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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國?”蘭刑敏銳地抬眼。
封天執說話的聲音頓了頓,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什麼,只是我想來, 從我曾在這個地方降禍。”蘭刑眼神幽暗,“這片地方, 是執行長大人監視領域嗎?”
他話裡有話,封天執聽了, 神色有些古怪:“是。”
“這片地界有誰在, 我想不會不知道。”蘭刑微笑著說, “從今以,我替明行接管看護, 不干涉執行人們做什麼, 只是接管而已,大人覺得如何?”
封天執心下一凜, 對他的厭惡更加無以復加——好不容易有了一次來界的機會,正好明行的戀人在下界, 他可以將下界的情況稟報給明行。以明行聽見佛子的情況, 一高興, 說不定就能帶他的運勢,從此一飛沖天。
偏偏蘭刑一朝烏鴉變鳳凰,獅子大開口,直接就把他這層打算給要了。
“這個有先例, 神域的規則也不是可以這樣違逆的, 我想……”
封天執半句話說完, 就被蘭刑打斷了:“神域應天運而生,天運所向就是神域的規則所向想,現在我想替明行要來玄武壁水貐這片地方的監察權, 不過分吧?”
“還是說,”他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等我現在回去,如實把大人猶豫的原因告訴明行,我們商量一下呢?”
“……”封天執的笑意僵了來。
蘭刑收斂了笑意:“那麼我就先替明行謝過大人了,我也不會忘記為大人在明行面,美言幾句的。”
他行了一個禮,徑直下界去了。他背過身時,隱約聽見身人咬牙切齒的聲音:“還真是雞犬升天了!”
他嗤笑一聲,不做理會。
蘭姜人不在神域,聽說仍在玄武壁水貐,想要做的嘗試。
容儀給他傳過修為之,蘭刑發現自御雲飛行的本事也提高了不少。他一路下界,一路在心中回想在神域學堂中所聽到過的那些東西。
當時所有人中,只有他一個人永遠也無法當堂實踐那些法術咒語,連授課的師父都極為不耐煩,從對他呼來喝去到輒打罵,不許他門。
冬天的時候,外邊大雪覆蓋,他被罰在雪裡跪著不許。
雪是冷的,冷透入骨,可他渾身都在發燒,熱化了之是一顆通透純淨的心臟——他的神志一直清醒,溫暖的室內,老師模糊的聲音依被他一字一句地記在了心裡。
他當時不可用,未必一直不可用。
而今他終於等到這個時候。
姜國方,籠罩著一層純黑的結界。
凡人肉眼不可見,神仙眼中卻清清楚楚。
從雲層中往下看去,整個姜國異常平靜,百姓們自如地生活著,長街車流如織。越往姜國王城去看,這層黑越濃,看久了之,會發現這層黑之下,隱約還暗藏著金色的光流。
暗夜一樣的黑結界,與這層金色光流交纏流,居井水不犯河水。
蘭刑清晰地記得,他次過來時,姜國並有這樣的東西。
他指尖燃一團不滅的明火,往那結界中丟去。
明亮的火花劃破深孔,直墜而下,如掉烏雲裡一樣,下去之就消失了。
黑和金光湧的速度加快,穿透結界的這一剎那,火焰被這層黑色的結界和這金色的光華吞噬殆盡,不見蹤影。
這種吞噬一切的能力……竟彷彿是魔!
如果不是理智知道不可能,蘭刑幾乎要以為這個結界是魔界人做出來的。而霧濃重,即使是他,也無法窺探姜國大變背的秘密。
他用了一個追蹤的法術,探查蘭姜所在。
法術指引者他踏雲飛去,停在了姜國的某一處方。
蘭刑往下看去,仍是看不清楚,但結界之下,依稀能看見有一座高大的建築,散發著佛光,這佛光是純金的,並未受半分侵染。
這是姜國佛塔空。
遠處立著一個少年人的人影,他精緻的執行人白袍下翻飛,只是整個人已經不再那麼精緻,而顯得有幾分狼狽:頭髮散亂,在風中飛凱,汗水將衣襟浸透得深淺不一。
蘭姜的神情格著急,眉毛揪來,手裡的法決一道接著一道地往外揮出,而這些法術都無一例外,接觸結界之,都彷彿被吞噬了一般 ,看不見任何效果。
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崩潰——他有察覺蘭刑的到來,只是在精疲力竭之,往下大聲喊道:“裡飛盧,雖是佛法化生,但居敢攔執行人降天罰,日必遭報應!姜國必遭報應!”
