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過來時如蘭剛吃完藥不久，許是藥力使然，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守在如蘭床前的青竹看到柳夫人進屋連忙站起來行禮，柳夫人擺了擺手只叫噤聲，自個兒坐在床邊看了看如蘭，她的頭髮凌亂，雙頰潮紅，和平時整齊端莊的模樣相去甚遠。柳夫人伸手理了理她額上的頭髮，方見她的眼角留有些殘餘的淚痕。她本欲幫她擦一擦，手快觸到她的臉時又停了下來，青竹見太太的手指彎曲了幾下緩緩收了回來。
柳夫人吩咐寶珠在屋裡看著如蘭，青竹便隨著她到外屋說話，“趙郎中說沒有大礙，剛喝的藥咳得吐了半碗出來，又服了粒蜜丸才又睡下了。”
柳夫人聽了也放心了些，“這個天兒最是容易著涼，便是好了也要當心些，這孩子，”她憂心地往裡瞧了一眼，“這孩子最近的心思也重了些。”
青竹不敢接這話，神情肅然地站在太太面前，柳夫人的眼光越過青竹落在滿院兒里長得鬱郁的蘭花上面思緒有些飄浮，一時間這偌大的院內悄然無聲，安靜得象沒有人一般。
綠竹在廚房裡熬好了粥乘了一小碗，配了一碟切得極細的榨菜絲和一碟腐乳用托盤端了過來，青竹上前接過來放到桌子上，對綠竹小聲說：“先擱這裡吧，小姐還沒醒。”柳夫人察看了托盤裡的幾樣東西贊同地點頭，“那些藥喝了嘴巴苦，用這些提提味是極好的。”
雖說如蘭病著讓柳夫人掛心，但綠竹和青竹這兩個丫頭實在讓她很放心。青竹就不用說了，她眼裡心裡除了如蘭就沒有別的事兒，綠竹平日裡愛在這府裡亂竄，哪裡熱鬧哪裡就有她，嘰嘰呱呱到處都能聽見她的聲音，可那是沒事兒的時候，正經如蘭有點事兒，這丫頭立馬就靠譜了，說話做事也不見毛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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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和綠竹一起將柳夫人和寶珠送到了門口，柳夫人在門前對她們說：“快回去好好看著她，有什麼事兒記得過來報我，明天我讓淨雲過來看她。”
聽了這話，綠竹一下子高興起來，“太太這話可當真？”青竹在她後面扯了一把她的衣衫，柳夫人和寶珠都只當沒看見。寶珠笑道：“綠竹妹妹，我們太太哪次說話沒當真？”
待柳夫人走遠，青竹拉著綠竹往屋裡走，看看四下無人，才對她說：“你當心些，今兒太太這話可別先說給小姐聽。”
“為什麼？”綠竹不解，“這不是小姐最想聽到的嗎？說不定聽了這話病她好得快些。”青竹一下子扔掉她的手，“那萬一明日淨雲少爺來不了呢？”
“這個不能吧？”綠竹猶疑地說道，“這可是太太親口說的，難道太太說的話都不管用了？”
太太說的又怎樣？當初老爺說的事兒，柳淨雲不同意最後不也沒成嗎？這話青竹只能在心裡想想，是斷不會對綠竹說的。“反正你聽我的，這事兒先別讓小姐知道。你不說，他明天來了小姐自然也是高興，你說了，萬一他明天沒來，那小姐怎麼辦？”
當初柳府裡給淨雲配的那兩個丫頭，明眼人一看那兩個丫頭的容貌姿色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淨雲幼時倒不在意，每年從西山寺回府都由得家裡安排。前年他回來就不幹了，那兩丫頭直接被攆回了太太院兒裡，老爺當時為了這事兒還出馬去勸了呢，也沒用。就這事兒，後來青竹跟著如蘭回曾府，光聽曾夫人當笑話都說了好幾回，表面都說淨雲是個傻小子，其實曾夫人心裡還是為女兒高興的。
“青竹，我都快給憋壞了，你說，小姐和淨雲少爺是不是出了啥事兒？”綠竹看著青竹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
青竹無言地看著她又看看裡屋，低低地嘆了口氣，誰知道呢？她啥話也沒說，輕輕拍了拍綠竹的手臂，先進如蘭的房間裡去了。
如蘭這會兒換了個姿勢臉朝裡躺著了，如蘭過去幫她把被子掖好，用手背在她的額上貼了貼，不燙了，就是有點溼津津的感覺，這身汗出了人應該舒服了不少，她又低下身去觀察了一下如蘭的臉色，潮紅已經褪去了，還好這病來勢兇猛去得也快速，她舒了一口氣，輕輕地走出了裡屋。
青竹走出門的那一剎那，躺在床上的如蘭盯開了眼，每次她吃趙郎中的藥都是這樣，昏昏沉沉睡上一陣兒，發出一身大汗來，人就鬆快了一半。她很累很乏，從早上到這會兒除了喝藥之外水米未進，但她毫無胃口，也沒有跟人講話的慾望，甚至連坐起來的力氣似乎都沒有，她只想一個人這麼躺著，不需要誰來關心，不耐煩誰來打擾，就這麼清清靜靜地躺著最好什麼也不想。
什麼也不想！她眼神空洞地盯住裡側的床沿，那裡沒有什麼值得看的，她也沒有興趣看任何東西，她只希望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想，真的可以什麼也不想嗎？