一遍，待前輩指證！”
秦浩說著，【不死經地卷】功法流轉，一身靈元模擬著行功路徑，活潑潑地調動起來，天賦【完美掌控】融入剛剛眼見赤膊張演示的“八荒錘法”，單臂勁力倏然一展。
“八荒錘法”，在這青銅大殿之顛的金磚器房之內，帶著獵獵颶風，呼嘯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