他的聲音裡帶著恐懼和不甘,或許是知道任務有完成的執行人,會是什麼下場,這幾天裡,他一直日夜地想要攻破這個結界,但也只是泥流入海,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這一剎那,雲層中的黑霧消退,金光似乎浮出一瞬間。
只有這一瞬間,風定天清,也足以讓蘭刑看見雲層之的人。
裡飛盧抱著青月劍,倚在佛塔頂端,抬頭往看了一眼,唇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這一眼裡甚至不包含任何情緒,只是表示他聽到了。
天這麼多天過去,人間不知幾度春秋。
裡飛盧容顏不改,青月劍如舊鋒利,只是烏黑的頭髮已經變為銀白,初那有些稚嫩和青澀的息已經完全消退,變得老成而沉穩,他身散發著一種絕對沉靜的力量息,不用說話,不用,就已經能夠威懾其他人。
他如青月劍本身一樣,歷經幾度時間之,劍鋒更加銳利,顏色更加深沉。
“這結界,不去麼?”蘭刑出聲道。
蘭姜方才察覺到自身邊一直有人,他轉身看到他,下意識地放鬆了下來,趕緊理了理頭髮,臉也帶了一種散漫的笑意:“是啊,蘭刑……這姜國結界可以去,可是吞噬一切法器和法術,奇了怪了,我從來有見過這麼奇怪的結界……怎麼,他們派了來……”
蘭姜的視線緩慢移,定格在蘭刑的新衣服,那衣衫是鳳凰殿請織為他量身裁定的,取星光為線,面料純黑,紋路璀璨耀眼。
蘭姜忽而想來眼人的身份,已經大不一樣了,他哆嗦了一下,“來幫我”的三個字硬生生咽了下去。
蘭刑卻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如果在以,我大概是被派來幫的。畢竟不是所有執行人,都和魔界打過交道,見過魔。說是嗎?”
他的吐字極慢,腔調有些奇怪的平淡,可蘭姜卻在這少年的清音裡,慢慢地不寒而慄來。
他想一樁舊事。
他和蘭刑打過什麼交道,因為被宗室器重的原因,他從小就會接到各種各樣的任務,往各界各地播撒福澤,享用供奉,去學堂的時間也很少。
他知道學堂裡有一個出生不明的漂亮孩子,有半點法力,一直受欺負。曾有窗跟他一討論那個叫蘭刑的小孩,那段對話還清晰可見。
“神域居還有這樣的執行人?他怎麼活下來的,還死嗎?”
“是啊是啊,還死,也是挺奇怪的……”
他從小為家裡的宗族長輩替過不少任務,大多都是長輩授意,把增長修為的機會送給他磨鍊的。
只是他有想到,他正式成為執行人領到的第一次任務,卻是敗德的任務——要去一個狻猊窩裡,將年輕的那一隻引導入魔,為禍間。
狻猊這種神獸,養得好便是八面威風,揚善除惡,養的不好就是第一兇獸,而且這一窩狻猊的位置在魔界,更是兇險萬分。
他當初接到這個任務就發了脾,不想去,連帶著全家都哭天搶地的,覺得他多半要死在那裡,而且這件事並不是能夠得到功德的事情,分不到什麼供奉——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提出:“將這個任務換一下吧,換給別人就好了。”
彼時他年紀小,還未曾聽說天運的人物也可以認為更換的說法,於是喜滋滋地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來他才知道,替他做了這個任務的,就是學堂裡那個說話慢、總是低著頭、總是穿著一身黑衣的蘭刑。
他居一直都有死。
這件事他不清楚蘭刑知不知道,但蘭姜額頭已經冒出冷汗。
“……是來給我降天罰的?”蘭姜顫聲說道。
蘭刑說:“是的。”
他的眼神很銳利,但深不見底,看得蘭姜心底發涼。
“不行!不可能,他們不能因為這個罰我,再來多少個執行人,都是一樣的,罰了我一個,遲早還有他們!姜國不可能就這樣無病無災!”蘭姜顫抖著聲音說,“有問題,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裡飛盧,就是他們的那個國師,他有問題!剛剛也看到了,蘭刑,看到他了,他聽見我們說話了——蘭刑,快我回去,告訴他們這裡發生的事情,快——”
蘭姜還想說話,卻忽而見到蘭刑歪了歪頭,唇邊勾一個笑意:“狻猊見過嗎?年幼的狻猊,懵懂無序……也攻擊力極強。”
“哦,見過。”蘭刑笑意更深了,“我給說一說,一定理解。他的形態如健壯的貓一樣,看來無害,但從出生第一天,吃的就不是奶水,而是……林間的成年虎豹,如果這林子在魔界,那就更不簡單了。要接近一隻年幼的狻猊,要隻身入魔界……我忘了,這事對來說不困難吧?會隱形術,這件事應該很簡單。”
蘭姜閉嘴了。
他的手抖了來,緊跟著,抖得越來越厲害,連帶著全身都在劇烈顫抖著。
“,……求求,繞過我一命。”蘭姜深深拜道,“求求!”
蘭刑注視著眼的人,心緒依平靜,但體內的血流彷彿湧得更快了來,更加灼熱滾燙。
他知道這是權力的味道——能夠消磨人的神志,是毒的□□,也是甘美的蜜餞。
“活著多可怕。”蘭刑仍是歪頭注視著他,“們不怕活著,只怕死。我不怕死,但我要活著,因為我要活著……看們一個個,都露出這樣的表情。”
說話間他已經抬手。
蘭姜這次的任務是降下滅國的瘟疫,應該施以病痛之刑。
蘭姜感到自的心臟迅速衰弱了下去,連帶著一種他無法形容的、超過他理智的疼痛,一襲來。
蘭刑一字一頓地說:“挺直的背。”
蘭姜跪倒在雲層,如一顆蝦米一樣痛苦地蜷縮了來,渾身是汗水,他根本無法挺直脊背,也無法神志清醒地說出一個字,只要間有任何能夠停止這種痛苦的辦法,他願意犧牲一切來交換,甚至可以用立刻死去來交換。
“挺直的背,這樣,不像樣子。”蘭刑慢慢地說,“這樣的苦,只用受七七四十九日。”
他走去,從蘭姜手裡拿來了執行人的文書。
這面會記載著姜國近百年間,該受的天運。
蘭刑開啟卷軸,第一行字就讓他怔了怔。
他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姜國立百年,第一劫為不明之禍,滅旱災,事在人為。執行人:容儀。】
【附註:執行不力,領天罰業火四十九天,孔雀大明王執行天罰。】
……
一直到近年的。
【第一百三十六劫,青月鎮濃霧,執行人:蘭刑。】
從那之,劫難的程度和頻率都在增加,姜國已經走在滅亡的一段路中。
……
【第一百九十七劫,魔獸入境,天運自,無需執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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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五劫,魔化三青鳥入境殺人,天運自,無需執行人。】
【第兩百零六劫,與鄰國交戰,令鄰國國嗜殺好戰,姜國戰亂三十年,執行人:蘭姜。】
【第兩百零七劫,擾亂天象,令姜國國師失卻民心,執行人:蘭姜。】
【附註:執行不力。暫不清楚原因。】
【第兩百零八劫,降下瘟疫,滅國。執行人:蘭姜。】
【附註:蘭姜執行皆不力,暫時不清楚原因。領天罰。神域執行人蘭刑執行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